吳先生朗聲道:「第一名:雷子,第二名:黃小虎,第三名:郭墩子,第四名:陸猴兒……」
吳先生宣讀完成績榜以後,當即卷好,躬身雙手呈給唐敬堯,唐敬堯恭敬地接過成績榜,隨即裝入了竹筒中。
過了一會兒,吳先生又朗聲道:「天工測試的成績榜會被唐大人帶回無妄城天工殿存檔,同時它也是以後天工村級選拔賽和天工級別授勳的基礎參照資料。」吳先生說完,轉頭又與村長耳語了幾句。村長當即站起來,大聲道:「好了,各位村民,今天的天工測試就到這裏!」台下村民似是意猶未盡,眾說紛紜了好一會兒,才紛紛離去。
天工測試結束了,雷子帶着他的「狗腿四人組」走至鬼方跟前,冷冷地道:「我們還沒有完!」說完便離開了。
鬼方和采兒扶着小虎和墩子正欲離開,吳先生突然從台上朝着他們叫道:「黃星虎、郭盛墩,你們倆拿着各自的神器跟我進來一下。」
小虎和墩子一臉詫異,看了看鬼方和采兒,便跟着吳先生走進了奉神殿。
小虎和墩子見吳先生一臉嚴肅,心下登感不妙,一時忐忑不安起來,只得動也不敢動地站在一邊,似是在等待着宣判的兩個囚徒。
吳先生走近幾步,指着他們手裏的神器,問道:「這神器是你們自己鍛造的嗎?」小虎和墩子心裏一驚,顯得更加驚慌失措,結結巴巴道:「是……是我們……自己鍛造的。」吳先生臉現怒色,厲聲道:「還撒謊!就憑你們兩個的天工術,根本鍛造不出如此優良的神器,況且你的八卦宣花斧鍛造用的材料根本不是我們天工苑的,而是一些普通的生鐵,若非鍛造技術精湛,恐怕你連三個回合也斗不到,斧子就會被擊斷。還不交代!」小虎和墩子登時兩腿發軟,再也不敢隱瞞,便跟吳先生坦白了一切。
吳先生知道是鬼方幫了他們,非但沒有生氣,反而臉色疾轉,露出一絲淡淡的微笑。小虎和墩子顫聲道:「吳先生,您處罰我們吧!」吳先生沉吟片刻,道:「好了,下不為例,以後不可以這樣,你們先回去吧!」小虎和墩子一臉的慶幸,又有些詫異地走出奉神殿。
小虎和墩子自奉神殿出來以後,心裏滿是對鬼方的愧疚,生怕吳先生責問鬼方幫助他們鍛造神器的事情。
一直在拜神台邊等待的鬼方和采兒,看見小虎和墩子自奉神殿裏顫顫抖抖地走出來,急忙迎上前去攙扶。鬼方察覺他們的臉色有點不對,擔心道:「怎麼這麼久才出來,神神秘秘的,吳先生找你們什麼事?」小虎和墩子低着頭,不敢直視鬼方,結結巴巴道:「呃,沒……沒事!」鬼方雖有些詫異,但見他們傷勢不輕,便不再追問,攙扶着他們回家去了。
這一路,小虎和墩子低着頭,一言不發,目光里閃爍着焦慮地神情,似乎每一秒鐘對他們來說都是煎熬。他們一直在回想着奉神殿裏的事情,要不要告訴鬼方,一時躊躇不決,總感覺自己好像出賣了最好的朋友,心裏的愧疚感仿佛翻滾的波濤,一浪更勝過一浪,源源不斷地擊打着心的海岸。當他們行至清水塘的時候,看着塘里明鏡般透明的清水,昨天的事情又登時浮現在腦海里。
墩子突然掙脫采兒的手臂,看着鬼方,眼裏滿是愧疚,顫聲道:「鬼方,我們倆對不起你!」小虎也跟着向鬼方道歉。鬼方一臉迷茫,問道:「怎麼了,你們又沒有做什麼對不起我的事,為什麼要跟我道歉?不會是被雷子打傻了吧?」墩子道:「吳先生懷疑我們的神器不是自己鍛造的,我們經不起他的一再追問,便把你幫我們鍛造神器的事告訴他了。」小虎滿臉歉意,道:「我們真不是故意的,原諒我們好嗎?」采兒也在一旁溫言相勸。
鬼方見他們倆如此真誠,這一路默默不語,心裏定是承受着很大的煎熬,非但沒有感覺到生氣,反而覺得他們倆很念兄弟情義,但又想戲弄他們一下,便裝着一臉嚴肅,厲聲道:「我不原諒你們!」小虎和墩子低下了頭,默不作聲。鬼方突然喜形於色,笑道:「除非你們肯讓我把你們送回家去!」小虎、墩子和采兒先是一怔,然後又跟着笑了起來。一時暮色下的清水塘因為有了他們的歡聲笑語,反而多了幾分春天的勃勃生氣。
鬼方將小虎和墩子送回去以後,因怕父親擔心,不敢多做停留,便着急地趕回家去。此時,夜色降臨,鬼方匆匆走在這漆黑而又熟悉的村道上,心裏七上八下的,生怕吳先生會將自己鍛造神器的事情告訴父親。
他曾親口答應父親不會學習天工術,可如今父親就要知道了,一時不知該如何面對這一切。
夜色降臨了,鬼方家的燈也亮了,鬼公還是一如既往的在炭爐前捶打生鐵,「錚錚錚」的捶打聲,那麼清脆而明亮,激盪着這漆黑的夜的靜。
「咚咚咚」的敲門聲從門邊傳來,鬼公放下了手中的鐵錘。他確定這絕不是鬼方,若是村長,恐怕早已聽到他那滄桑的喚聲了,不由地心生幾分詫異。
他又不能過於怠慢,於是撣了撣圍裙上的灰塵,疾步向門邊走去。
「吱嘍」一聲,門開了。
就在木門展開的一剎那,鬼公登時驚得目瞪口呆,來者也是張口結舌,轉而就是既驚又喜了,時間也仿佛停留在了這一刻。
來者一襲青色長衫,風骨偉岸,瞬目如電,此人便是吳力申。
吳力申眼睛睜得溜圓,三分驚異中帶着七分喜悅,他心潮澎湃,一時竟激動地說不出話來,結結巴巴道:「大……大哥!是……是您……嗎?」鬼公眼睛裏佈滿血絲,恍惚的眼神中夾雜着些許意外。吳力申見鬼公一臉迷惑,以為他還沒有認出自己,急忙向前跨過門檻,雙手緊緊抓住他瘦削而又堅硬如鐵的雙肩,喜道:「鬼大哥!您不記得我了嗎?我是您的好兄弟,立申啊!」鬼公忽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上下細細打量了來人許久,顫聲道:「你……你是力申,我的好兄弟,力申!」吳力申用力地點了點頭,激動的淚水密密地覆蓋了他的雙眼,宛若一層薄薄的水晶。
兩人一時情不自禁,相抱而泣。
過了一會兒,鬼公將吳力申拉到屋裏的黃花梨木八仙桌邊坐下,泡了一杯巴爾茶,晶瑩剔透,暗香拂面。這是星羅巴爾村人招待客人的最好的東西。
吳力申環顧四周,發現鬼公家裏除了眼前的這張桌子以外,幾乎沒有什麼像樣的擺設。
只見幽暗的燈光下,斑駁的牆面上布着數道裂痕;屈指可數的幾件家具,簡陋破舊,嵌滿蛛網,上面還落了一層厚厚的灰塵;透過殘破的屋頂偶爾還能望見數顆星斗,熠熠生輝;不時一陣夜風吹來,鬆動的木門吱呀作響。
吳力申嘆了口氣,不解道:「想當年,大哥絕對算得上天工級別的工匠,縱使隱居山野,日子也不至於淪落如此。」鬼公苦笑道:「這世上很多事情都會令人意想不到,有好的,也有壞的,對於已經發生的,我們也必須做出些妥協去接受,這便是生活。至於我現在的狀況,雖然算不得富裕,平時給人家鍛造些工具,換些碎子,倒也能保住吃穿,這樣的生活我已經很知足了。」吳力申看了看躥着火苗的炭爐,心有所思,道:「大哥,當年你參加天工大賽,勝利在望,前途不可估量,卻為何突然不辭而別,隱跡於世呢?」
鬼公臉色疾轉,顯得有些黯然神傷,沉沉地道:「此事說來話長,一言難盡!」
吳先生一臉迷惑,凝神靜聽。
鬼公頓了頓,望着窗外那輪發人深思的明月,續道:「當年在比賽之前,我與師妹公輸雪便已兩情相悅,私定終身。由於當時我年輕氣盛,雖然並無揚名立萬的決心,但也想參加一次世人皆知的天工大賽,與天下眾工匠一爭長短。師妹擔心我的安全,便也參加了天工大賽。後來的事,你也知道,天工大賽比到最後,只剩下大師兄狂龍、師妹和我三個人,我們連續比了三日,始終不分勝負。到了第三日的晚上,我們三兄弟在天下第一樓中天樓喝酒,正所謂酒逢知己千杯少,我們把酒言歡,暢談古今,一直把斗酒得來的三大壇酒喝盡才各自歸去。然而,當晚卻發生了一件讓我一輩子都刻骨銘心、愧疚不已的事……」
鬼公說到這裏,往事重上心頭,一時竟情不自禁地失聲哽咽起來,渾濁的淚珠在眼睛裏滾來滾去。
吳先生忙安慰了鬼公幾句。
過了一會兒,鬼公的心潮漸漸平復下來,又續道:「當晚自中天樓里出來,我們紛紛拜別,然後,我酒意熏然、踉踉蹌蹌地走回天工客棧。若在平常,師妹的房間裏定然燈火通明,等我歸來。可當天晚上,我回到客棧,見師妹的房間黑洞洞的,一點聲音也沒有。我心生好奇,忙走過去,伏在門上,房裏竟靜得出奇,心道:『師妹莫非先睡下了嗎?可為什麼一點睡覺的氣息聲都沒有呢?』我輕輕敲了兩下門,小聲喚了幾句,可房間裏依然靜若無人,霎時一種不祥的預感在我心底油然而生。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206s 3.9643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