貧士 第九十九章 影子（十）影魅

    屋子裏很是昏暗，積滿了污垢的吊燈在屋頂處晃來晃去，光亮打在人的面部上，忽明忽暗地看起來很是陰森。

    正對着大門的，是一排的椅子，這椅子又圍着桌子。

    蘇長青走了進來，找了一把椅子坐了下來，看了看對面似乎充滿了油漬一般的圓桌，又望了望背對着他們的男人。

    男人依次倒了三杯水，這水還是燙的，冒着裊裊的熱氣。然後放在他們的面前，繼而又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椅子不堪受重，發出「吱吱」地聲響，像是四周爬滿了老鼠，正用一雙雙小眼睛詭異地看着他們。

    「謝謝。」

    蘇長青朝着對方笑了笑，把玻璃杯拿在手上，緊緊地攥住它，感受着杯中不斷傳來的暖意，他這才感覺自己已經被凍的發了麻的手掌好受些。

    那男人歪着身體斜坐在椅子上，從衣服口袋摸索了幾下，找出了一盒皺巴巴的煙盒，在手上拿着抖了抖，抖出了一根煙。

    打火機「咔擦咔擦」地響着，微弱的火光在昏暗的房間中不停地晃動着。

    男人把煙點燃，深深吸了一口，又緩緩吐出，煙圈在空中纏繞，更是模糊了他的面頰，只覺得他的周身，一陣的頹廢。

    「說吧，你們要怎麼幫我？」

    他語氣很是淡然，似乎一點兒也不復之前的狂躁，只是他凹下去的眼眶，深深的黑眼圈，以及鬍子的邋遢，才訴說這這些日子，他過得是多麼煎熬。

    「阿彌陀佛……」圓廣皺皺眉，有些不適應煙的氣息，直到在這裏聞了一會兒，感覺自己的鼻子已經習慣後，這才開口說道，「李施主，你能否和我們說一下，這些日子，你都遇到了什麼麼？」

    「遇到了……什麼……」

    李陽眼中閃過一絲迷惘，抽煙的動作也不自覺地停了下來。

    「那……你們幫的了我麼？」

    「……幫得了我麼？！」

    他忽然語氣開始激動，身體猛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咔咋咔咋」

    椅子驀然間被推後，椅腳摩擦着地面，發出刺耳的聲響。

    圓廣看着他的模樣，微微嘆息一聲，卻還是冷靜地說，「小僧並不知道，這一切，還是要聽完李施主講完才是。」

    「我……」

    男人忽然就噤了聲。

    ……

    門外突然間就開始下雨了，淅淅瀝瀝打在磚瓦上，打在泥土中。窗外的霧似乎一下子就大了起來，飄散在空中，遮去了其餘的色彩。

    四周是一片安靜，只有外面的水池中溢滿了水，水珠隨着雨點噼里啪啦地落下，濺起了一室的喧鬧。

    男人不自覺地扔下了手中的香煙，粗糙的手指穿過發間，緊緊地抓住了頭髮，低着頭，口中低低地嗚咽着。

    「李施主……」

    圓廣張了張嘴，剛想說些什麼的時候。

    哪知男人忽而抬起了頭，眼中充滿了血絲，略帶希望地說，「那……你能……幫我嗎？」

    這句話，他們已經不知道聽了多少次了……

    圓廣一愣，看着那男人眼中的希翼，心中微微有些不忍。

    他雖然已經20多歲了，可以由於之前一直在寺中潛心修煉，因此心腸依舊很軟，不比那些看破紅塵的老僧。

    「小僧……不敢說有一定的把握……只能……只能說……盡全力吧……」

    他心中暗嘆，低下頭，朝着男人低低念了聲佛號。

    雖然圓廣說的模糊，可是那男人似乎抓住了什麼希望似的，眼睛在一瞬間瞪圓，一個健步就朝着青年和尚走了過去，激動地聲音都開始變調。

    「真、真的？！」

    「真的？！」

    圓廣輕輕點了點頭。

    「謝謝！大師謝謝！謝謝……」

    他口中的話有些口齒不清，手上的青筋暴起，嘴中不停地說着謝謝，眼角都有些微微的濕潤。

    「謝謝……」

    圓廣的臉上帶着輕微的不適，第一次看到如此的行徑，手都不知道放哪裏了，呆坐在那裏束手無策的模樣。

    倒是一淨的臉上帶着笑容，突然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朝着男人緩緩走去用，用稚氣的聲音朝說道，「李施主，你放心，我們一定會幫你的。」

    小孩子的聲音還帶着奶氣，語氣卻師父祥和，臉上的笑容此刻卻是恍若佛陀朝着男人的拈花一笑，令原本還處在崩潰邊緣的男子眼睛一下子紅起來。

    男人捂住眼睛，幾步後退倒在了椅子上，低着頭重重地深深呼了一口氣，這才朝着對面的三個客人露出了苦澀的笑容。

    「大師，我剛剛真是對不起了。多有冒犯，請勿在意……」

    圓廣不太會笑，聽聞此話，臉上扯着一個僵硬的笑容，要多難看就有多難看。

    李陽也不在意，深吸了一口氣，說道，「這件事情……是發生在我給父親蓋房子的那天……」

    屋子裏一室的寂靜，所有人都在屏氣凝神地聽着他講話。

    「那天我砍了村口的那棵古樹……」

    ……

    「就是從那天起，我每日都會做噩夢，還有……還有我的影子……」

    說到這裏，他忽而停了下來。

    「大師，你說，是不是就是因為我砍了這棵樹才會發現這些禍事？」

    圓廣皺了皺眉，「這小僧也不了解，李施主你可否說的詳細一些？」

    李陽微微嘆息一聲，「後來……每到晚上……我就發現我的……我的……我的影子不見了……」

    「而每次做夢，……夢裏都會有個黑影在追我……我跑啊跑，他追啊追……然後……就把我吃了……」

    「我死了……」

    他說着說着，眼中帶着絕望，望着圓廣的的眼睛有着深深的不安，「大師……」

    「大師你說是不是因為我砍了那樹遭了報應！？」

    蘇長青在旁邊看着這男人，心中也是感嘆，這感嘆着感嘆着，突然就想到了系統所說的「影魅」二字上。

    圓廣低着頭，像是在細細思考了一下，然後說，「李施主……你確定是當自己砍完樹後，才發生那些詭異的事情？」

    李陽確定地點了點頭。

    「那……」

    圓廣抿了抿嘴，看了一眼對面的男人，說道，「那……可能是影魅作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