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的經過我已經了解了,無論是一天就修復了女皇之星,還是後續突發危機的應對,」
沉穩厚重的聲音,不急不緩,漫散出山嶽般安定的威嚴氣場說出話語,
深夜,帝國莊園,坐在自己『房間』客廳的主沙發中央,大氣璀璨的明亮中,身邊站着艾德琳的方然看着眼前的身影,
「令人驚嘆的手腕和成果,」
投影幕布中坐在古典書房裏沉肅威嚴的老人,看着他聲音沉緩的點頭:
「在此正式的做出感謝,執行官先生。」
面色沉穩,襯衫一絲不苟,即使年歲已高也坐姿端正筆直,存在感強烈的上位者氣場,以及身旁埃布爾如同晚輩般的身影說明他的身份,
菲斯爾德帝國支柱之一,醫療領域幕後真正的掌控者,
——穆赫德·洛克菲勒。
「我只是完成我的責任。」
夜裏安靜,面對着氣場如山般的醫療領域首腦,方然只是看着他這麼簡單的回了一句,
「你的身份註定會被一部分人牴觸,但沒有武力守護的財富必然會被掠奪,經過這次的事件,會有更多的人意識到,」
「對菲斯爾德而言那個世界的力量是必須的,能迎來一位強大的盟友加盟是件好事,」
結束了正題對話,用稍微放緩了些的平靜語氣說着這樣的話,
穆赫德的手指交錯的放在身前,眼神深深的看了眼黑髮的青年開口:
「不管未來如何,至少從現在起醫療領域將會是您的朋友。」
他身邊的埃布爾也是微微躬身致意。
「那麼,祝您度過一個寧靜的夜晚,閣下。」
投影定格,然後畫面消失,
結束了和醫療領域老大的面談,方然呼出了口氣輕輕的靠在沙發上,不再端着首席執行官的架子,他看向身邊的艾德琳詢問,
「他最後說的那些是什麼意思?」
「年會上發生的事被很多人當成了少爺你會入贅成為繼承人的信號,但在對夜戰知情的人、特別是帝國支柱中,很多人對您參加者的身份抱有敵意和警惕,」
「穆赫德是在向您透露他們中已經有人態度鬆動,並且出於解決了醫療領域危機的幫助,雖然還要觀望未來,但他願意初步站在少爺你這邊做出支持。」
不是....這都什麼跟什麼...
聽着艾德琳清冷平靜的一秒翻譯,無語這就是大佬說話的藝術麼,懶得去深究這個涉及菲斯爾德內部黨派紛爭的複雜話題,
方然嘆了口氣不知從哪吐槽,起身朝着二樓的露天陽台走去。
星光斑點,冰涼的風吹來室外冬夜的寂靜清冷,呼吸白氣濃郁,方然在陽台上的一張椅子上坐下,
順便一提,這張椅子也是根據他的身材量身定製的。
「你可以去休息了,艾德琳,」
這時聽到高跟鞋的腳步聲,發現她竟然跟過來了,方然轉頭看向寒風中扶住耳邊銀絲飛散的身影,
「忙了一天又坐飛機回來,你肯定累了吧。」
而對此艾德琳只是清冷容顏平靜:
「請放心,我有經過特殊的訓練,在少爺你睡着之前隨時待命是我的職責之一。」
想着一整天的會開得自己光聽着都累,她到底是經過了什麼特殊訓練才像個超人一樣一點事沒有,
知道自己趕不走她,一張牌在指間出現又火痕蔓延的消散,暖流擴散稍微驅逐冬夜寒冷。
「少爺,你還在想海倫的事麼?」
感覺到這特地的關照,走到他的身邊,艾德琳看向他的側臉神情平聲問道,
在搖晃發梢的夜風裏略微出神,聽到這句詢問,飛機上的對話在腦海浮現,方然望着眼前漆黑的夜色沒有否認。
「嗯,在想些...和她有關的事。」
他這麼說完,沉默,然後聲音放低的詢問:
「像海倫這樣帶着疾病出生的孩子很多麼?」
「先天性心臟病的發病率占出生活嬰的0.4%~1%,從這樣的比率來看,再加上其他種類的先天性疾病,」
總是客觀詳細地回答他的問題,艾德琳輕聲平靜的做出總結。
「很多。」
「是麼....」
白氣單薄,夜色如水,聽着這個答案方然低聲喃喃了一句,
「那他們也能像那樣的生活在孤兒院裏麼?」
「很遺憾,少爺你昨天看到的已經算是孤兒院裏最頂級、最美好的一面了,以菲斯爾德的財力,他們至少能生活在一個健全的環境,」
「假如足夠優秀,還能由基金會出資以為菲斯爾德工作來換取深造、治病的機會。」
仍舊客觀仍舊詳細,艾德琳清冷平靜的聲線仍舊說出不算溫柔的答案。
「但更普遍的情況是,天生患病的孩子擠在環境簡陋的設施里,失去希望的等死,即使艱難活下來的,」
「大多也因為教育水平、殘疾、智力低下掙扎在社會的最底層。」
「是麼....」
並不驚訝,仿佛早就知道的樣子,像是想從他人口中確認一樣的低聲呢喃,
方然這一刻在冬夜的清寂里看向艾德琳:
「你好像很了解的樣子?」
「因為這方面的慈善機構是我名下管理的部分,而且...」
身材完美,身姿在裝着精緻中流淌頂層階級的高貴,艾德琳冷淡美貌平靜的說出讓人驚訝的事實。
「我曾經就生活在那裏。」
微微一愣,方然突然想起飛往拉斯維加斯時,她有關改變命運、買下人生的那番話,意識到眼前這道身影也曾有過那麼苦難的記憶,
陷入沉默,這一刻的心情在夜裏不知如何描述才好。
「少爺,你在難過麼?」
看着他的沉默,站在他身邊艾德琳平靜出聲,方然眼眸出神的開口,
「他們還那么小,就要死了...」
「這並不是您的錯。」
「我知道....但是...」
簡單直接的安慰,但並沒有起到效果,艾德琳看着眼前黑髮的青年,眼底藏着難過,仰起頭望向星光隱現的夜空話語輕聲安靜,
這一刻周身燃火的強大、機械巨龍在背後轟鳴的意志...參加者的種種特別都在他身上褪去,
只有一股像是這個年紀普通青年深深的悵然失落。
「我什麼都做不到,我什麼都為他們做不了...」
即使是那場旅途終點之前,他也無法無視眼前的人們死去,哪怕那只是場景里歷史,他也願意去拼盡全力去救,
但現在他親眼看過一個小姑娘笑着說自己要死了,卻什麼也做不到...
而聽着他這樣的話語,看着他此刻望着夜空的失落,不知是因為什麼,艾德琳一直平靜的眼眸微微漣漪,
然後安靜了數秒的夜色,她突然間開口:
「少爺,我能吻你麼?」
思緒一斷,夜色如水般清涼,沒有心情對她感到動搖,方然只是轉頭看向艾德琳悵然間失笑好奇,
「為什麼突然說這個?」
「這次北美由我跟在少爺你身邊,除了主人的安排之外,也有我自己的原因,能被主人看中選擇委以重任,」
完全沒有自己剛說了什麼的自覺,突然說起讓一位帝國支柱跟隨在的原因,艾德琳平靜坦白出自己的目的。
「我其實一直想知道少爺你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這和你剛才說的有什麼關係麼?」
而聽到她的目的,方然不在意的輕輕呼出口白氣,仍舊出神的散在夜裏。
「為自己救不了一個快死的孩子、為自己幫不了那麼多因為疾病而不幸的人們難過失落,大概是因為有着相同的經歷,」
「所以我發現我對這樣的少爺產生了喜歡,」
冷淡高貴的容顏上低垂着眼眸,艾德琳聲線清冷的說着絲毫不覺得不好意思的話。
「此外,我覺得少爺你現在心情低落需要女人的安慰,是個趁虛而入的好機...」
「餵...」
忍不住出聲打斷,或許是正心情低落,或許是對這道高貴冷淡產生免疫,聽到這話方然只是無奈失笑的嘆氣,
被她這麼一打岔,從失落中回神,思緒繼續想着剛才的事。
即使沒有艾德琳的答覆,方然也能想到,這世上有着太多像海倫一樣的孩子,有太多因為疑難病症人生從一開始就灰暗的孩子,
而不止是孩子的群體,像那對夫婦一樣的人同樣也有着很多。
人類醫學現在能治的病其實是很少的....
想起飛機上復甦的話語,方然眼眸出神,思維發散更加放寬的想到,在醫學所不能及的地方,
究竟有多少的人們承受着絕望的痛苦?
忍不住想到科技者的那些科技手段,但方然也知道,就像復甦說的那樣,夜戰的終究屬於夜戰,
現實中『沒有』那些。
但是...但是!
思緒收攏,想到的那些不幸群體又變回海倫一個人的身影,那些念及蒼生的複雜想法又變回了方然最簡單、最強烈,
不想讓那個漂亮懂事的小姑娘死去的情緒,
讓他忍不住設想一個可能。
假如只要擁有夜戰科技就能讓醫學突破,假如只要那樣做就能讓她活下去...
在這一瞬間突然有些明悟那道超然縹緲的話語深意,
「艾德琳,」
叫着一旁身影的名字,在如水般寧靜的夜色里,方然看着她眼神出神的問出了那個問題:
「你覺得這個世界是有能力好還是沒能力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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