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上寶篆 第三十三章 燃指供佛

    九洲，太陰星，素舒端坐在御座之上，其下是以元神投影而來的雲婆婆。

    「那小子怎麼樣了？」雲婆婆望着素舒詢問道。

    李浩成離開雲婆婆是知道的，但他後來的經歷雲婆婆就不清楚了，直到彌羅上帝化身降臨，帶走太虛神篆，雲婆婆才是隱約猜到李浩成出了問題。

    但那個時候，雲婆婆自身還在重塑同本體脫離後的受損根基，只能將疑惑憋在心中。

    如今，好不容易穩固了重塑的根基，她就是立刻分出一縷化身降臨到太陰星，詢問素舒李浩成的狀況。

    「還死不了，這次說不準還能因禍得福！」素舒輕聲將李浩成身上發生的事情告訴雲婆婆後，雲婆婆鬆了口氣，低聲道：「沒事就好！」

    素舒心中略微心暖，對於雲婆婆，無論是祂還是李浩成其實都是有着很高的好感，此時見到雲婆婆這麼急匆匆的到來，就為了詢問自身情況，素舒自然也是表示一二。

    祂揮手招來無數太陰元炁，凝聚無數太陰玉露遞給雲婆婆。雲婆婆擺了擺手道：「得了吧！你雖然是太陰之神，但沒能能夠分享的太陰元炁也就那麼一些，何必為了我這個老婆子浪費？相比較而言，如今兩界對戰，你還是繼續一些元炁以防萬一才是！」

    說着，雲婆婆又是開口道：「對了！近來清源那小子怎麼樣了？」

    倒不是雲婆婆消息不靈通，而是隨着大唐王朝昔日皇后，如今的大聖天子一點點將權利掌控在手中之後，昔日權利幫助她登上這個位置的佛門就是走上了巔峰。相比較而言，仙道的勢力自然是受到了影響，哪怕太元仙宗這一等級的勢力，對於大唐王朝內的變化，也是不敢說是一清二楚。

    對比之下，高舉九天之上，可以藉助皎潔月光觀察天地的素舒就沒有那麼多限制，配合天庭神系的輔佐，大唐內部的變化祂還是比較了解。劉清源作為李浩成的弟子，備受玄都天師和太陰帝君關注之人，他的信息哪怕素舒沒有特地要求，也有大把的人自動送上來。

    「還成！」

    素舒一邊和雲婆婆閒聊，一邊有些惆悵，劉清源現在過得其實不怎麼樣！

    作為劃分神位之人，劉清源的地位看似不低，實際上隨着九洲、扶桑和真空家鄉的爭鬥越發白熱化。能夠空出手，守護他的人，也是逐漸減少，但他代表的一些利益分配，卻依舊挑動人的心神。

    劉清源的作用其實就是輔佐彌羅上帝重新劃分人間的神道體系，通過行走於九洲山河之間，將大地上諸神地祗的權柄、神名記錄下來，進行暫時性的冊封和判定後，在於日後重新劃分。

    這看似沒有什麼權利的事情，實際上代表了進入天庭體制的一個門檻。

    只要能夠被記入劉清源手中的寶圖，哪怕日後位置調動，卻也必然能夠保持天庭體制內的地位，若是背後有些勢力，甚至還能再往上爬。

    這種情況，除去損害了那些不上不下的中層神祇外，無論是底層神祇還是高層神祇，再或者一些勢力推出的神道代表，都是十分樂意。

    自然，針對劉清源的陰謀算計也就接連不斷，源源不絕。

    前幾日，柳青衣就是在諸多勢力的影響下，不得不前來同劉清源對上，二人的爭鬥，以柳青衣身死魂消作為結局。對於重情的劉清源，見到自己昔日好友身死魂消，難免有些惆悵，而這個時候，又是有刺家修士進行偷襲，將一種情毒留在了劉清源的體內，壞了他的清虛道心。

    「南無阿彌陀佛！」

    「四位大師也算得上是溈仰宗的得道高僧，何苦如此？」劉清源望着身前的四個衣着樸素的和尚略微嘆息道。

    「我等此次卻是不得不來！」一個和尚上前雙手合十，面色悲苦道。

    劉清源望着他的雙手，微微一愣，這和尚左手少了一根食指，右手少了一根小拇指，斷指處隱約有佛光流轉。

    「燃指供佛？八指頭陀？」劉清源望着眼前的和尚，覺得有些棘手。

    佛門雖然專注於心靈修行，但肉身修行法門也有不少，修復殘肢的方法也是有不少，眼前和尚之所以沒有修復，顯然是因為其上流轉的佛光。而這種清澈如琉璃的佛光，又是讓李浩成想起了燃指供佛的典故，在思考眼前幾人的來歷，也就是猜出這和尚的來歷。

    八指頭陀本身輩分不算高，只是法海禪師的師侄，修為也不算高，換算到真仙道，也就鬼仙境圓滿，半步地仙境而已，比起劉清源還要差不少，在修行界更是沒有什麼名氣，可他在佛道之中卻有不小的聲望。

    所謂燃指供佛，本身是佛門一種很有爭議性的修行法門。

    《法華經》有云：能燃手指，乃至足一指，供養佛塔，勝以國城、妻子，及三千大千國土山林河池、諸珍寶物、而供養者。

    《楞嚴經》有云：若我滅後，其有比丘發心決定修三摩地，能於如來形像之前，身燃一燈，燒一指節及於身上爇一香炷，我說是人，無始宿債一時酬畢，長揖世間，永脫諸漏。雖未即明無上覺路，是人於法已決定心。若不為此捨身微因，縱成無為，必還生人，酬其宿債，如我馬麥正等無異。

    但實際上，燃指供佛並不是讓人真的去燃燒自身供奉佛陀，或者說，燃指供佛未必真的對修行有好處。

    《未曾有因緣經》有云：徒苦燒身，安能滅罪？

    在佛門理論之中，三界六道宛如火獄一般讓人難熬，何可在用火燒自己。因此，燃指供佛本身並不適合一般佛門中人修行，燃指的前提是維持住大慈悲心，無視燃燒過程當中的種種憂愁煩惱，藉此感應佛陀之力。有點類似於神道之中獻祭之法，將自身部分獻祭，融入神祇之中，借取神祇之力。

    但二者又有一定的區別，佛陀之道在於心，在於覺，在於空，沒有對應的心境，強行燃指只不過是徒讓身體受苦受痛，對於心的修行無有任何益處，反而有可能徒增罪業。

    因此，佛門之中能夠完成燃指供佛之人，必然有着堅定如金剛的大慈悲心，自然也就有着不小的威望。

    同樣，這種人認定的事情，別人根本沒法勸，狀態不佳的劉清源準備暫避鋒芒。

    「阿彌陀佛！施主還請留步！」八指頭陀再次口宣佛號，以他斷指處為核心，淡淡的光輝從他身上綻放而出，這些光輝並不強烈，近乎於燈光，又似乎是日光，柔和而又充滿了溫暖的感覺。

    但劉清源卻覺得那光輝充滿了霸道的意念，蠻橫的洞徹天地，所過之處，無論日光月光微光目光，等等一切光輝都是被同化，讓變化多端的萬千光輝，有了一個共同的核心。

    光輝的普照，鎮壓了周圍元氣的流動，劉清源的神通根本無法發揮作用，只能拼接肉身遠遁。

    八指頭陀不言不語，其餘三個和尚卻早就通過「他心通」，同八指頭陀完全聯成一體，在八指頭陀動手的瞬間，也是身形一晃來到劉清源的躲避路徑上。

    「劉施主，還請不要讓我們為難！」其中一個手持念珠的和尚長袖一甩，五指生出，掌心一連串光影變化，重疊融合，化作一盞飄搖不滅的琉璃盞。一點豆大的燈火搖曳，隱隱有重重業障，萬千紅塵糾纏其中，劉清源此刻身受劇毒，心境被破，見到燈火只覺得心神動盪，萬千幻境演化而出。

    前一刻還在九天之上，得享天人之福；下一刻就是落入九幽，受到諸般業障反噬；前一秒還身心自在，宛如琉璃；下一秒就是如入糞坑，滿身污濁；不當扭曲反覆的變化，讓劉清源不自覺的升起嗔怒、厭惡等等五蘊百念，本心一點點被蒙蔽。

    突然，一點燈光照入其中，周圍諸多扭曲幻境，萬千業障罪孽，都無法遮蔽這一點燈光，這一點燈光充斥着世不移，恆常不變的奇妙意境，宛如浮華紅塵的絕對中心。無論大千幻影如朝露浮萍，夢幻泡影般飄搖不定，破碎分離，也無法撼動燈火，反而化作燃料，讓其更加祥和、明淨、圓滿、無礙。

    「滾！」劉清源知道不對，心中觀想明月，鎮壓諸多雜念，調動飛蓬之力，想要向着遠方遁去。

    但神光剛剛升起，八指頭陀也是上前，四人圍住劉清源，各自手中托着一張琉璃盞，其中燈火搖曳，光影之中演化出無窮幻境壓制劉清源的本心。

    燈火中央又是化明心見性之妙，只要劉清源願意接受，立刻就能得到八指頭陀燃指供佛凝聚的佛性，於心中點燃心火，照亮自性，煉化雜念，達到佛門追求的內外身心淨如琉璃之境。

    這樣一來，不但可以化解諸多雜念，劉清源被人偷襲所中的情毒，也會隨之消失，甚至修為心境還能更進一步。可壞處也很明顯，源自於佛陀的佛性，同化能力十分可怕，李浩成昔日只是沾染了一點大日如來的佛光，尚且那麼麻煩，劉清源若是點燃心燈，哪怕八指頭陀沒有壞心思，這種源自於心神之中的佛理同化，只會更加麻煩。

    「大羅天上，七寶苑中，秉金水之精華，主宰萬物升降運作，以別內外……收斂千倉秋實，恩敷三界，化被天人，大悲大願，大聖大慈！禮讚太陰素曜天宮月府玉燭清虛帝君……」心中明月逐漸生出點點斑斕的劉清源一狠心，口誦寶誥，蒼穹之上，雲霧震盪，一圈圈的近乎實質的月華，宛如漣漪一般的向着四方擴張，月華所過之處原本的白晝一點點被扭曲，化作了黑夜的領域，無星之夜，唯有中央太陰高懸中央，仿佛蒼天開獨目，俯視芸芸眾生。

    「南無阿彌陀佛！南無大日如來佛！南無……」八指頭陀和其餘三位和尚同樣是口中佛號，接引冥冥之中的諸佛之力降臨，一時間，四盞琉璃盞中央，唯有一片光明祥和，無數光輝凝聚於核心，普照十方。

    不過片刻，光明中就是演化出三界諸相，同時一座巍峨浩瀚，廣大無邊的神山逐漸成型。

    神山直上，無所曲折，給人一種高不可量，大不可測的感覺，其中香木繁茂，四面四埵突出，東南西北分別綻放金光、銀光、水晶寶光、琉璃光，又有七寶階道生出，兩旁又有七重寶牆、七重欄楯、七重羅網、七重行樹，阻隔內外，攔截外界月光。

    同時，無數由光輝凝成的佛陀、菩薩、羅漢、金剛、護法、珈藍、比丘、比丘尼在神山上浮現，祂們端坐於蓮花之上，口誦經文，陣陣佛音震動虛空，數不清的萬字佛印遍佈虛空，層層疊疊，互相糾纏，形成一盞巨大的金燈，懸浮在劉清源的天靈之上。

    絲絲縷縷的智慧光輝落下，劉清源眉心綻放出一重九色光輝，卻是有些強行度化的味道。

    「哼！」對於他們的選擇，已經將目光投入此地的素舒不由冷哼一聲，須彌上虛影頓時顫抖，阻隔內外的七重寶牆崩塌，七重欄楯斷裂，七重羅網開口，七重行樹折枝，其中無數佛陀、菩薩、羅漢、金剛、護法、珈藍、比丘、比丘尼的身上也是流轉出點點金色光輝，身形若隱若現，似乎隨時會消失不見。

    八指頭陀面色微變，咬牙平攤雙手，星星點點的琉璃色佛光從他斷指處綻放，融入須彌山投影之中，將其穩定鞏固後，走到劉清源身前，伸手向着他的天靈按去。

    星星點點的佛光和慧力在八指頭陀的掌心凝聚，卻是他準備將自身的佛法理解盡數灌頂給劉清源，並且他的灌頂方式十分的決絕，不帶有絲毫的自我意志，卻是真的準備為了佛法的傳播，獻上自己的一切。

    「狂妄！」對於八指頭陀的犧牲，素舒毫不在意，祂目光落下，隨着月光刺穿了須彌山的守護，對着八指頭陀天靈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