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君宇對自己的成就頗有些自得。而趙清潭只得點頭:「確實如此。」
他也得承認,自己和故鄉已經有些脫節了。
雖然修士們在百年之前就習慣了信息交流便利的日常,但是,修士畢竟只是少數,人數不多,萬仙幻境也只在較為嚴肅的場合使用。這種程度的信息傳播,雖然存在,但多數官方組織。
比如說,當初王崎完成「不周之算」,正式發佈的時候,就是全球直播的。
不過,這種事情平素是見不到的。
並不是每一個學者都能有這種待遇。也不是什麼理論都值得這樣做。
「不周之算」註定會對整個今法仙道的認知產生重大影響,甚至關乎修士心持,所以才會全球直播。
而似這次這般,從民間到學界,一步步掀起浪潮、吸引所有人注意力的法子,趙清潭是想都沒想過。
「現在凡俗對仙道的影響力,也在加強啊。」
「那是,你身邊發生了什麼事情,還不興跟你兒子女兒嘮嘮嗑?」蘇君宇笑了笑,繼而對身邊一位矮胖的修士拱拱手:「這次,卻是要多謝族叔了。」
蘇君宇勉強也能算是「世家子弟」。當然,他的世家不能和薄家那種逍遙眾多的龐然大物比,但也算是代代修士了。
而他的這位遠方族叔,也是萬法門弟子。
只不過,他族叔的興趣,卻不在理論上。
在地球,所有大學都是逼着自己的教師搞出研究成果,但是在這個世界,卻是反過來了。
大家都是奔着研究去的。
在地球,「教學」比較容易做出成績,而研究……說實話,沒那個天賦的話,就跟買彩票沒什麼差別的。
但是在神州,所有修士都是奔着「研究」去的。只有做研究,才能更好的修煉。
反過來,這也導致了高等門派教育……
真的是一團糟。
也就比古法時期強。
所以,仙盟也是想方設法的增強教育力量。
而蘇君宇的這位族叔,卻偏偏是在教學崗上做出成績的,並且和萬法門系統內的書樓、守藏室執事關係匪淺。
這些修士,在高等研究上已經有些無力,研究範疇,基本與純粹算理關係不大。他們平素里也不會輕易摻和離宗連宗的爭端。
但是,這卻是來自於「自己人」的請求。
「不妨事,不妨事……」那族叔搓着手,說道:「賢侄啊,以後叔叔若是遇上難題了,厚顏來問你,你可不許推脫啊。」
蘇君宇笑了:「一家人呢,族叔來找小侄,小侄怎麼敢回絕?」
在送走族叔之後,趙清潭才換了個輕鬆的語氣,對蘇君宇說道:「我卻是真沒想到,居然還能掀起這麼大的聲勢來話說,為什麼練氣期和築基期的也來買書?他們應該還沒有學到這一步吧?」
「誰不想當第二個王崎呢?」蘇君宇語氣之中,帶着「譏諷」:「在那些閒雜人等看來,不周之算真的是太簡單了,簡單到只需要一個靈感就能想出來萬一他們在讀《原算》的時候,也一拍腦袋就得到了這樣的『靈感』呢?」
「還真敢想……」趙清潭嘖嘖稱奇。
「自我指涉」這個概念,如今已經不時髦了,畢竟當初配合宣傳的《銀翼刺客》也算是火了好多年,在高等算學之中,就這個概念最廣為人知。這就給人一種錯覺,仿佛「自我指涉」真的就很簡單一樣。
但是,經歷過算主如日中天之時的修士卻清楚,能夠以「自我指涉」破局,卻是需要多麼飄逸的才思。
「畢竟王師弟提出不周之算的時候,也才結丹。」蘇君宇聳肩:「而且外道異數這種事情,匪夷所思,也很難宣傳。所以在大多數人眼中,他還只是個『有逍遙資質的元神修士』。」
「買書就是為了推翻……」趙清潭心裏怪怪的。
「『一幫子免費糾錯工』王崎是這麼形容了。我甚至懷疑,龍皇批言流傳得這麼廣,有可能是他自己泄露的消息,就是想要造成這樣的局面。」蘇君宇笑道。
趙清潭也笑了:「現在離宗連宗,誰不對這個虎視眈眈……」
「他還很可惜咧,說算君對這種事情不感興趣……」
「嘖。」趙清潭打斷道:「這種玩笑不能隨便亂開啊!」
算君就好像那高高在上的君王一般,從來就只有別人挑釁他然後被斬於馬下的,卻很少有他挑戰別人的時候。
王崎都覺得,如果真的有人能跳出來崩了他的道心,那麼算君的嫌疑最大。
玩笑過後,蘇君宇對趙清潭嚴肅地說道:「趙師兄,準備好吧。」
「到這一步,『壯聲勢』能做的,就算是做盡了。書也賣出去了,大家的注意力也吸引過來了。但是,打鐵總需要真功夫。接下來,就得看你自己了。」
按照安排,接下來,就是萬法門內部的講道了。
趙清潭點了點頭,深吸一口氣:「定不負所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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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外爾腳步輕快,快步走入歌庭齋之中。很少有人能想到,這位逍遙修士這麼開心的原因,居然只是因為去聽了一個煉虛期修士的講道。
何外爾卻從不注重講道着修為高低的。當初王崎連元神期修士都不是,他都可以去正大光明的旁聽王崎的講道。
他平素里就是這般輕靈又快活的一個人。
何外爾推開了歌庭齋的大門。內里原本有幾個修士,正在討論着什麼。但是看到何外爾進來,卻謹慎的將手邊的東西收起。
這個舉動,卻使得何外爾的好心情瞬間消散了。
他訓了章桌子坐下,開始翻開新到手的《原算》。有幾個修士就在這時悄悄離去。
「啪」的一聲,何外爾合上書,走到艾若澈身邊,低聲問道:「他們之前到底在討論什麼?為什麼非要這麼躲着我?」
「大師兄,想必你自己也知道吧?」艾若澈輕輕搖頭:「他們也是不想你為難罷了。」
何外爾一頓,嘆息:「當初若是你接這書齋鑰匙,說不定就不會有這檔子鬧心的事情了是老師的那篇文章嗎?」
艾若澈點點頭,露出發自內心的笑容:「老師雖然人在星海彼岸,心卻還在萬法門中。」
「這也不是好現象。」何外爾哀嘆:「老師切斷自我指涉的那一條思路,雖然算是離宗思路吧,但於歌庭過去的思路有明顯區別,『相對一致性』更是……以前的老師,很難想像會說出這種話。」
「不得不妥協吧?」艾若澈輕輕的說道:「而且,歌庭也不是過去的歌庭了。現在,你是齋主。」
何外爾嘆息:「是啊,怎奈,我是個連宗。當不好歌庭齋主。當初若是態度誠懇一點,尋得王崎過來……」
「歌庭上下,不服的人怕不是更多。」艾若澈搖搖頭:「而且,他們知道你不喜歡那些元算之算的討論,所以便另尋地方……」
「這樣的歌庭齋,還算是歌庭齋嗎?」何外爾搖了搖頭,但眉頭卻微微皺起:「元算之算……元算之算……」
他嘆息:「你們卻還真是,不死心。」
「既然不周之算的封鎖有希望繞過,那麼過去的野心自然也會再次甦醒。」艾若澈說道。
因為算主的新成果,歌庭派對於元算之算的些許熱情,也被激發了出來。
「不周之算,真的有可能突破嗎?」何外爾苦笑:「老師也不過是指出方向……而且,這不周之算,也不是攔路之虎,而是抽薪之手啊!」
艾若澈稍稍猶豫了一下。比起離宗連宗,她對歌庭齋本身還是更在乎一些。何外爾這位師兄與她私交不錯,她也確實有心提醒這位師兄,要讓他做好準備。
但若是真的說出來的話,這位大師兄又是否會再生波瀾?
「他們倒是已經不在乎這個了。」艾若澈頓了一下,然後若無其事的說道:「他們不是想要報復王崎,而是想要對連宗下手。」
「最多突破不周之算,也就是讓離宗聲勢更旺一些吧?對連宗出手?」何外爾卻是沒想明白,他們到底是如何讓連宗難受的。
艾若澈輕輕搖了搖頭。
其實她說得稍微輕了一點。
歌庭派並不是打算將王崎打倒,讓算主的理想復甦。
他們是打算拉着連宗一起墜入深坑之中。
相對一致性,是一個非常惡毒的思路。
如果理論甲有矛盾,而且僅當理論乙有矛盾,就可以稱作甲與乙的「相對一致」。
作為相對一致的雙方,甲乙要麼都有自相矛盾之處,要麼都沒有。
而當甲取連宗「直覺主義」,乙取離宗「二階算術」的時候……
一個聯動就成立了。
這下子,歌庭派與少黎派便等若是綁在了一起。原本專門針對歌庭派的不周之算,就同時攻擊到了雙方。
「我不是要求生,而是要拉着你一起死」。
這便是歌庭派隱含的決意。
當然,這種事情,對「直覺主義」本身沒有深刻理解的話,是做不到的。
但是,歌庭派現在的這位齋主,卻是連宗,直覺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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