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月將殘,樓上的棚板和屋頂的瓦片忽歷歷有聲。
鄭之鳳早就被范若海一番淋漓盡致的表演所矇騙,心中認定心那些保安司丁口並不敢對他做什麼,待范若海離去,便放心的左擁右抱,享受一番後直接睡在房內。
不過鄭之鳳多年經海,大風大浪自是見過不少,方才那極其微弱的聲響還是讓他發覺,不過他素來莽撞,沒有多想便披衣出來查看,想要問問門外的家丁。
月光下,鄭之鳳並沒有看見自己鄭家家丁,赫然發現牆頭、屋頂上站滿了手持鋼刀的蒙面人,點點寒光刺激着他的神經,頓時喝道:
「什麼人?」
蒙面人似乎還在佈置,想等鄭之鳳熟睡後再行動手,這次被發現雖然十分意外,但也不言語,紛紛跳下地面,向他步步逼來。
鄭之鳳心知肚明,這些蒙面人一定是哪個勢力派來的,想要取自己性命,頓時向後急退幾步跑回房內,手裏握住長刀,這才覺得略微安心。
不過他依然想不明白,自己可是在南京,在保安司看守嚴密的莊園之內,按理說,只要王爭不是傻子,這消息肯定也會被他封鎖,怎麼會如此輕易的就進來賊人?
鄭之鳳四下環視一眼,發現除了月光下滿院的黑衣人之外,原本外面看守的那些保安司兵丁居然一個人都不剩。
地上根本沒有一絲一毫打鬥的痕跡,想到這裏,他猛地朝門外大喝一聲:
「好個王爭,老子英明一世,沒想到卻在今日受了你們的矇騙,若我大哥知曉,定不會饒你!」
這時一名紅衣舞女嬌聲嬌氣地上前糾纏他,鄭之鳳情急想要搜尋出路,方才的話其實也是拖延時間,想等到手下鄭家家丁來救。
他將這舞女一腳踹開,急去搜索鄭家鐵號時,卻怎麼都找不到,不知何時,這傳信所用的鐵號竟是不見蹤影。
聽得門外腳步聲,他回顧身後,搬起桌椅想要堵住房門,但卻忽然從壁後閃出兩人,皆蒙面持械,雙眼緊盯着他,其中一個還持着他鄭家的傳令鐵號。
原來鄭之鳳和范若海「促膝長談」的房屋在他來之前已經經過專門修整,比起一般的莊園,圍牆都是又高又厚,就連聲音穿不出去,人更別想能逃出去。
四周都是重廊復室,鄭之鳳進來的時候雖然有些納悶,但並未多想,范若海在武英殿知悉王爭的意思後便立即進行一番完整的佈置。
派遣兩名信得過的保安司頭目藏在璧後復室,一直靜靜等待,也好互相照應,若是全程順利未被發覺,這二人最終的目的便是乘鄭之鳳睡熟之際偷走鄭家鐵號。
這一切的小動作其實頗有漏洞,但鄭之鳳素來魯莽好色,范若海投其所好,再進行一番表演,竟是從頭到尾都未曾發覺。
見鐵號已失,鄭之鳳當下大喝一聲,知道此時該先下手為強,用手中操起的凳子砸向對方,乘對方自防間躍出窗外。
可一出了窗外他才倏地想起來什麼,抬頭一看,院內此時早圍滿了蒙面人,見他出來,紛紛不懷好意的圍攏上來。
鄭之鳳舉目牆垣,見牆高二丈,屋頂上又爬上弓箭手,心道這范若海還真是條老狐狸,自己被他欺騙的好慘。
鄭之鳳自付難以逾牆而去,正躊躇間,那群蒙面人步步進逼,為首的揭下面巾,赫然便是諜報司的總首領韋東,只見他冷冷一笑,說道:
「鄭之鳳,此次你插翅難飛,且束手就擒吧。」
說罷,周圍山東諜報司的殺手們紛紛上前,直接就是幾刀橫劈豎砍。
好個鄭之鳳,在海內混跡十數年,當是有些底子,將身一閃,手中長刀揮向前面的諜報司殺手,乘他閃避之際縱身一躍。
韋東圍上面巾,朝身側幾名頭目看一眼,沉聲說道:
「夜長夢多,都上!」
鄭之鳳身為鄭氏十八芝之一,縱然有些身手,但雙全拳敵四手,周圍那些諜報司的殺手一樣是動作敏捷,久在暗處行刺之輩,只需幾個呼吸的功夫,便是叫他橫屍當場。
看着滿身鮮血躺在地上動彈不得的鄭之鳳,韋東上前幾步,照准脖頸處來了一刀斬草除根,怕他不死,又凌厲的補上幾刀。
此時鄭之鳳已是面目全非,韋東這才放下心來,回頭冷冷道:
「侯爺有令,除了那個外出報信的以外,其餘人等一個不留。」
周圍的一眾諜報司殺手早便是佈滿了整座莊園,聽到這話,幾名頭目齊齊接令,自帶手下前往各個房屋進行暗殺。
韋東最後看了一眼鄭之鳳的屍體,自語道:
「鄭氏這次算是完了。」
鄭之鳳帶來的三十名鄭家家丁,在醉中聞殺聲欲起身迎敵時,要麼是跌跌撞撞的還在睡夢中,要麼就是被歌姬舞女緊緊掣住不得脫身,幾乎全部都死於亂刀之下。
有幾名僥倖逃得出去,也都被守在周圍的鹽幫丁口追殺,只有那叫丁勇的接了命令連夜趕往安平鎮報信才僅免於難。
當然了,丁勇還以為鄭之鳳等人並無性命之憂,正趕往鄭家老巢安平報信。
......
崇禎十七年二月二十一日,福建泉州安平鎮。
自從鄭芝龍被朝廷招安以來,便開始重新規劃建設安平。
據一些當地的百姓所說,鄭氏為了建造這座集海上要塞與陸地軍事據點於一身的城池,所用金銀可以說是數以萬計,耗時兩年又兩個月才算完成。
崇禎六年,鄭芝龍率鄭氏水師於福建沿海金門擊潰荷蘭東印度公司艦隊,從此一發不可收拾,迅速控制整個海路,稱霸南洋。
正是從那一年起,鄭芝龍逐漸變得驕奢淫逸,在安平城內安置規模堪比皇親王府的豪華宅邸,僅是鄭府佔地面積就達一百四十畝,規模之大,令人瞠目結舌。
現在的安平完全是鄭氏一手建立,裏面幾乎沒有任何忠於朝廷的文武官員,港口水城以及內外十九道城門,全是鄭氏人船在把守。
這天,北敬德門上的鄭家軍兵遠遠就見到一縷煙塵迅速接近,最後一看,卻發現是鄭之鳳老爺的親兵,守門的軍兵首領放下戒心大笑一聲,問道:
「勇哥,鳳老爺不是去蘇州納景了嗎,你回安平幹什麼來了?」
丁勇一臉的風塵僕僕,顧不得多寒暄,只是揮手舉起令牌,說道:
「小六子,趕緊放我進城,有要事稟報家主!」
大約是一炷香的功夫,聽丁勇說完話,鄭府中廳效思堂內,陡然傳出一聲怒吼:
「豈有此理,王爭區區一個靠販私鹽起家的販子,吃了熊心豹子膽,竟敢動我鄭家的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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