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順風」
李維從夢中驚醒,白色的簾帳和淡淡的消毒水味,隨即他感受到了手心溫暖的感覺,他吃力地立起身子,腦袋像灌了鉛水一樣沉重,稍微一思考就會痛得窒息,李沐正趴在床邊,兩隻手緊握着他的右手。
腦海里有個揮之不去的身影,他閉上眼嘗試着回想,那個身影閃爍不定,伴隨着大腦深處的疼痛,他還是選擇了放棄。
「哥」
李沐揉着睡眼支起身子,一個星期以來一直守候在李維身旁,嚴重的睡眠不足導致她的眼周泛黑,焦慮和滴水不進的日子過後,她的臉頰也瘦得顴骨明顯。李維摸了摸她的臉。
「你怎麼把自己折磨成這樣?」
「你都睡了一個星期了」
一邊着,李沐終於忍不住了,眼淚就嘩嘩流了下來。
「你終於醒過來了」
李維什麼也想不起來,感覺就像失憶了。一向堅韌的李沐從到大沒怎麼在李維面前落過淚,現在哭得卻毫無顧忌,李維見狀才意識到事態的嚴重,他趕緊摟過李沐,順着她的長髮一邊輕撫一邊安慰道。
「傻丫頭,想什麼呢。你不讓我死我怎麼敢死?」
李沐還是哭着,像個不講道理的孩,把十多年來其他女孩子哭過的她沒哭過的都哭了出來。李維抬眼看到夕陽照進空蕩蕩的病房。
我不會離開你的。
「對不起讓你擔心了」他閉上眼,感覺到李沐的雙臂摟得更緊了。
門外的秋聲透過玻璃看着兄妹二人,轉眼看了看手裏的白紙,似乎有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這難道就是奇蹟?」
他心中默念道,醫生走了過來,他沒看到房間裏的情況,而是拍了拍秋聲的肩膀。
「今天是最後一天了,必須要家屬簽字了。」
秋聲咽了咽口水,抬起手指示意醫生看房間裏,醫生有納悶,不過還是轉過頭看了過去。醫生當下眼睛就直了,手中的一摞報告都掉在了地上。
護士見狀就跑了過來,看兩個人呆站在門前也不話,先是撿起地上散落的報告單,裏面夾着李維的「病危通知書」,然後站起來也看到了房間裏的情況。
報告又全掉在了地上。
李維被抬到醫院的時候只有微弱的心跳,當然,他絕對是最幸運的人,因為那列火車上他是唯一的倖存者。
最離奇的是他全身的衣服都破損嚴重,但是卻找不出一處傷口,無論外傷內傷都沒有,而抬來的其他人在發現的時候就只剩下確認死亡時間和聯繫家屬的工作。
但是他一直沒有醒過來,以微弱的心跳像個活死人一樣躺在那裏,醫生專家檢查來檢查去也沒有準確的結論,就在大家一籌莫展的時候,他的心跳,停了。
終於還是折騰完了,醫生們嘆嘆氣為一個年輕的生命的逝去惋惜的同時,開始準備他的後事,就在那塊白布都要蓋過臉的時候,李沐出現了。
現場的人紛紛迴避,接下來就不是他們願意看到的場景了,給陰陽相隔的兩人最後的獨處留下尊重是他們能做的事。
「醫生!!!我哥他沒死!!!」
醫生嘆嘆氣,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習慣了家屬這樣不切實際的話語,就算家屬等下抓着他的領子質問他,他也能不怨不艾,從容冷靜地將這場悲劇配合到底。
年紀還這麼真苦了這些孩子。
果然,李沐衝出了房間,醫生整理了領子方便她等下動手。只可惜這次他沒拿對劇本。
李沐跑過來抓住醫生的手臂,漂亮的臉上掛滿淚痕,讓人心疼。
「醫生!我哥他沒死!他還有心跳!」
她一邊十分激動地着,身體顫抖着,一邊拉着醫生的手要他進去。旁邊的人實在看不下去,想要勸阻女孩,不懂人情的護士也向醫生遞去了報告,試圖叫醫生用白底黑字告訴女孩「真相」。不過醫生很善良,他招呼了其他人接下來交給他處理,答應女孩陪她進去。
「走一步看一步吧。」
「你就放過自己的良心好不好」
醫生聽着心裏兩個聲音,沒有猶豫,走進了最後的病房。他來到李維身邊,看了一眼旁邊貫穿屏幕的白線,心中升起一絲無奈。他慌了,突然間不知道該做什麼。
李沐伏在李維的胸口,閉上眼用心聽着。
「你是豬變的嗎?又走不動了?來,我背你。」
「我靠,不要動不動跑到我教室門口來找我,這麼大了要去找自己的朋友了沐子。」
「我考69分,你考96分,你就不能考低照顧照顧我嗎大哥?」
「喂,我最近看到很多面向猙獰的男同學在找你,你可心。我給你這男的都是變態,只是像我這樣敢於承認的可沒幾個。」
「姑娘家要麼滴酒不沾,要麼千杯不倒。我看你就五行缺心眼,自我保護不會?酒桌上明騷暗賤防着。」
「下一次,來北京請你去吃烤鴨!」
醫生看着李沐的眼角滑出淚水,實在於心不忍,正當他打算上前阻止這一切的鬧劇時,李沐慢慢睜開眼,抬起顫抖的手指指向心電監護儀。
在那分割陰陽的境界線上,翻滾出動人心弦的人間奇蹟。
後來李維被轉至普通病房觀察,醫生再次做了全面的檢查,驚奇地發現李維的身體出現了和常人完全不同的運作方式。
他的心臟以極其緩慢的速率搏動,全身的血液流速極其緩慢,器官雖然都健康,但是新陳代謝完全跟不上正常人的水平。總而言之,他的生命就像易碎的花瓶不堪一擊,可以無限接近於死亡的狀態。但,就是死不了。
醫院方幾次通知了李維的監護人,也就是他的父親,但都沒有回應。李維的妹妹李沐一直陪伴在他身旁,還有他的幾個好哥們也從成都飛到北京來,在這段無人知曉明天會怎樣的時間裏,送上日以繼夜的陪伴。
李維最終還是沒有辜負大家,他醒來了。醫生再次檢查了他的身體,各項指標都上升了,相較之前恢復了很多,但相較於正常人還是有差距,出門只能坐輪椅,吃喝拉撒還得有人照顧到。李沐給學校里請了長假,直到李維恢復健康才回去。
晚上大家在病房給李維舉行了「慶祝」,慶祝李維完成地府七日游歸來。李維精神狀態很差,只是不停地傻笑來回應大家,盡力表達自己對大家的感激之情。李維的哥們都是懂得看場合的人,寒暄了幾句也沒久留,各祝安好,形式到位就心照不宣地離開了。
秋聲和李沐送他們到醫院門口,趁着李沐去買日用品的時候,爛兄爛弟摸出煙又叨叨了起來。
「阿維他老漢兒還沒得消息啊?」
他們用熟悉的四川話交流。
「是不可能有消息,日籠得很。」
「他老漢兒人還是多好嘞,是不是也遭了。」
「但願不要出事,你看沐好慘嘛,天天在這兒照顧她哥,要是老漢兒還遭了,她要崩潰。」
「其實我覺得這件事有蹊蹺。」
戴錦皮是他們這裏最,猥瑣的人。大家都叫他皮哥。眾人看向他,以為他又要扯什麼天花亂墜的東西,只見他丟掉煙頭,一臉正經地看向醫院大樓,目光甚至露出幾分恐懼。
「火車上所有的人都死了,只有阿維一個人活下來。」
「廢話,我們都曉得。」
「重。」
「不知道你們有沒有發現,阿維有什麼不對勁。」
眾人面面相覷,都疑惑地看向皮哥。秋聲在一旁目光黯然,皮哥的話好像提醒了他,似乎也發覺了什麼奇怪的。
「不曉得你們有沒有留意阿維的一個習慣。」
「阿維平時和人話都會和人目光對視,這會讓人有親和感。但今天我在病房裏我看到他的目光一直在躲閃。」
「嗨呀,人家才醒過來精神狀態不好」
「不是。」
皮哥轉過頭看向所有人,他的臉色有泛白,甚至有些陰森。
「期間有一次,我和他對視了一眼,問題就出在這兒。」
「那個眼神既陌生又熟悉,但絕對不是阿維的。」
「只是對視了一秒不到,他馬上就有意迴避了。我後來一直在回憶這個眼神。」
大家沒有打斷皮哥,他的語氣從來沒有現在這么正經過,而且言語中透露着不可抗拒的力量,讓人沒有去插嘴的衝動。
「雖然這麼你們可能不信,我也實在記不起來那個眼神到底在哪兒見過,但是會不會有這麼一種可能,阿維」
「其實已經死了,病房裏的那位可能不是他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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