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子的心空了。就在幾個小時以前,花花立誓發願要與陸翰撇清,而現在,她正走在去往陸翰家的路上。現在,他叫陸翰也好,陸廣也罷,他是人也好,是鬼也罷,都已不重要,重要的是藏在花花心底的那絲火種,是否會被繼續點燃。
包子意識到自己很是失敗。自小到大,薩滿姥姥和眾仙的疼愛教導,並不是因為對自己的偏愛;鹿鼎山他小小年紀力挽狂瀾,手腕翻飛制衡一方,並不是靠着自己的能力;眾仙俯首帖耳、傾力幫扶,李在淵操持左右,蕭瑀破格召見,蕭繹傾力保護,楊修義結金蘭,這一切的對一切,都並不是因為自己有多麼優秀;就連多聞天王贈予寶傘、敕封欽差,封的似乎也不是包子。這所有一切的指向,更像是自己身體裏的那位后稷上神。
他,不過是具裝載上神元神的器具。
他只是一個承載佛骨舍利的杯子盤子,是老虎身前的狐狸。這個世界上,有很多人願意當這隻狐狸,他們把耳朵堵起來、把眼睛蒙起來,想像着自己是只老虎,希望永遠走在老虎的身前,永遠的耀武揚威下去,我們往往叫他們官二代,或者富二代。而包子並不樂意做個傀儡,他要做他自己,哪怕是一個普通人。
包子運動內力,從指尖逼出一道藍光,向着自己的脖頸切割下去。
「你要幹什麼」
「我不想做你的軀殼,你要麼出來,要麼我就結果了自己。」
「我可以保護你逢凶化吉,可以讓你接受萬仙朝賀」
「對不起,我只要我的花花」
「你比努爾哈赤倔多了,比日本人也倔強。300年前,我許諾努爾哈赤稱王,當時還是窮小子的他就與我討價還價,非要稱帝,呵呵,我允諾他,當然也間接做到了。我讓他先死,福保兒子皇太極稱了帝,他被追奉為太祖。我這個人,從不喜歡被人要挾。」
「我沒有要挾你,我只是請求你離開我的身體。」
「包自強,我再和你說一遍,我選擇的肉體是有講究的,你的性格本質上與我相同,心懷天下,普濟蒼生,柔韌堅強,重義輕利,因此我們會在很多問題上達成一致。」
「你傷害了花花,我不會原諒你。」
「也許不是呢」
「什麼意思」
「她是憑感覺來活的動物,她重視的是自己的感覺。她面前是一隻隨時可以吃了自己的老虎,但老虎的嘴唇上有一滴蜜糖,為了一滴蜜糖,她會奮不顧身地親吻老虎的嘴唇。」
不等包子回答,后稷又說話了「如果我是你,就不會糾結於這些,你不是要花花麼?好,她現在已經去了陸翰家,這種情緒之下,不知道倆人能做出什麼,你為何不去?」
「我怕我的情緒影響了對陸翰的追查。」
「追查?你剛才沒有使用大隱身咒法,好在是白天,凡人看不見你,但同樣是鬼的陸翰已經看見你了。這意味着什麼?」
「意味着我沒有去冥界,而是出現在他們身邊。」
「很好,那他們會怎麼做」
「加快速度,毀掉我的肉身。」包子冷靜了下來,眼下的形勢更加危急。
花花頹然地走進陸翰家,請原諒,以後我便不用「陸廣」這個稱呼了,這個化名對許多人而言沒有意義了。陸翰呆坐在客廳,顯得有些焦急。
「花花,你還是來了」陸翰站起身,迎接過去。
花花凝視着這個活鬼,心裏萬千蟲蟻啃噬,她後退了幾步「你別過來。」
「花花,你奶奶仙逝,我很抱歉,我耽誤了你照顧奶奶」陸翰保持與花花三米的安全距離,沒有貼靠過來。他轉身倒了一杯清水,遞給花花。
花花接過水,並沒有喝下去「你有什麼瞞着我的,可以告訴我,現在還來得及。」
陸翰遲疑了一下,他今天在墓地看見包子命魂的時候,頭皮炸裂一般,這命魂脫離肉身去了冥界,如何還在世間晃蕩,莫非是聽說薩滿去世了,由楊修送回的?不論如何,這命魂提前回來,而散在各地的兵馬尚未集結,除掉他變得更加困難。
而包子回來,是不是對花花說了什麼,那通天博地的老薩滿死前有沒有對包子交待什麼,這都是陸翰不知道的。他也是以老頭的身份今早方從省城返回,剛剛換回了自己的肉身趕去墓地。
陸翰遲疑着
花花緊盯着陸翰的眼睛「我再說一遍,你有什麼瞞着我的,現在說來得及。」
「好吧」陸翰放鬆了下來,端坐回沙發上「你也坐吧。」
「告訴你,你別害怕。」
「我從小就不知道什麼是害怕。」
「我是個活鬼」陸翰拋出一句關鍵的話,然後死盯着花花的表情,不出他的預料,這女人沒有半點驚訝,陸翰立即明白,自己的底已經快被戳破了。
「你接着說」
「我生於1911年的奉天城,1931年日軍進攻奉天,我帶着未婚妻李沫和大學校友張文舉一起逃到了新京,就是現在的省城。本來我與張文舉各自找到了工作,生活還算不錯,怎奈張文舉垂涎我妻子,因我在課堂上多次講授反日言論,被菊機關盯上,在張文舉的協助下,將我騙到了大房鎮交給關東軍給水防疫部隊。那時這裏關押着許多反滿抗日分子,反滿抗日分子的我們受到了殘酷的迫害,被毆打、灌藥、洗腦,許多人直接被虐殺致死,將冤魂封入枉死海A工程內,用來製造所謂的妖龍。而活鬼多選調忠心耿耿的日軍士兵和科研、技術人員擔任,他們的任務是在四十年後混入人間製造混亂。但是由於我是學建築的,精通風水八卦,被東瀛大巫師看上,他以讓我與未婚妻團聚為誘餌,逼迫我向他們投誠。我太愛我的未婚妻了,這個誘餌我無法拒絕,於是作為少數中國人,加入了枉死海B工程計劃,成為一個活鬼支援者。後來,在一個叫三河屋美子的女軍官指揮下,他們將我的活體浸泡在特製的藥水中,使我死去,同時封住了我的魂魄不得離身,而對魂魄又被施加了咒語,完全遵命於日本長官的意志。於是我在枉死海下埋藏了四十年。」
花花聽得入神,大破枉死海B工程的時候,她沒有在場,不知道期間發生了什麼。
「你的小男友是個英雄,他第一個下入枉死海,我那時已經甦醒,見他與我的美子長官唇槍舌劍的對質,後來又打了起來,我等上千人圍攻你的小男友,他奮力抵抗,我不願意參加對同胞的殺戮,於是只顧迅速向上飛升,成為為數不多的順利飛出五鬼懸門的活鬼。此後聽說,你的小男友呼叫了冥界、仙界兩家隊伍的支持,他又是多聞天王的特使,他最後用擎天巨傘打破了五鬼懸門,九成以上的活鬼們葬身地府。我被巨大的黑暗懸風卷了出來,落地時已身無長物。我根據此前對我的任務要求,用事先偽造的身份考取師大建築系,畢業後成為建築師。」
「你的任務是什麼?」
「原來的任務是以建築封鎮要害部位風水,毀壞原有的風水格局。」
「什麼叫原來」
「哼」陸翰輕哼了一聲「我們這些人是沒有人聯絡的斷線風箏,枉死海里的軍官、巫師們都葬身地下了,誰還會管我們?我們就是散落人間的一群人不人鬼不鬼的東西。」
花花的心動了,如果真如他所說,他是人是鬼又有什麼關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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