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幾天北狄究竟有多少次內部的大清洗我們不得而知,只知道圍在外頭的野狼數量多了幾倍,且各個腸滿肚圓。
旁邊的兩座大營依然是緊閉着營門,絲毫不管這邊那些族長之類派去求救的人。
幾天後的早晨,北大營內所有的旗幟被統一放倒,一面新的狼旗隨着旭日冉冉升起。再沒有什麼土渾部、土狼部等雜七雜八的名字,整個北大營的倖存者被整合為了一個新的部落:旭日部。
就在旭日部成立的那天早上,徐傲曾經見過幾次的那位名為土伯的將領推着獨輪小車,孤身一人前往孤竹城下。
車子不高,也行的不快。上頭擺了幾個陶土罐子,就這麼搖搖晃晃的往孤竹城推了過來。
城上的人一陣緊張,唯恐北狄有什麼見不得人的陰謀。
今日輪值的不是別人,正是曾被割了耳鼻的小馬將軍。正所謂仇人相見分外眼紅,不等土伯說明來意,城上小馬將軍已經下令眾人放箭。
只見數千支箭矢如同一面木底鐵面的牆,朝着城下這一人砸了過去。
土伯苦笑一下,掀起獨輪小車躲在其後。
車上幾個陶土罐子砸在地上,裏面湯湯水水撒了一地。
有那眼見的,早就瞧見了裏頭的燉肉和白花花的米粥。
這個北狄居然是來送飯的?
小馬眼見箭矢無功,冷笑一聲,命人去取守城用的巨弩。諒你小車能有多厚的木板?就算你推的是座木山,這一弩下去,也得被炸個稀巴爛。
城上萬箭齊發的景象早就驚動了正在城上巡視的秦將軍,只是畢竟他在遠處,小馬在近處,不等秦將軍趕來,奉命去取守城巨弩的士兵已經幾人一組的抬了兩台過來。
不斷飄溢着各種符咒的粗壯箭矢由兩人扛着,放進巨弩凹槽,小馬親自瞄準,等那凹陷的準星里出現城外小車的時候,小車後的人卻先一步走了出來。
這下眾人才瞧了仔細,身為將領的土伯,此刻渾身上下僅着一件破爛不堪的單衣。到處都是鞭子及其他幾種可以大略猜想得到的酷刑所帶來的傷痕。臉上一個大大的奴字顯得格外刺眼。
小馬一見,推開了已經上弦的巨弩,高聲喝道:「土伯!前些日子羞辱我的時候,你可曾想過會有今日?!」
土伯抬頭,看了半天,已經被結痂和鮮血糊住的腫脹雙眼這才看清,城上那個鼻子上已經長出些許肉芽,卻還是有着兩個恐怖大洞的,可不就是當初自己輸給徐傲的兩名奴隸之一?剛聽說他是個將軍,想不到就在這裏遇上了。
小馬眼看城下土伯並不答話,只覺着他居然敢死到臨頭還如此輕視自己,頓時怒火中燒,再喊話時已經用上了幾分內力:「土伯!你現在若是跪下喊十聲小馬爺爺饒命,再一路爬到城下,我就饒你不死!」
土伯?正在西園訓練那五百多名修煉了枯木腐屍功的徐傲一聽,心中大叫一聲不好。小馬怎麼和他遇上了。再顧不得眼前這些人,直奔門口衝去。
門外兩名守衛剛要阻攔,徐傲已是猛然一躍直接跨過院門,幾個蹦跳直往城牆衝去。
他們不過是普通士卒,哪裏攔得住徐傲這等二品高手。眼見徐傲遠去,只得匆忙選擇一人去向秦將軍報信。
徐傲即將趕到城牆上的時候,小馬已是重新瞄準了城下的土伯。
土伯搖搖頭:「只可惜,這世上小人太多,英雄太少。到哪裏都是小人得志者多。我們是如此,你們也是一樣。」
「你是說我是小人?哈哈哈,你算狗屁的英雄!滾去地下再感慨吧!」小馬說罷已是扣下了扳機。
徐傲大喊一聲馬將軍弩下留人。再等他擲出隨身青銅長劍,縱然已是極快,又哪會如這萬斤巨弩來的迅速。雖然小馬面前的巨弩被毀,可那不斷溢散附文的箭矢卻是已然射出。..
伴着土伯瞧向徐傲的目光,弩箭轟然炸開,城內外一陣地動山搖。等那煙火散去,世上再找不出一絲土伯存在過的痕跡。
「馬將軍!」徐傲剛在城上定住身形就憤怒的揪住了不遠處小馬將軍的衣領。
「徐將軍,你這是要為一個北狄找我算賬嗎?」小馬冷眼瞧着徐傲已因憤怒漲紅的臉。
「你!」徐傲一陣語塞。可不是,土伯畢竟是秦燕兩國人口中的北狄,自己似乎完全沒有立場為他說話。
小馬一見徐傲沉默不語,當即將他揪着自己衣領的手拿開,冷哼一聲:「徐將軍救我的恩情我銘記在心。不過徐將軍要是因此讓我違背自己的良心放過一名北狄,恕我萬萬做不到。」
徐傲閉上眼睛緊握雙拳。
小馬扭頭就走,再不管身後徐傲已經氣的渾身發抖。
「你站住。」小馬回頭看向強忍着怒火讓自己平靜下來的徐傲,打算聽聽他有什麼話要說。
徐傲指着小馬左胸:「你不想違背你的良心,還是你在恨你在北狄的遭遇?」
「我當然是不想違背自己的良心!」小馬傲然。
這下輪到徐傲冷笑了:「前些日子,我送給你的藥膏,是剛剛被你殺死的土伯送來的。」
小馬眉頭跳了跳:「那又如何。」
「不如何,我只是讓你知道。順帶瞧瞧馬將軍的良心,是不是真的那麼剛正不阿。」徐傲嘲諷的笑了笑,縱身躍下了城牆,直奔他現在應該在的西園去了。留下了冷着一張臉的小馬在城牆上沉默。
這時候,遠處的秦將軍才姍姍來遲,一見面就將小馬劈頭蓋臉一頓訓斥。然後吩咐城上放下吊籃,一名士兵鑽進籃子,前去探查北狄送來的罐子究竟有何蹊蹺。
城上弓手自發的舉起手中弓箭,一旦北狄有所動作,迎接他們的就是城內新近趕製出來的數十萬箭矢。
那士兵跑到破碎的瓦罐前,將碎裂的瓦罐挪開,露出了下頭的東西。他只瞧了一眼就趴在一旁嘔吐不止。那裝着肉粥的陶土罐上用秦燕兩國的文字寫着人名。煮的稀花爛的米粥中,一顆眼球猶自帶着不甘。
士兵身後的大坑中,一隻人手就這麼突然伸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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