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后萬萬料想不到,一個小小的翰林,竟敢在此如此肆無忌憚。
若是平時,倒也罷了,今日至關重要,豈容人放肆?
太皇太后是不能忍的,一聲厲喝之後,眼眸直勾勾的瞪着那位哭泣的翰林,嘴角輕輕抽搐起來,冷聲道:「國家有法度和綱常,哀家說的,正是綱常大事,牽涉到的乃是嫡庶長幼,你既是翰林,就該安守自己的本份!」
她眯着眼,顯得怒不可遏,她其實不在乎一個小小的翰林,卻不得不在乎文武百官們的情緒。
這個節骨眼上,若是文武百官有別的心思,那可難辦了。
所以她左右顧盼,看着這些面帶沉痛的百官,又都露出了噤若寒蟬之色,心裏便大抵篤定了。
「哀家既然敢公佈新皇子之事,自然就有十足的把握,鐵證如山,為的,就是不教諸子餘孽的陰謀得逞,哀家已命人請新皇子入宮,到時此中的是非曲直,諸卿家自可明辨,現在哭哭啼啼,倒是不禁令人疑心起居心了。」
陳一壽忍不住站出來,正色道:「敢問娘娘,娘娘口口聲聲說鐵證如山,那麼……鐵證在哪裏?」
陳一壽顯然是想為那翰林解圍,當然,他自然也提出了疑問。
在他看來,這件事真正的問題是,到底有沒有鐵證,眼下說再多,都沒有任何的意義。
太皇太后微微一笑,深深的看了陳一壽一眼,旋即她便抿嘴開口說道:「陳卿家,且稍安勿躁,一切都等皇太子入宮再說。」
皇太子三字,自她口中道出來,足以讓人心裏震撼。
還未確認身份,就直言不諱的稱呼其為皇太子,這說明,太皇太后有足夠的自信。
陳一壽心底一沉,其實他早就料到,太皇太后定是準備周全,今日怕是凶多吉少,而現在,他親耳聽到太皇太后如此言之鑿鑿,就更加覺得絕望了。
倘若當今陛下真是諸子餘孽所出,那麼廢黜天子,已是勢在必行,好不容易才安定下來的大陳,又將陷入內亂之中,這……到底何時才是個頭啊!
難道這大陳朝野,永遠都只是一個婦人的玩物,只要她稍有不順心,便可以隨心所欲的更替天子嗎?
這樣的大陳江山不是他想要的。
於是他抬眸,深深的看了慕太后一眼。
慕太后卻是面沉如水,沒有一丁點又一次母子即將相認的絲毫喜悅,慕太后這些日子所為,倒是得到了不少大臣的敬重,自當今天子登基之後,她便立即退居後宮,絕不過問任何朝政之事,由此可見,她的性子頗為淡泊。
而且是值得信賴的人,絕對不是那種有野心的人,她很明白自己的身份,也知道自己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因此陳一壽是希望從慕太后那知道點什麼。
……………………
車駕已離正定門很近了。
而護在車駕一旁的楊昌,忍不住鬆了口氣。
遠遠的,他眺望到了宮中的輪廓,心裏一顆大石落下,無論如何,事情總算是圓滿結束了。
接下來便是在宮中,太皇太后的手段,到時大局已定,一旦陳無極被廢黜,這最大的隱患也就解除,至於這個藤原三壽,自會乖乖俯首帖耳,他一個倭人,能掀起什麼風浪。
到時,只要有旨意下來,陳凱之人等,只能引頸受戮。
有時候,楊昌不得不佩服自己的這位姑母,當年在甘泉宮,她不但早早用這陳無極為今日做了安排,甚至在勝券在握時,卻依舊還給自己留下了一個後路,給陳無極安排了一個影子,既可藉此機會,給予倭人一些希望,使倭人也成為楊家的盟友,同時,還可隨時應付可能出現的意外。
藤原三壽也至步輦中掀起帷幔,他眼睛一亮,顯是看清了洛陽宮,那壯闊氣派的殿宇在陽光下閃爍着光芒,琉璃瓦像金子一樣,折射出金燦燦的光芒,他不由問楊昌:「這就是中土天子的居所嗎?真是蔚為壯觀!」
他忍不住發出感慨,又想到自己竟將成為這裏名義上的主人,更是喜上眉梢。
即便只是傀儡,他也是心甘情願,他和陳無極不同,他是倭人,倭人世居東海,那裏資源貧乏,民生凋零,許多落魄之人,不得不冒着巨大的風險,揚帆出海,四處為寇,他們對中土,既有傾慕,卻又難掩野心,只是有時,因為對中土的豐饒強盛,而遏制住了這勃勃野心,於是傾慕更多一些;而有時,倘若一旦他們覺得有了可趁之機,那野心便又滋長起來。
他眼睛一亮,似乎是在搜腸刮肚,想極盡一切美好之詞,來誇讚這座雄偉的宮室,他激動的竟忘記了禮儀。
楊昌打馬上前,低聲道:「殿下,今日之後,殿下便是這裏的主人了。」
藤原三壽立即斂去喜悅之色,一臉平靜的朝楊昌點點頭:「我知道。」
他盡力克制着自己的激動,隨即心裏想,成了這裏的主人,按照約定,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剷除北靜王……
這對藤原三壽而言,倒是沒有任何的心理障礙,即便是令他殺盡大陳所有的軍民百姓,這又有什麼關係呢?
他們愈來愈靠近。
距離正定門,只剩下了數百步的距離。
這時……藤原三壽的耳垂微微一顫,因為他聽到一個聲音。
噠噠……噠噠……
是馬蹄聲。
這馬蹄聲漸漸變得清晰,而且愈來愈清晰。
堅硬的馬蹄,狠狠的踩在青磚上,叩擊着大地。
猶如雷聲,震耳欲聾的,令人心顫。
藤原三壽微微皺眉,這突如其來的聲音,讓車駕不禁微微放緩起來,楊昌舉目望去,他臉一下子拉了下來,整個人顯得有些不悅。
是一隊騎士,只有數十人的規模,卻是飛馬,風馳電掣而來。
楊昌想也沒多想,立即開口喊道:「加快速度。」
可是護着車駕的禁衛,顯然速度是很難加快的。
尤其是身後,追來的乃是風馳電掣一般的快馬。
藤原三壽一驚,不由好奇的問道:「出了什麼事?」
「北靜王……來了……」楊昌倒還顯得鎮定,這裏就是宮門,他之所以加快速度,倒不至認為會遇到什麼不測,畢竟,護送藤原三壽的乃是羽林衛,這裏是正定門。
諒他陳凱之也不敢怎麼樣,只是,這依舊讓楊昌覺得很不愉快,他低聲朝藤原三壽說道:「殿下不必理會,我去會會他。」
說着,便指示車駕前行,自己則帶着數十個羽林衛留下來。
轉眼之間,陳凱之已帶着護衛飛馳而來,楊昌看清了陳凱之的面容,陽光下他英姿颯爽,猶如戰神,格外的晃人眼眸。
楊昌面容一抽,心下冷笑,這位北靜王殿下,顯然是來遲了,楊昌騎在馬上,雖對陳凱之有所顧忌,卻還是一笑,道:「北靜王殿下,別來無恙啊,北靜王殿下這是要去何處?」
陳凱之放緩了馬速,眼眸如鈎一般凝視着楊昌,卻只從他口裏崩出一個字:「滾!」
楊昌心裏倒是有些發寒,忍不住想,你死到臨頭,還敢如此跋扈,他日若是不將你剁為肉醬,我便不姓楊。心裏咒罵着陳凱之,面容里卻是依舊是笑吟吟。
「殿下此言,未免過於跋扈了,殿下雖為攝政,卑下也是一直敬重的很,只不過……」
陳凱之的馬依舊還在奔馳,竟是直接朝楊昌的方向繼續奔跑,完全懶得理會他。
楊昌一驚,頓時忍不住有些尷尬,厲聲道:「殿下……」
就在這轉瞬之間,楊昌的臉色變了。
因為只距離自己只有十幾丈時,陳凱之顯然還想飛馬自楊昌的一側策馬而過,可與此同時,陳凱之嫻熟的取了腰間的弓,一手取箭,他的雙腿緊緊的夾着馬腹,似乎不必用雙手,便可將馬牢牢控制。
接着……彎弓搭箭。
這箭簇的菱角鋒芒之處,竟是直接指向了楊昌。
而這一切,也只不過是一瞬之間,陳凱之一氣呵成的完成了這一套動作,他的眼眸,如鷹一般惡狠狠的落在楊昌身上。
楊昌心裏一寒,覺得匪夷所思,這……陳凱之想做什麼?
事實上,他根本全無任何的準備。
於是他大笑:「北靜王殿下可是想要玩笑嗎?本都督乃天子親軍,明鏡司都……」
都督二字還未出口。
破空的聲音已經響起,楊昌瞳孔收縮,他萬萬料不到,陳凱之竟是連招呼都不打,腳下的馬依舊還在狂奔,一個漂亮的側笨,直接與楊昌交錯而過之際,這鋒利的箭矢,便仿佛灌注了無窮的力量,颼的筆直飛來。
這一刻,他不禁在馬上打了個顫,下意識的想要躲。
可箭更快。
這箭只在一瞬間,直接扎入楊昌的眉心,還不等楊昌有下一步的反應,高速旋轉的箭矢便憑着巨大的慣性,直接刺入了他的頭骨。
呃……啊……
楊昌發出了悽厲的哀嚎。
而這箭矢,生生的穿刺了他的頭骨,箭鋒自腦後貫穿出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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