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樂和聽了,點了點頭,然後指着乙班年紀最大的那個學子,問他道:「他們兩個,誰人的言論屬實?」
「呃。」那學子額頭上開始冒汗,「都、都屬實。大致上……沒太大出入。」就是細節上還得深究。
「湯先生,你有何話說?」關樂和又轉向湯齊康。
湯齊康是個舉人,只管埋頭教書,才不願意摻和進這些大家族的紛爭里呢。
他搖了搖頭:「我沒什麼話可說。」
關樂和冷冷地看了嚴岑一眼,抬起頭來掃了大家一眼,開口道:「可還有誰有話說?要是沒有,我來給這件事做個裁定……」
杜錦寧立刻舉起了左手,擔心關樂和看不懂這種現代學生申請發言的方式,還弱弱地提醒了一句:「山長,學生有話說。」
大家都將目光投向了杜錦寧。
關樂和挑了一下眉,看了自己弟子一眼:「說。」
「嚴先生說,弟子不配念乙班,是山長徇私才讓弟子到這裏來的。身為弟子,學生不能讓他如此詬病山長您的人品,所以,學生願意接受書院的層層考核,以證明山長並不是徇私,而是學生的水平確實達到了乙班的水平,有資格進入乙班學習。」
她轉向嚴岑:「如果學生的考試成績好,能證明學生的確能入乙班,我希望嚴先生能好好向山長認錯,為自己原先不敬山長的言行道歉。」
關樂和面無表情地看着嚴岑,淡聲道:「嚴先生,你覺得杜錦寧這個建議如何?」
湯齊康是個純粹的讀書人,向來不喜歡嚴岑這種狗苟蠅營之輩,可這一刻,他都要同情嚴岑了。
要是關樂和直接給這件事下定論,以關樂和向來寬和的性子,也不過是各打十八大板,讓杜錦寧自己的態度向嚴岑賠禮道歉;再讓嚴岑為折斷杜錦寧的手腕而付醫藥費。小孩子恢復力強,過上兩三個月,待杜錦寧的手腕長好了,這件事也就過去了。
嚴家出招,杜錦寧反擊,兩方斗得旗鼓相當,那就乾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得了。沒必要鬧那麼大,反正誰也占不了誰的便宜。
可讓嚴岑向關樂和低頭賠禮道歉,這就不是嚴岑與杜錦寧的衝突了,而上升到了嚴關兩家的問題。至於後果,那不那麼簡單了。
要是杜錦寧在考試中直接通過,那就代表着嚴家與關家的爭鬥中,嚴家輸了一場,要向關家低頭。以嚴家家主的性子以及嚴岑在嚴家的地位,嚴岑必然會受到嚴家家族的嚴厲懲罰。沒準還有可能成為一顆棄子,直接將他踢出書院,自謀生路。
當然,這得以杜錦寧考試通過為前提。
可關樂和是什麼樣的性子,誰人不知?要是杜錦寧沒有進入乙班的能力,他會把杜錦寧放到這個班裏來嗎?雖說半個月的時間,讓一個目不識丁的孩子,達到直接能念乙班的程度,在常人看來是完全不可能的事。但世事無絕對,看看這師徒兩人的自信,湯齊康就覺得這事起碼七八成是沒問題的。
嚴岑能被嚴家選來做一把刀,自然不是笨蛋。湯齊康這個書呆子能想明白的事,他自然也不會不明白。
可這一刻,他已經被杜錦寧架在了火上烤着,沒有退路了。要是他不答應,那他就是自打嘴巴子,否認自己先前說的話。自打嘴巴沒關係,關鍵是這師徒兩個不會就這麼輕易放過他。他一旦認慫,接下來必然要逼着他給關樂和賠禮道歉。
對杜錦寧這小子認識有誤導致事情事情辦砸,或許嚴家還能看在他辦事盡力的份上原諒他一回;可要是不戰而退,還沒較量過就認慫了,嚴家是絕對要把他當棄子的。
所以明知前面是個大坑,他也不得不硬着頭皮往裏跳。
大冷的天,明明他額上都已冒出了涔涔汗水,卻依然故作鎮定地道:「行,如果你能通過層層考試,我就向山長賠禮道歉。」
杜錦寧轉身朝關樂和和湯齊康一揖到底:「還請山長主持,再請湯先生作個見證。」
她可從剛才的事情看出來了,這位湯先生就是個中立的,自然可以拉出來用上一用。
做戲做全套,戲精杜錦寧這個時候還不忘表演,行這一揖的時候,她裝作不小心碰到手,「哎喲」一聲叫了起來,一張小臉皺得跟滿是褶子的包子似的。把護在她近前的關嘉澤和齊慕遠嚇了一大跳。
「你怎麼這麼不小心?手都這樣了還行什麼禮?」關樂和上前心疼地責怪道,又叫關嘉澤和齊慕遠,「郎中沒來,乾脆你們護送他過去,也別去別家,到周家醫館去。周老先生的接骨最是拿手。這手要是接不好,那可是一輩子都拿不了筆的。」
齊慕遠早就想把杜錦寧拎去看郎中了,只是事情還沒了結,只得耐着性子等着。
這會子聽到關樂和的命令,他二話不說直接一彎腰,就把杜錦寧給抱了起來,抬腳就往外走。
杜錦寧觸不及防間就被人來了個公主抱,震驚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頓時大叫大嚷:「啊,你幹什麼?放我下來,快放我下來,我自己走,自己走。」
「快別動了,小心你的手。」關嘉澤跟在後面嚷嚷道。
關樂和也叮囑:「別亂動,讓他抱着。」
杜錦寧雖滿了十一歲,但原先營養不良,即便這段時間補了點上來,看上去也不過八九歲的樣子。齊慕遠十二歲快滿十三歲了,但他娘是北方人,父親在南方人中也是高個子,他如今倒比十四五歲的關嘉澤還高些,又常年練武,一看就是個有力氣的。由他抱着受傷的杜錦寧去醫館,在大家看來實在沒毛病。
可在杜錦寧看來這毛病就大了。
要是這是現代,被男生抱抱也沒啥,畢竟事急從權,大家對這種事也能理解,更何況他們的年紀還小,忌諱沒那麼多。
可這是在古代啊好嗎?她作為一個女孩子被男生公主抱着,還一路這麼走,往後她的性別要是敗露了,叫她如何見人?她雖可以死遁,但陳氏和杜方菲她們還得在這裏生活,到時候豈不整日被人指指點點?
更何況,她這手斷是假的假的假的,這難道就是「不作死就不會死」的最新詮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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