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將支吾了一下才道:「陳象看上了太子身邊的侍妾,他向來是個混不吝,所以……」
這還真不怪陳象。
項善治軍嚴明,是不許軍中有妓的,不像陳象,以前他獨成一軍,屠殺百姓楚帝都不砍他,何況在軍中留幾個女人?
但項善不一樣,楚帝要用陳象,所以不會殺他,項善卻是會殺他的。
因此陳象不敢踩項善的線,在項善手底下,他不聽過軍令,貿然進攻過,卻從不敢再胡亂殺百姓,殺士兵,更別說掠良女為妓了。
所以軍中將士,包括他,已經一年沒看見過女人了。
太子帶了一個侍妾來軍中,那眉娘又天姿國色,別說其他將士,就是自詡閱盡天下美女的陳象也看傻了眼。
再聽說這美人是太子在江陵得的,陳象的一顆心就更火熱了。
江陵本是他的地盤啊,卻沒想到這樣一個美人沒落到他手裏,卻是歸了太子。
一開始,陳象也沒敢太過分,只是避着太子言語調戲幾句,眉娘雖羞惱,卻也沒發作。
「可那陳象狗膽包天,不僅沒收斂,還鼓動太子帶着那眉娘一起出營打獵……」參將憤憤,「當時我等皆勸誡,奈何陳象一力保證營外安全,太子久困營中,不免無聊,所以就跟着他一起去了。」
其實當時眾將領雖然阻攔,但也並不覺得外面多危險,因為當時楚軍人數眾多,這附近都還在楚軍的控制範圍之內。
陳象又保證就在營外的那小林子裏而已,他們便讓他們去了,而且太子一行人也帶了不少兵馬。
誰知道還是出錯了。
太子的馬受驚跑進了林子裏,陳象帶着人去追,結果就撞上了梁國的斥候。
對方只有一小隊,十人而已。
陳象邊下令殺了他們,邊帶兵去救太子,可那十人一鑽進林子裏便不見了蹤跡。
最後雖殺了七人,但還是有三人逃了出去。
人逃了,消息便也走漏了。
楚軍這邊還不知道他們的太子殿下有危險,那邊梁國已經大軍壓境,直接進攻。
太子是主帥,不在,陳象是副將,也不在!
剩下一群參將面面相覷,只能一邊緊急去找太子回來,一邊點兵抵抗。
他們也不笨,知道要以守營為主,他們人多,不怕梁軍衝擊,只要能把人守回來就不成問題。
可是,兩軍一照面,對方就將一具屍體丟下,得意洋洋的告訴他們這是他們太子的屍體。
參將痛哭流涕道:「那盧真信誓旦旦,說太子出去打獵正好碰上了他們的先鋒軍,已叫他們拿下了,陳象怕被追究,已經逃命去了。」
項善鐵青着臉問,「你們就信了?」
「我等自然不信,可當時他說得清楚,連太子他們在哪兒打獵,大約帶了多少人都知道得一清二楚,當時兩軍相隔甚遠,我們看不清地上的屍體,所以將士們心神大亂……」
盧真就是趁着這時候進攻,參將們還算勉強穩得住,但他們威望有限,根本壓不住底下的士兵。
主帥已死的消息怎麼也止不住,加上樑軍來勢洶洶,大家不免越加心慌。
更雪上加霜的是,盧真是真的派人繞到那林子裏去抓陳象和楚太子的,哪怕抓不到人,殺不了他們,也要攔着不許他們那麼早回到楚營。
參將們在大營外守了一天一夜也沒見陳象他們回來,心中更發慌,以為盧真說的是真的。
連參將們都這樣想了,何況底下的士兵?
從梁軍攻營開始,太子不見蹤影,就連陳將軍也不見蹤影。
這種四面楚歌之下,士氣受到沉重的打擊。
於是楚軍只能後撤,這一撤便如潰敗之軍,混亂不堪,沒有主帥,各參將各自為營,再也統不到一塊兒去。
一直到第三天凌晨,陳象才護送着一身狼狽的太子回來,雙方一見面,頓時痛哭流涕。
太子真的只是想到營外打打兔子,看看花草,誰能想到會出這麼大的事?
還沒等太子緩過神來要問陳象的罪,陳象就先帶着自己的心腹及手下的六萬人馬跑了。
參將哭道:「陳象一跑,軍中人心浮動,又有兩位參將偷偷帶人走了,我等再支撐不住,只能一邊向朝廷匯報,一邊抵住梁軍的攻勢。」
他們只能儘量給京城爭取時間,同時護送太子離開。
可誰知他們還是高估了自己,低估了梁軍,鍾如英和林信迂迴包抄的隊伍趕到,截住他們的兩翼及後路,直接把中軍包圓了。
同時,參將們也知道了之前項善撤走的精兵因為聽從太子的號令回營,路上碰到了鍾如英和林信的大軍,已經都被俘虜和剿滅了。
組建一個軍隊很難,但要擊潰一支軍隊卻很容易。
先是一個參將帶着幾個親兵跑了,丟下自己手下的兩萬士兵,於是那兩萬士兵便丟了武器,剝了衣服也跑了。
中軍一下便崩潰了。
沒有主將,他們便如同沒有頭的牛馬,只能胡亂逃竄,所以項善才會看到如今的敗局。
項善沉默許久,半響才問道:「那太子呢?」
他並沒有回到京城。
「末將不知,我等的確是派人護送太子回京的,按說一日路程便能回到京城才是。」
項善想了想,便冷笑道:「看來他也自知闖了大禍,所以逃了。」
參將臉色一變,「太子逃了,那逃去了何處?」
項善問,「陳象去了何處?」
「當時他是往南逃了,但具體去了何處卻不知。」
「那叫眉娘的侍妾呢?」
「她是跟着太子殿下一起走的。」
項善沉默,如果早知這人的存在,他自然會派人去查她的來歷,可現在都沒意義了,不論她的身份是真是假,目的為何,現在都不重要了。
項善嘆了一口氣,道:「我會何陛下上書,你們既回來了,那就歸營,好歹為我大楚再盡一盡力吧。」
參將猶豫片刻,最後咬牙道:「末將遵命。」
他其實不太想再回營的,如今的局勢,楚國已必輸,他實在不想再上戰場丟命。
可他願意為大將軍而戰。
楚帝帶着一班朝廷南撤,盧真帶兵包圍了楚都,鍾如英和林信便帶兵南下,一邊追擊楚帝,一邊收割城池。
這樣的情況下,他們當然追不上楚帝,何況後面還有項善時不時派出來干擾他們的楚軍。
鍾如英嗤笑道:「項善這老匹夫倒是忠心,都這時候了還如此賣力,就不知楚帝念不念他這份情了。」
林信道:「項善的長孫被楚帝帶走了。」
鍾如英撇撇嘴,沒說話。
林信道:「已經找到陳象和楚太子的去處了,我帶人去,這邊就拜託鍾將軍了。」
「好。」鍾如英頓了頓後道:「楚太子身邊有個侍妾叫眉娘的,她是我們的人,你記得不要傷她性命。」
林信點頭,笑道:「我知,姑姑很早以前就叮囑過我了。」
鍾如英就鬆了一口氣,當初眉娘應該是從她這裏出發的,但因為江陵有衝突,楚太子和四皇子便約定了在江陵碰面,眉娘才改道江陵,在那裏遇上楚太子的。
這兩年眉娘可是給他們傳遞了不少消息,也幫他們做了不少事,鍾如英並不想她出事。
楚太子現在和陳象在一起。
陳象不想做叛軍,他需要一個理由,但他更不想回去,因為回去必死。
楚太子也一樣,他知道自己闖了大禍,回去肯定沒好下場,所以就帶着眉娘跑了。
碰到陳象,他雖深恨對方,卻也知道對方有兵,是一個依靠,而他有名,也是對方需要的。
於是倆人湊在一起便是有名有實了,陳象打算擁立楚太子,為以示誠意,陳象收斂了些脾氣,對楚太子恭敬了許多。
而楚太子為了以示誠意,將眉娘送給了陳象。
眉娘哭哭唧唧,戀戀不捨的去了,等到了陳象那裏也鬱鬱寡歡,陳象一時稀罕,倒也沒為難她。
倆人決定找個富庶一點的縣城暫且安定下來,然後以楚太子的名義招兵買馬,待楚帝那邊堅持不下去後這邊就稱帝,將楚國延續下去。
美夢做得不錯,奈何蹤跡被梁軍發現,林信帶兵把他們剿了。
雙方打了大半個月,最後以陳象戰死結束,沒了陳象,楚太子只能帶人出城投降。
林信看着他,半響才說了一句,「識時務者為俊傑,楚太子是俊傑,望你也能勸誡一下楚帝。」
於是大手一揮就把楚太子送去給鍾如英了,讓鍾如英拿着楚太子去招降。
楚太子臉都青了,要問他最怕見誰,不是梁軍,而是他爹!
自出事以後他就一直避免去見他爹,結果現在林信要送他去,還不如一刀把他砍了呢。
他目眥欲裂的抬頭,林信已經揮手道:「將楚太子帶下去,好生招待。」
軍中的俘虜也都被帶了上來,眉娘便在其中。
將士們看到她,眼都快直了,林信也愣了一下,然後便上前行禮道:「可是眉姑娘?」
眉娘一愣,然後抿嘴一笑,屈膝行禮,柔柔的道:「正是妾身,妾身拜見將軍。」
「不敢當,」林信目不斜視的道:「我家姑姑和鍾將軍都叮囑過要善待姑娘,如今姑娘已得自由,軍中混亂,不如我派人送姑娘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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