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靜塵是奉玄悲禪師之命。
通過密道離開雷峰寺來找自己點化之後。
雨便已經隱約猜到了玄悲禪師的用意。
出家人開口是佛。
而一舉一動亦皆是悟。
雨豈能不知。
此番雷峰寺關閉山門。
便是對自己的考驗。
若想要讓雷峰寺眾僧心甘情願將茶交給自己。
就需要秉持禪心。
禁得住一切誘-惑。
……
第二日。
雨依舊打水泡茶。
與侯利、沈萱在草棚外閒談。
第三日依舊如是。
當他在草棚住下第五日的時候。
雷峰寺緊閉數日的山門忽然開了!
此刻正是上午時分。
侯利一捂嘴,差點沒把一口茶全噴出來。
而小沈萱更是直接站起身,警惕了抓起幾塊小石子!
原因無他。
寺門開得太突然,而且走出來的和尚也太多了啊!
幾乎已經習慣了寺門緊閉的兩人根本沒想到門會開!
唯有雨倒是還算淡定。
……
隨着寺門的開啟。
身披袈裟,身形枯瘦的玄悲禪師緩步走出。
在他身後更是跟着數十名雷峰寺的武僧。
雨放下茶杯緩緩站起身。
衝着玄悲禪師遙遙一笑。
「禪師您好。」
玄悲雙手合十還了一禮。
但卻並未多言。
而是直接走到了雨等人臨時拼湊的茶桌旁邊。
小沈萱剛要上前說話。
卻被雨急忙拉住。
隨後雨才笑道:「禪師可是想吃杯茶?」
玄悲微微笑了笑。
竟真的坐在了侯利原本所做的位置上。
雨旋即也坐下。
今日他們喝的是碧螺春。
如今三泡已老。
侯利見狀急忙拉着小沈萱去重新提水燒水。
而雨亦是又拿出一包新茶。
直到此刻。
玄悲禪師這才終於開口:「居士並非茶人?」
這幾日。
顯然玄悲已經通過某些渠道將雨的身份搞清楚了。
雨聞言忽然笑着反問:「禪師覺得何為茶人?」
玄悲沉吟片刻,點頭道:「居士問得好。」
「與茶結緣之人皆可稱茶人。」
「這一點倒是老衲着相了。」
雨也不多言,十分細心的將茶具清理乾淨。
隨後才道:「禪師關閉寺門足足五日,可是欲要點化雨?」
玄悲看着雨專注而不疾不徐的動作。
忽然輕輕一嘆。
有些渾濁的眼中浮現出讚許之色。
「阿彌陀佛!居士佛法高深,本就無需點化。」
「老衲此來,只是請教居士一二。」
說罷,玄悲也不待雨問。
便直接說道:「聽聞居士知曉趙州吃茶去的典故?」
「老衲所欲請教的其中一事,便是趙州茶。」
又是趙州茶?
雨知道這個「吃茶去」的典故來自於雷峰寺中的殘經。
想必對包括玄悲在內的寺內眾僧都在參悟吧?
見一旁已經開始燒水。
雨思索片刻,眯起眼睛看向還未至頭頂的太陽。
忽然吟道……
「生緣有語人皆識,」
「水母何曾離得蝦。」
「但見日頭東畔上,」
「誰能更吃趙州茶。」
此詩,乃黃龍宗開山祖師慧南禪師所作。
便是頌詠「吃茶去」這句偈語。
玄悲更不曾聽過。
如今一聞,登時陷入沉思。
雨也不着急。
見水已二沸,便倒入杯中開始折兌降溫。
沸水燙杯,碧螺春入壺。
登時茶香四溢。
包括正在沉思的玄悲在內。
周圍所有眾僧盡被吸引!
「好茶!」玄悲感嘆一聲,由衷贊道。
雨輕輕沖入半壺水。
因是陶壺,是以無法窺知葉芽舒展。
但淼淼香氣便足以令眾僧垂涎不已。
須臾後。
雨又將余水沖入。
分作兩杯,一杯輕輕送至玄悲身前。
玄悲聞香笑道:「居士高義,我寺拒居士於門外數日。」
「不曾想卻還有如此好茶相待。」
雨呵呵一笑,淡淡道……
「相逢相問知來歷,」
「不揀親疏便與茶。」
「翻憶憧憧往來者,」
「忙忙誰辨滿甌花。」
這偈語詩同樣為慧南禪師所作。
此刻玄悲贊雨高義。
雨答出此詩非但恰如其分。
更是又進一步將「吃茶去」三字闡述清晰。
禪與茶,本為一道。
玄悲參悟「吃茶去」許久。
又兼在第一偈語詩中有所明悟。
如今再聽到此詩。
仿若醍醐灌頂,豁然通透!
「阿彌陀佛!老衲多謝居士點化之德!」
說話之間。
玄悲站起身恭恭敬敬的向雨深施一禮!
這一個動作,卻把雷峰寺的眾僧嚇壞了!
要知道。
玄悲禪師的身份可遠非聖泉寺主持玄苦可比!
即便是諸多大人物。
對玄悲亦是要恭恭敬敬。
如此一位德高望重的老禪師。
竟然會向雨這個年輕人鞠躬施禮?!
侯利更是嚇得差點坐地下。
兩隻眼睛直勾勾的看着玄悲和雨,張着大嘴說不出話來。
小沈萱鄙夷的看了侯利一眼,忽然撇了撇小嘴。
「猴子,你真丟人!」
侯利好不容易緩過一口氣來。
聞言鬱悶道:「丟人?俺娘誒!你要是知道玄悲禪師是什麼人你也和俺一樣!」
小沈萱眨了眨眼睛:「什麼人?這老和尚很厲害嗎?」
「當然厲害!反正很厲害很厲害就是了!俺娘說的!」
「嘁!就知道你不知道!」
……
兩人的說話聲很小。
並沒有影響到雨和玄悲。
雨此時已經向玄悲還了一禮。
「禪師不必客氣,還是先喝杯茶吧。」
「好。」
玄悲恢復平靜重新坐下。
但當碧螺春那濃郁的花果香氣充滿喉舌之後。
他眼睛卻再次亮了起來!
「真是好茶!」
「老衲自忖亦是品過香茗,卻不曾想居士之茶竟如此仙雅!」
雨笑道:「看來禪師亦是精於此道。」
玄悲將杯中茶飲盡。
方才說道:「老衲深知禪與茶有共通之處。」
「但慚愧悟性不足,終無所悟。」
「聽聞東瀛禪茶之道流傳已久。」
「居士可是去過東瀛?」
東瀛?
雨聞言嘴角微微一掀,仰天一笑!
「東瀛區區蕞爾小邦,又何來禪茶之道?」
「所謂禪茶一道,乃我華夏源遠流長!」
「直到宋時才經一僧人傳入東瀛!」
玄悲本是大德高僧。
但今日卻已經在雨面前接連兩次震驚。
第一次是聽聞兩精妙絕倫的偈語詩,深有感悟。
第二次便是喝到碧螺春,驚為天人!
而現在,他卻難以抑制的第三次徹底震驚了!
東瀛禪茶之道竟源自華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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