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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欣來到錄音棚的時候,關大爺已經睡過午覺起來了, 眼睛還半眯着, 丹鳳眼顯得又細又長, 又懶又困, 像是沒睡醒的樣子。
錄音棚里聚集了十幾名樂器演奏手, 彈古箏的, 吹長蕭的,敲大鼓的等等。這些樂器演奏手都不是明韻音樂的員工,但跟明韻音樂有合作關係,需要錄歌的時候他們就會過來演奏樂器,明韻音樂按時間支付勞務費。
一切準備就緒, 關燈一屁股坐在錄音師的位置上,開始撥動調音台上的按鍵。
齊欣暫時沒什麼事, 就和劉明軒一起杵在旁邊看關燈工作。
關大爺工作起來很認真,原本眯着的眼睛也睜開了, 貓的慵懶消失得無影無蹤, 像一隻正在捕獵的豹, 果決而專注。
錄音棚里的古箏演奏手已經就位, 隔着玻璃對關燈點了點頭。
關燈打了個手勢,表示可以開始。
空靈流暢的琴音響了起來, 關燈面前的屏幕上呈現出高低起伏的波段圖像。這些樂手的專業素質都很過硬, 按照既定的樂譜來演奏, 音頻錄製基本都是一遍就過, 就算偶爾出現失誤,再錄一遍也就搞定了。
十幾種樂器,每種都要演奏一遍,就算很順利,至少也得兩個多小時。
整首歌曲的伴奏錄製完成時,已經到了晚飯時間。送走那些樂手之後,劉明軒叫了外賣,齊欣只能繼續跟着關燈和劉明軒一起吃外賣,晚飯後繼續錄歌。
齊欣本想着自己崑曲唱了十多年,水磨腔發音早已滾瓜爛熟,錄歌肯定一遍就過,沒成想唱完第一遍,關燈直接丟給她一個輕蔑的白眼,毫不客氣地說:「重錄!」
&麼?」她從錄音棚里跑出來,不可置信地眨眼,「我唱得很爛嗎?」
&錯。」關大爺靠在椅子上,斬釘截鐵地回答,一點面子也不給,「你唱得很爛!虧你還是戲曲演員,居然唱功那麼爛。」
&說什麼!?」齊欣拔高聲音,眼裏噴火。她一個學唱崑曲的,最注重的就是唱功,氣一定要足,聲音一定要穩。連師父都沒說過她唱功不足,他竟然說她唱功爛,這簡直就跟說那些肌肉猛男是陽痿早泄一樣侮辱人!「我不信,你把我剛才唱的放一遍。」
關大爺眉毛一揚,那股子嘚瑟勁兒又來了,握着鼠標點了點,音箱裏開始播放齊欣唱的歌聲。
&從此天涯,從此天涯。」
這兩句沒什麼大問題,的確是用水磨腔唱了流行歌曲。
關大爺卻把歌曲直接掐斷,質問道:「你這發音跟我們現在說話完全一致,唱腔和流行音樂有什麼分別?」
齊欣蹙眉,沒明白他到底想要表達個啥。
關大爺又說道:「你的歌詞總共就這麼幾句。」他拿起曲譜照着念:「嘆從此天涯,從此天涯。嘆三年此居,三年此埋。死不能歸,活了才回。問今夕何夕?此來、魂脈脈,意恰恰。」他又把曲譜扔下,注視她,「你除了『何』發的是『活』的音,『脈脈』發的是『麼麼』的音,『恰恰』發的是『哈哈』的音,其他歌詞的發音與普通話完全一樣,就不能再突出一點戲曲的韻味嗎?把一些字的咬字發音再改改,讓觀眾聽起來更像是戲曲一點。」
&能改。」齊欣神情堅決。「這一段就算在原版的崑曲中也這麼發音,崑曲發音遵從《韻學驪珠》,誒你知道什麼是《韻學驪珠>
關燈沒吭氣,跟劉明軒交換了一個眼神。但凡涉及到崑曲上的東西,這姑娘向來油鹽不進,頑固不化,說什麼都沒用。
齊欣環着手,倨傲道:「如果你是因為我的發音不符合你的要求,那我不會重錄,要不然,你就去找一個能夠完全按照你的要求來發音的女歌手幫你錄歌。你還有別的問題嗎?」
關燈敲敲桌面,大聲道:「有!當然有!」他在調音台上撥了撥,點擊鼠標繼續播放音頻。
&三年此居……」
從這一句開始,齊欣就開啟了走調模式,每一句歌詞都要走調好幾個音,忽高忽低,忽大忽小,完全像是一個五音不全的人在唱歌。
齊欣如被五雷轟頂般愣在原地,剛才那段聲音真是她唱的嗎?怎麼那麼恐怖?
關燈攤手,一臉痛心:「你也聽到了,簡直慘不忍睹。我本來不想放出來打擊你,但是你的狀態不對,我只能讓你重錄。」
齊欣張大嘴,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不可能啊……我再不濟,也不能唱成那樣啊!」
關燈一本正經地說:「在錄音棚里錄歌,聲音有一點點瑕疵,都會被放大保留下來。很多人唱功很爛,還容易走調,但又認為自己會唱歌,一進錄音棚就死得很有節奏感。當然,我沒說你是這樣的人,或許你只是狀態不對,要不然,你找找感覺,再錄一次?」
他的語氣特別誠懇,眼神特別真摯,就差化成身一隻純潔的小白喵。
劉明軒早已憋着笑,未免被齊欣發現,乾脆轉過身去偷笑,肩膀不停地聳動。
&齊欣一臉難以置信,隱隱還有一絲頹喪,「我怎麼能唱成那樣?」
關燈萬分同情的樣子,「我理解你現在的心情,很多第一次進入錄音棚的人都跟你遇到了一樣的困擾,要不……你進去再試一次?」
齊欣鑽進錄音棚準備繼續錄歌。
劉明軒好不容易止住笑,回過身,透過玻璃,看到齊欣已經回到話筒後方,「我說,齊欣妹子明明唱的沒有問題,你為啥要把她的聲音調成那樣啊?」
關燈懶洋洋地靠在椅子上,笑得又邪又痞,「看她不順眼,就想整整她。看她剛才受打擊的樣子,我就覺得開心。」
劉明軒汗顏,小祖宗這邪惡的心理,也不怕齊欣妹子發現他的陰謀跟他翻臉!
晚上九點多,齊欣總算把她唱的部分錄好了,至於關大爺唱的部分,他可以慢慢錄,不用着急,反正錄音棚就像是他家開的。
錄完歌,關燈讓齊欣回家休息三天,他要閉關修煉,重新做曲譜,按照齊欣的要求,做原汁原味的崑曲融合。
齊欣聞言,忍不住說道:「你做今天這個曲譜只花了一個晚上的時間,為什麼再做卻要花三天的時間?」
關大爺下巴一揚,桀驁不馴地說:「我樂意花幾天就花幾天,有能耐你來做啊!」
齊欣:「……」拽你妹啊!
關大爺話題一轉,又說:「本來還想開車先送你回去,現在我不樂意了,你自個坐地鐵回家吧!拜拜,恕不遠送!」
齊欣:「……」沒良心的周扒皮,她要是以後再幫他,她就跟他姓!
餐桌和地面仿佛都在她的狂笑之中顫抖起來。
齊欣扶額,表姐瘋了,醫生快來把她帶去精神病院治療。
餐廳服務生走了過來,客氣地說:「這位女士,請您不要大聲喧譁,其他餐桌上的客人有意見了。」
&艾娉婷笑容一僵,捂着嘴埋下頭。
等服務員離開後,艾娉婷又抓住齊欣的手,眼裏再次冒出狼一樣的綠光,壓低聲音說:「你倒是快說呀!」
齊欣只能簡略地把她和關燈之間發生的不愉快敘述了一遍。
&說啥!?」艾娉婷眼珠子瞪得比彈珠還圓,差點又沒控制住聲音,「你居然打了大關關一拳?你打了我老公一拳?」
大關關是粉絲們對關燈的暱稱。
齊欣揉揉太陽穴,「什麼你老公呀?不就是個偶像,能不能矜持一點?」
&能!」艾娉婷抬高下巴,「我可是鐵杆兒『燈謎』!哎我說你咋就下得去手呢?他長那帥一張臉,我摸都捨不得摸,你咋就捨得下手呢?」
燈謎是關燈粉絲群體的稱呼。
齊欣一臉淡漠,「他那臉帥嗎?我怎麼看見他那臉就特別想撕個稀爛呢?」
艾娉婷嘶了口氣,「看不出來啊大妹子,你這骨子裏挺暴力的啊!你說你整這事兒,萬一讓他那些粉絲知道了,你就不怕一人一口吐沫淹死你啊?」
&吧!」齊欣一臉淡定,「反正我打他的視頻已經被他拿走了,我倒要看看,他會不會借粉絲的力量來對付我。我還要看看,他到底是個君子還是個小人。」
氣憤一時之間有點沉重,艾娉婷沒吱聲。
&啊!」齊欣給艾娉婷切了一塊披薩,「你哭喪着臉幹嘛呢?我還沒死呢!」
艾娉婷抓住她的手,一臉嚴肅地說:「齊欣,要不你還是向他道個歉吧!」
&為什麼要向他道歉啊?」
&打了他,先動手就是不對,而且他手裏還握着你打人的證據。」
&他還調戲我呢!」
&長得帥,被他調戲是種幸福,粉絲會認為你生在福中不知福。」
齊欣頭頂飛過一群烏鴉。
跟艾娉婷在地鐵站分手之後,齊欣照例一個人回家。
洗了澡換好衣服,齊欣坐在沙發上開始吹頭髮。
手機響了,她放下吹風機接電話。
&欣妹子,是我喲!」
劉明軒的聲音。
&哥,晚上好!」
&燈讓我打電話通知你,明天早上八點半,你到我們公司的錄音棚來,就在虹越大廈七樓,你和他好好商討一下歌曲融合的事,順便也排練一段舞蹈配合演出。」
齊欣抿緊嘴唇,沒有吭氣。關大爺拿了內存卡,竟然就跟個沒事人兒似的,讓劉明軒打電話通知她明天早上去排練?
&妹子,你在聽嗎?」
齊欣忙說:「我在聽,劉哥,我白天打你的電話,怎麼打不通呢?」
&麼?不可能啊!」
&是你和關燈離開崑劇院沒多久的時候,我打你的電話一直提示無法接聽。」
&手機沒關機,怎麼會呢?」劉明軒語氣一頓,「你等一下哦……哎喲我暈,哎喲我暈,你的號碼在我手機的黑名單里,一定是關燈那個小祖宗乾的,他上車以後特地問我要了手機。齊欣妹子,你別生氣啊,回頭我找他問問去。」
齊欣深吸一口氣,克制住心頭洶湧澎湃的怒火,冷靜地說:「劉哥,不用了,我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次日一大早,齊欣提前十五分鐘來到了虹越大廈七樓,前台接待把齊欣帶到關燈的錄音棚里,那位關大爺還沒到,她便坐在沙發上等待。
八點半,關大爺來了,穿着輕鬆的休閒裝,弓着腰,帶着棒球帽,還是那副懶懶散散的樣子。他瞥見齊欣,吹了個口哨:「齊小姐來得挺早,一天不見,別來無恙啊?」
齊欣瞪眼,懶得跟他廢話,站起身走到他跟前,目光如炬地注視她。今天她特地穿了一雙七公分的高跟鞋,雖然走起路來不太穩,但是站在他面前,可以不用抬頭仰視了。
關燈咧嘴,露出一口燦爛的大白牙,「穿高跟鞋了?」他忽然挺直了腰板,立馬跟她把身高的距離拉出一截,「穿了高跟鞋還是比我矮,下回記得穿恨天高,娛樂圈裏的女星都喜歡恨天高。」
齊欣欲哭無淚,她真的有一米七,為啥站在他身邊,感覺自己像個一米六的?關大爺長這麼高,跳街舞的時候,兩條腿會不會打結?齊欣正視他,嚴肅道:「昨天我打你的視頻是不是被你拿走了?你想以此來要挾我嗎?」
關燈退後一步,上上下下把她打量了一遍,搖搖頭,輕蔑道:「你有什麼是值得我要挾的?身材?相貌?娛樂圈裏比你美艷比你火辣的女明星一抓一大把,就你這樣的,躺在床上跟條死魚差不多,我恐怕連硬都硬不起來。」
齊欣一口老血噎在喉嚨那裏,上不去也下不來,險些沒抽過去來。不要臉,男人硬不硬的話題居然隨便就在她這個女人面前說出口,爺要不要這麼放蕩?
關燈從褲兜里摸出一張內存卡,當着她的面將那張卡片折成了兩半,隨後扔在地上,「齊小姐,可以開始排練了嗎?」
齊欣低頭,那兩塊損壞的內存卡孤零零地躺在地上,像極了她現在的心情,萬分無力。算了,跟關大爺這樣的人有什麼好計較的呢?他的功力比王混球還要深厚,她打不過,只能躲。現在對她而言,登上衛視的舞台表演崑曲節目才是最重要的。
&始吧!」她已經調整好了心態。
關燈從寬大的衣兜里掏出幾張皺巴巴的a4紙遞給她,「這是融合歌曲的樂譜,你看一下。」他說完,一屁股坐在沙發上,懶洋洋地打了個呵欠。
齊欣這才發現他眼睛下邊掛了兩個黑眼圈,難道昨晚熬夜寫樂譜了?她沒有繼續探究,展開a4紙查看,手寫的樂譜歌詞,字體龍飛鳳舞的,融合後的歌曲叫做《新霸王別姬》,在原有詞曲的基礎上,添加了崑曲《牡丹亭》中的《急板令》。
歌曲開頭從「我站在烈烈風中」,直至「問天下誰是英雄」,皆與原曲一樣,這一段是由男聲演唱。接下來樂譜一轉,歌詞變成了:嘆從此天涯,從此天涯。嘆三年此居,三年此埋。這一段是由女聲演唱。
然後,是男女聲同唱的段落,只是各自演唱的歌詞和曲調皆不相同。
男聲依舊唱《霸王別姬》的歌詞:我心中你最重,悲歡共生死同,你用柔情刻骨,換我豪情天縱。我心中你最重,我的淚向天沖,來世也當稱雄,歸去斜陽正濃。
女聲演唱《急板令》的歌詞:死不能歸,活了才回。問今夕何夕?此來、魂脈脈,意恰恰。
歌詞意境相得益彰,而且水磨腔女聲的加入為《霸王別姬》這個故事增添了更多柔情與悽美的色彩,關燈能巧妙地將這兩首歌的融合在一起,可見其確實很有才華。
齊欣看完歌詞,不由得為之一振,瞬間對關燈刮目相看,她幾乎可以想像得出這首歌演繹出來的效果了。關大爺的兩張專輯能火是有道理的,他並非浪得虛名。
可是,當齊欣把樂譜都看完時,她整個人都不好了。關大爺把《急板令》的部分全改了,雖然保留了水磨腔婉轉細膩的唱法,但節奏快了許多,就連唱調也有很大不同。
&不同意這個樂譜。」她將那幾張紙扔給關燈,言辭激烈地說:「你根本不懂什麼是崑曲,你以為唱戲就只是捏着嗓子唱歌這麼簡單嗎?」
關燈揚眉,也不生氣也不惱,悠然道:「我不懂什麼是崑曲,但我知道大眾愛聽什麼歌曲,我也知道,我改編的這首歌《新霸王別姬》能得到大眾的喜愛。」
&不要侮辱崑曲了,我承認大眾喜歡流行音樂,但是崑曲有它獨特的唱法,既然要融合,就應該保留原汁原味的崑曲音調,否則就違背了這個節目的根本意義。《動聽中國》是對傳統藝術的傳承,而不是對流行音樂的傳承,你根本就把崑曲改成了流行音樂。」
關燈攤手:「我沒有完全改成流行音樂,華麗婉轉的水磨腔,不就是崑曲的精髓部分嗎?」
&這是要我用水磨腔去唱流行音樂,不倫不類的,像什麼樣子?」
&沒有唱,怎麼知道不倫不類?」關燈斜靠在沙發上,懶懶散散,像是得了軟骨病。
&是不倫不類。」齊欣別過臉,腰杆挺得筆直,又是那副誓死不肯屈服的表情,一如當年在音樂節上拒絕劉明軒的模樣。
&呵,倔得像頭小牛。」關燈輕聲一笑,掏出手機,給她播放了一首歌曲,「這首歌你肯定聽過。」
齊欣側耳聆聽,手機揚聲器里響起了洞簫和古箏的協奏聲,隨後是一段極為熟悉的旋律,還有熟悉的歌詞:「那一年的雪花飄落梅花開枝頭,那一年的華清池畔留下太多愁……」
是《新貴妃醉酒》。
齊欣臉色微微一變,沒有說話。
音樂很快進展到高亢嘹亮的副歌部分:「愛恨就在一瞬間,舉杯對月情似天,愛恨兩茫茫,問君何時戀……」
歌曲放了一半,關燈就把音樂掐斷了,「這首歌登上了央視春晚,曾經風靡全中國。」
齊欣皮笑肉不笑地說:「你想表達什麼?這首歌跟京劇沒有半毛錢關係,事實上,我認識的幾位京劇前輩都不怎麼待見這首歌。」
&是老百姓都以為這就是京劇改編而來的,唱ktv的時候,都喜歡點這首歌,捏着嗓子唱上一段呢!」關燈勾起嘴角,站起身走到她身邊,不緊不慢地說:「傳統的戲曲是很有味道,但是太難了,老百姓聽不懂,不會唱,所以不喜歡,理由就這麼簡單。」
齊欣垂下眼帘,沒有說話。戲曲並不難懂,但是需要人們花時間和精力去了解,慢慢去品味,可是現代人最缺的就是時間。許許多多更通俗的娛樂項目出現在公眾面前,電視、電影、流行歌曲等等,不用費腦筋,一看就明白,戲曲也就慢慢被人遺忘了。
&要認為民眾不夠高雅,大俗即大雅。」關燈一瞬不轉地注視她,眼睛亮得出奇,「通俗的,大眾的,才具有推廣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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