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救回一條賤命,你們就變得不知天高地了,可笑!我能殺你一次,就能殺你兩次、三次、四次,直到你再也沒機會救回自己!」
凌雲絕舉掌向天,鋒銳劍芒穿雲入霄,剛正堂皇,威嚴如帝,卻是要重現先前的霸天印,他自信在此劍印面前,無論羅豐和蘇白鷺施展何種劍招,也只是螳臂當車,這是根基上的碾壓,毫無花巧,以堂堂正正的方式取勝。
在先天大道的力量面前,兩人只要沒有突破天人,就絕不是對手,因為彼此身處不同的層次。
「劍訣,霸……」
運招中途,凌雲絕突感體內真元一滯,一種虛乏無力的感覺湧上四肢,令他再難催招,無法繼續完成霸天印,貫穿天穹的劍芒當即潰散,化作點點星芒,消逝在風雲中。
「怎麼回事,我可是天人修士,居然也會缺乏真元?」凌雲絕疑惑不解。
事實上,他並不需要疑惑,先前被九曲黃河陣隔絕了外界天地,無法汲取靈氣補充自身消耗,又被陣法困了那麼久,他光是與災厄劫難鬥法就消耗了不少元氣,緊跟着又同羅豐和蘇白鷺展開決鬥,絕招頻出,縱使他晉級天人後,根基增強了數倍,也經不起這般消耗。
不注意自己的真氣消耗,胡亂出招,導致後繼乏力,這本是初學者才會犯的低級錯誤,而凌雲絕因為被震怒和執念蒙蔽了神智,居然也未能察覺身體中的變化,犯下了同樣的錯誤。
「我說過,你已經是個死人了。」
雙劍貫出,龍凰翱翔之際,附近的空間也被帶動偏轉,令人不禁產生一種距離縮短的感覺,而在這種扭曲感之下,龍凰虛影越來越大,直到遮蔽日月。
凌雲絕只感到天地全暗,耳目如盲,排山倒海的宏大壓力則從四面八方向自己碾壓而來,帶着劍氣的銳利,刺得他全身竅穴陣痛不已。
四周的虛空都在強烈震盪,劍勢籠罩四面八方,劍影遮天蔽日,劍氣吞天吐地,形成混沌蒼茫的一片,最後凝聚壓縮成兩條平行線,將世界分割成上清下濁,正如天地開闢時出現的陰陽二氣。
「鳳翥龍翔貫天穹!」
茫茫殺機籠罩,面對這一劍招,凌雲絕臉色倏然發白,也不知是出於恐懼還是元氣缺乏之故,他壓榨自身潛力,轉化精元,全力使出劍訣鼎甲印。
一道道劍光穿梭而出,帶着土之大道的堅固之意,纏繞在他的體表,和護體罡氣融合,交織構成一座巨大的三足劍鼎,厚重如國之重器,鎮壓江山氣運。
凰龍雙劍撞上劍鼎,「嘭」的一聲,如隕石墜地,卻未能擊穿,但凰龍虛影張嘴將其咬住,強推着衝上蒼穹。
雙劍交替,凰龍纏繞,呈螺旋狀衝擊着劍鼎,層層瓦解着防禦,爆發的劍意帶着一種能夠貫穿任何事物,包括時間空間的氣勢,使得劍鼎的護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不斷削薄。
「居然是開闢大道的真意!」
凌雲絕臉色更加慘白,仿佛聞到了死亡的氣息,他很清楚開闢大道是三千大道中最具洞穿力的一種,是真正的無物不破,正面阻擋只是自取死路,然而他此刻已被劍意鎖定,即便想要閃躲,也無處可躲,他現在唯一能做到的,便是汲取更多的天地靈氣,灌入鼎甲印中,拖延時間。
「蘇白鷺,你不能殺我!我背後站着凌家,還有數位天人長老,他們都與我有着交情,你若真敢殺我,同門相殘,不論有什麼理由,他們都不會放過你的!哪怕是你的師傅也保不住你!」
性命危機在前,凌雲絕顧不得體面與尊嚴,開口恫嚇,亦是求饒。
鳳凰虛影傳出了蘇白鷺的聲音:「原本我就沒打算殺你……」
凌雲絕聞言一喜,可隨即就被打滅。
「但方才你給我的一劍,已將我最後的仁慈都斬去了,你能決心殺我,我卻要寬厚的饒恕你,你真把我當做在意虛名的偽君子嗎?我的正義可不是偽善!」
呼喝中,劍意高漲,凰龍虛影更加凝實,栩栩如生,足以以假亂真,其體形突然縮小,但洞穿萬物的銳利氣勁卻是更強一籌,貫穿天穹的速度亦是倍增!
一聲脆響,鏘然而破,凰龍劍影貫穿鼎甲,透體而出。
凌雲絕低頭,看着胸口的兩個大洞,雙目中充滿了茫然,攜帶着強烈的不甘。
——不對啊,這和我設想的不一樣啊,為什麼死的人是我,而不是他們?
——我還有許多未達成的誓願,凌家還需要我來帶領,這只是我向未來大道邁出的第一步而已啊。
——鈞天神劍還留在家中,我明明是天命所歸之人,怎麼會在這裏夭折,我應該還有更加波瀾壯闊的未來才對,究竟哪裏出了變故?
——我應該在此處擊殺兩人,了斷心魔,以霸道生王道,真正掌握聖德權柄,從此飛黃騰達,一路坦途,成就極道,證道虛空,中興羽化,建立第四教……
再多的不甘,再多的不願,當死亡來臨,一切終歸虛無。
清風拂過,凌雲絕身形散為煙塵,消逝天地間。
看着這一幕,蘇白鷺感慨道:「放不下,卻又容不得你放不下,凌雲絕的心情我能體會,唯有親身經歷過死亡,才明白生前的許多執着是多麼的可笑,多麼的渺小,很多事情,原來並不是我們想的那麼重要。
人在路上行走的時候,總是不停的把途中的石子撿起來,放進背簍里,越撿越多,越撿越重,直到最後將自己壓垮,其實有很多石子,都是沒必要背負的,只要將它們放下,人放棄就能走得飛快。」
羅豐問道:「你要放棄自己堅持的正義嗎?」
「當然不!」蘇白鷺語氣堅定,「正義不是石子,而是背簍,我若將它放棄,那就什麼都撿不起來了。生死之間有大恐怖,親身體驗後,才明白真正恐怖的是什麼。我在生死界限走了個來回,雖然只是短短一瞬,卻讓我看清了許多東西,也想通一些很可能一輩子都想不通的問題,什麼是不值得背負的,什麼是值得背負的……該扔下的累贅就該果斷扔下,一味背在身上除了添加壓力外,沒有其他作用!」
沉默了片刻,蘇白鷺轉向羅豐,目不斜視,緊緊盯着,她的視線所注視的並不是羅豐這個人,而是過往的種種糾葛。
一直以來,她都不願意面對,也不敢面對,說是放下,其實只是藏了起來,在事實面前逃避了,偏移了目光,正如在萬劍神域中,她明明察覺了「夏觀樓」的真身,卻依然假裝不知道,因為只要這樣做,她便無須煩惱該如何面對。
但這只是逃避,戴上面具,假裝無所謂,欺騙得了他人的目光,卻欺騙不了自己的本心。
——你做不到。選擇為了那些百姓,殺掉你的師傅,你覺得不公平;選擇為了你的師傅,犧牲那些百姓,你又覺得不忍……你不想承擔責任,無論是弒師的罪,還是犧牲無辜的罪,你都害怕承擔!你只是一個徹頭徹尾的膽小鬼!
——好孩子……你做得……很好……
——謝謝,還有,我恨你。
蘇白鷺忽然笑了。
是將往昔的重負盡數放下後,沒有摻雜其他之物,純潔無穢的笑。
原本綁住頭髮的白色發束已被凌雲絕的那一劍斬斷,於是當清風吹來,束在一起的馬尾辮就此散開,蘇白鷺單手攬起鬢髮,此時金色的夕陽從後方灑來,光暗層次分明,映襯出一副如夢似幻的綺美畫面。
「謝謝,我想,我還欠你這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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