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凡貴族 第753章 定策

    迷霧籠罩三座小島，並不像遠觀時那樣濃稠到讓人驚駭，納爾森連續做了幾次深呼吸，吞吐白霧，除了寒冷潮濕就沒有發現其他異常。

    這似乎是普通的寒霧，可他的心情依然沉重。

    霧氣阻擋人的視野，納爾森現在只能看清300米以內的事物，再遠就是一片朦朧，而感知力低於他的人被壓製得更厲害，初階心靈戰士的視距只剩下不到150米。

    這意味着遠征軍弓弩射程方面的優勢蕩然無存，如果半龍人襲擊者真的不受迷霧影響，它們的投矛反而對遠征軍更具威脅。

    納爾森從不懷疑維克多的判斷，敏銳的心靈直覺告訴他，有相當數量的敵人徘徊在他看不清的迷霧之中。它們的惡意與潮濕陰冷的霧氣糅合在一塊，就像濕滑黏膩的毒蛇盤旋於納爾森的心靈上。

    肉眼看不見的地方，納爾森已經和半龍人中的白銀強者正面交鋒。他能夠想像對方正約束半龍人獵手，藉助迷霧的掩護，尋找進攻的最佳時機。

    「它們為什麼不動手？」

    納爾森收回遠眺的目光，弓着腰蹲下身體，回頭說道：「有一夥半龍人藏在我們的視距之外，具體數量不詳。顯然，凶暴半龍人頭領憑危險直覺就知道我們的視距範圍，它可以讓手下衝出來投射標槍，再退回去。你們說，它們在等什麼？」

    北地之熊蹲着說話，布蘭登、克勞斯和陶德也都蹲下來，只是指揮官的問題，他們也摸不清頭緒。

    克勞斯想了想，開口說道：「主人臨出發前說，半龍人有3000多個，這麼多敵人同時衝鋒，我們能擋得住嗎？」

    納爾森不悅地說道：「大人智慧超凡，目光如炬，他創造的奇蹟，常人想都想不到。大人說有三千多半龍人，那肯定不會出錯。你這麼問，是什麼意思？」

    克勞斯咳嗽一聲，掩飾自己的尷尬窘迫，說道：「軍團長大人，我的意思是，如果半龍人認為我們擋不住它們的集體進攻，它們就會衝過來；它們沒有衝過來，說明它們沒有必勝的把握。」

    納爾森眼睛一亮，瞥了瞥和夏洛特待在一起的三位龍女僕，說道：「對啊……它們畏懼三位女士，或許還懼怕伊莫森閣下的菲利普二世、三世。」

    布蘭登腦海中突然靈光閃現，嘀咕道：「納爾森老師，您為什麼要蹲下來？」

    納爾森怔了怔，摸着下頜的胡茬，喃喃說道：「我就是本能地蹲下來……有什麼問題嗎？」

    布蘭登的思路清晰呈現，接口說道：「怪物學上說，半龍人的動態視覺看移動的目標很清楚，但不容易分辨靜止不動的目標。這些沼澤怪物憑嗅覺和視覺感知獵物，我們有魔鬼菇藥劑可以影響半龍人獵手的嗅覺，戰士們只要原地俯低身體，它們的標槍就很難投中目標。」

    納爾森拍腿大笑道：「好主意！近身纏鬥，我們也佔優勢，乾脆把半龍人引到島上來打，把它們剁碎了餵狗……這樣，我們的主力就留在這座島上，另外兩座小島各潛伏三支警戒小隊，半龍人襲擊者一旦上島，我們便藉助冰牆的掩護殺過去，和警戒隊裏應外合，殲滅半龍人襲擊者。」

    布蘭登也是兩眼放光，興奮地補充道：「菲利普二世和利齒獸正面突擊，吸引半龍人的投矛，我們帶着戰獸從兩翼掩殺，潛伏在島上的警戒小隊從後面捅半龍人的屁股！」

    「就是要這樣打！」納爾森點頭表示贊同，又對陶德問道：「鬼面夥計，你有什麼要補充的嗎？」

    北地之熊不算聰明人，可他能取得今天的成就絕非僥倖。敏銳的心靈直覺再加上充分聽取手下人的意見，北地之熊帶領一支小小的傭兵團總能在複雜的戰場上化險為夷。蘭德爾殿下稱讚納爾森是天生的將領，陶德今天才算認識到這一點。

    明明局勢兇險莫測，納爾森三言兩語就和兩個年輕騎士擬定了戰術戰法。陶德習慣隱藏自己的想法，這會卻忍不住想要提出自己的建言，他沉吟片刻，說道：「主人說半龍人襲擊者有3000多隻，那是不會錯的……納爾森勳爵直接預感到有一夥半龍人靠近小島，這也不會錯。我在想，3000多隻半龍人畏懼我們的力量，只敢派出一隊襲擊者騷擾試探，能有什麼用？」

    納爾森神情專注，點點頭說道：「嗯，你繼續說。」

    陶德聳了聳肩膀，繼續說道：「其實，我不擅長戰場戰術，可我出身東部聯盟，那裏靠近尼姆達大沼澤，我從小就聽沼澤冒險者們談論九頭蛇蜥和沼澤蜥蜴人的故事。九頭蛇蜥雖然是強大的傳奇生物，可它們沒有智慧，屬於領主級的超凡野獸。蜥蜴人崇拜九頭蛇蜥，可我從沒聽說過，蜥蜴人能驅使九頭蛇蜥協同作戰的。」

    「今天這事很奇怪，九頭蛇用迷霧幫助半龍人獲得視野優勢，如果它沒有半龍人驅使，那就是它有智慧，然後驅使半龍人攻擊我們。」

    納爾森搖了搖頭，嚴肅說道：「九頭蛇有沒有智慧的問題，大人去解決了，他讓我們堅守任務需要我們來完成。你還是說點有用的。」

    陶德直言道：「我的意思是，3000多個半龍人不敢打過來，它們可能在等後援，派出一支隊伍抵近小島，是怕我們逃跑，脫離九頭蛇的迷霧領域。」

    納爾森恍然大悟，蹭地一下跳起來，三步並作兩步，跑到龍女僕萊拉面前，行禮問道：「女士，您和您的姐妹能看穿迷霧嗎？」

    萊拉的龍族豎瞳藏在面具後面，她揚起精緻雪白的下巴，紅唇輕啟，冷傲說道：「當然可以看穿，微不足道的一點小霧怎麼能阻擋吾王貼身女僕的視線？」

    納爾森喜出望外，追問道：「女士，您能告訴我，它們的位置和數量嗎？」

    「北邊，2公里外，一大群弱小的爬蟲；500米外，264隻弱小的爬蟲。」亞龍人雌性撇了撇嘴，不屑地說道。

    納爾森點點頭，轉身對跟過來的三位騎士說道：「防禦作戰策略不變，但我們不能讓沼澤半龍人太舒服了，我們要主動出擊，消滅距離小島最近的200多隻半龍人。你們認為怎麼樣？」

    殲滅200多隻負責盯梢的半龍人可以解除迫在眉睫的威脅，然後可能出現三種情況：

    首先，半龍人的主力按兵不動，它們距離小島3公里，蘭德爾遠征軍就算放棄補給，迅速撤退都能來得及。

    其次，半龍人主力全面進攻小島，遠征軍就和它們打一場陣地戰，這總比坐等半龍人襲擊者的後援趕到戰場要好。

    最後一種情況，半龍人主力既不敢全面進攻遠征軍固守的小島，又不能放跑獵物，它們就得派出少量獵手，抵近小島邊緣，繼續實施騷擾監視的戰術。如果是這樣，蘭德爾遠征軍可以一口一口地把半龍人斥候全吃掉，不斷削弱敵人的數量，哪怕半龍人後續有援軍過來，也能縮減雙方的兵力差距。

    納爾森制定的策略沒什麼大問題，大家紛紛出謀劃策，你一言我一語地補充戰術細節。最後決定，夏洛特和卡里古拉帶領一些心靈戰士保護牧師和巫師；納爾森、龍女僕萊拉和家族騎士，以及凶暴戰士負責營地防禦；亞龍人突襲者狄麗和芙格瑞帶30隻剃刀獸出擊，專門消滅那些靠近營地的半龍人斥候，攻擊範圍不超過1.5公里。

    達芙荻麗爾和達芙格瑞爾不情願帶領剃刀獸出戰，伊莫森巫師好言相求，聲稱他需要剃刀獸運回半龍人斥候的屍體，供半大的紅眼異化鼠吞噬，才能把它們快速催生成型。

    傲慢的龍女僕終究還是聽從指揮官納爾森的安排，無可無不可地點了點頭。

    在她們出戰之前，戴恩牧師默誦禱詞，兩枚白金符文印在她們的飽滿光潔的額頭上，叮囑道：「尊貴而強大的女士，這是至高主的聖光標記，你們只要距離我不超過兩公里，我可以在沙漏流盡的時間內，為你們提供神術支援。」

    「真麻煩……我們一會就回來了。」

    達芙荻麗爾甩了甩及腰秀髮，戴上角盔，提起她的巨型月輪斧刃，和芙格瑞從小島的邊緣一躍而下，高挑婀娜的背影很快就融入了迷霧。幾十隻扁頭闊嘴的剃刀獸嘶吼着追了出去，它們動作矯健地跳下小島，也消失在視線難以穿透的霧氣中。

    幾乎是下一秒，迷霧裏穿來半龍人驚慌失措的嘶鳴，雜亂的腳步聲飽含着莫大的恐懼情緒，然後霧氣涌動宛如一道巨大的弧形匹練，悽厲的慘叫響了半聲，白色的霧氣升起一團艷紅色，隨着霧氣匹練向兩側徐徐散開，宛如鮮血染紅的旗幟，有一種令人觸目驚心的殘酷之美。

    心靈上的那股壓力消失了，納爾森知道和他暗中交鋒的白銀階半龍人頭領被達芙荻麗爾當場斬殺。

    「……太強了，這兩位女士都太強大了。」布蘭登盯着迷霧中的血色旗幟，稍微有些失神，喃喃說道。

    龍女僕萊拉聽見年輕騎士對荻麗和芙格瑞的讚嘆，頓時妒火中燒，剛想衝出去，大開殺戒，心靈深處傳來主人責備警告的意志，便站在原地，舞動手中的巨型斧刃，挑着眼睛，不屑一顧地說道：「只是一些低賤弱小的雜種，連給吾王當奴僕的資格都沒有。我用目光都能殺死它……還一個勁地說什麼，太強了，太強了……大驚小怪，沒見識，沒出息。」

    布蘭登向後跳出數米遠，龍女僕揮舞巨刃擾動霧氣，道道鋒利的氣流迫使他退避。可他對萊拉莫名其妙的敵意感到費解。

    戴恩牧師若有所思，先看了看萊拉，又看了看臥在地上的龍蜥，暗忖道：「難道是傳說中的龍族血脈壓制？那隻九頭蛇是被龍女僕的龍族血脈吸引過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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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距離小島四十公里外的湖面，厚重的冰層不斷垮塌，透着刺骨寒氣的湖水仿佛是滾燙的岩漿，斷裂的冰塊墜入湖面便迅速融化消失。有如奇蹟般的景象令維克多嘆為觀止，心裏不禁生出一股無力。

    沒有任何人可以在寒冷的雪季讓湖冰整片消融，而九頭蛇蜥是少數能夠改變環境的傳奇巨獸。儘管它還沒有從幽深的湖水中現形，維克多也能體會到遠古巨獸黑澤之王改變地形，創造沼澤的偉大權能。

    當維克多和龍女僕梅雯站在冰層的邊緣時，冰塊斷裂融化的奇特現象停止了，他暗金色的眼眸映出幽綠湖水下那一道巨大黑影。沒過多久，一顆棚屋大小的腦袋浮出水面，純粹到極點的綠色蛇眼與冰面上的維克多對視，奇異而悠長的聲音柔和綿密如同水波層層蕩漾，一直傳進他的心裏。

    「太陽神的子嗣，精靈的王者，強大而慷慨的客人，感謝你帶奴僕來取悅我，我也帶奴僕取悅你。讓我們在這裏共同欣賞奴僕們的血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