鷹巢山極其醒目,她如同岩石構成的巨型蘑菇,孤零零地矗立在原始森林的中央。高大的樹木在她的腳下仿佛一簇簇小草,讓人第一眼只會看見她奇特而雄偉的身影。
巨岩石柱山是北部荒野特有的地貌奇觀,傳說巨龍曾經盤踞於山頂,傲慢地俯瞰弱小的生物,山腳下的森林是它們的領地,生活在裏面的怪物全都是它們的奴僕。任何覬覦巨龍財寶的人要先突破森林中的怪物,當他們擊敗龍的僕人,嘗試攀爬懸崖,巨龍便會用翅膀和吐息把他們送入死神的懷抱。
憑藉石柱山天險,沒有後顧之憂的古代巨龍肆無忌憚地襲擊人類、精靈和蠻族的城邦村落,暗偷明搶,敲詐勒索,把掠奪到手的財富運回老巢。
巨龍的貪婪霸道激怒了古代神選者,傳奇巫師聯和精靈、蠻族進攻當時最大的一座龍巢,引發神話史詩般的龍之戰爭。最終,神選者取得了戰爭的勝利,逼迫龍族簽訂盟約,並在龍巢上修建了最負盛名的人類城邦——龍焰城。
如果傳說屬實,北部荒野的巨岩石柱能承載一座人類城邦,可見其巨大無朋。
鷹巢山比起傳說中的龍焰城顯然是個小不點,可她也有300多米高,佔地近4平方公里,那近乎垂直的崖壁,即便靈活的山猿也無法攀爬到山頂。
銀月高懸,月光如紗籠罩四野,維克多仿佛有形無質的幽靈,龍蜥皮戰靴在崖壁上輕輕一點,氣流托着他飄升十幾米,山下的樹木在視野中迅速變小,只幾十個眨眼,便登上了鷹巢山的頂部。
維克多內心充滿了自由的愉悅,輕靈之體加上風行,世界上大多數障礙都擋不住他,可以領略常人看不見的風景。
山頂的面積比蘭德爾領的山丘營地還要大出許多,主要由岩石構成,土壤較為稀少,只有十幾叢根系淺薄的灌木團團簇擁,淡色小花被月光染成銀白,有着靜謐的美感。山頂正中偏西側有一汪潭水,正值盛夏,水位低到可以看清岩層,但水潭的面積超過2600平方米,水量足夠300人飲用到雨雪季的到來。
這是個天然蓄水池,但凡有穩定水源,生命就能繁衍生息。水潭邊有相當數量的鳥巢,它們分佈在凸起的岩石或人工壘砌的石牆上,那明顯是狗頭人的傑作,只是狗頭人搬離了鷹巢山,這裏變成了飛鳥的棲息地。
維克多沒有驚動夜宿的飛禽,在山頂上快速繞了一圈,未發現狗頭人挖掘坑洞的痕跡。
這令他大失所望,煉金塔建在四大元素平衡交匯之地,他不明白什麼是元素交匯,只知道煉金塔附近都有水源。鷹巢山頂有水,但他沒找到狗頭人遺留的挖掘坑,連挖掘的痕跡都沒有,說明奇物水晶不是在這裏出土的。
x-3洞察細微,山頂上沒有人為掘坑的痕跡,維克多再轉多少圈也不會有新的發現。
煉金帝國的遺蹟到底在那呢?
維克多坐在最高的岩石上,取出皮甲腰帶口袋裏的奇物水晶,藉助清冷的月光,一邊仔細觀察水晶的特徵,一邊暗暗思忖:
它的形狀、硬度、大小都同薄霧山脈的奇物水晶驚人一致,裏面的紅色圓珠似乎是某種生物的血液,色澤有金屬質感……是封印水晶?龍脈狗頭人擁有巨龍賦予的尋寶天賦,它們收集這塊水晶,意味着奇物水晶等同於巨龍喜愛的寶物,為了得到它,狗頭人不惜耗費體力,在地上挖個大坑。關鍵是,龍脈狗頭人的收集癖促使它們四處流浪,這塊奇物水晶未必是在鷹巢山附近挖到的。
但是,煉金帝國的遺蹟可遇不可求,我想找未必能找到,可我一定會遇到!卡里古拉在那麼多的財寶當中,發現奇物水晶,還拿到我的面前獻寶,絕非偶然!
事情發展的脈絡應該是這樣的……光輝騎士團不用大預言術對付黑蹄半人馬部族,萊恩國王就不會死,小男爵也不會去人馬丘陵,我自然不能在他的身上獲得新生,也就不存在激活7號練金塔。
另一條線,鷹巢山的外面原本是黑蹄半人馬的領地,如果光輝騎士團沒有借住大預言術,擊潰黑蹄部族,驅趕了半人馬,把這裏變成東開拓領。那狗頭人領主絕不敢冒着被半人馬部族殺死的危險離開鷹巢山,也就不會帶着包括奇物水晶在內的財寶,遷徙到小牛村。
奇物水晶自然不會落入我的手中。
我得到奇物水晶是某種命運之力在發揮作用,是獨屬於煉金帝國繼承者的超凡吸引特性。因此,我在鷹巢山附近找到煉金帝國遺址的可能性相當大!
維克多清晰地知道自己的這種想法陷入了宿命論的陷阱,但他現在有底氣擺脫命運的安排,傳奇階的實力、心靈血脈秘法、殿下的權勢、黃金團的龐大影響力都能讓他冷藏7號煉金塔。然而,他懷疑如果自己拒絕煉金帝國的遺澤,會有其他存在接受命運的安排。
因此,他可以收取古代煉金師的遺物而不使用,但不能讓別人得到煉金帝國的傳承。
維克多收好水晶,沿着山頂的外圍行走,眺望下方的森林地貌。
這片原始森林從山腳向四周輻射延伸,由茂密到稀疏,呈橢圓形分佈,大約670平方公里。現在是晚上,以維克多的目力也無法看清整片森林,他站在高處,先用x-3將森林劃分成不同的區域,再分別探索。
如果在森林中漫無目的地搜索古代遺蹟,維克多耗費半年的時間也未必能找到目標。他打算根據煉金塔靠近水源的規律,在水源邊尋找狗頭人挖掘地坑留下的痕跡。這項工作對於維克多比較簡單,大約半個夜晚就能完成,只是大地之核有聚斂泥土,化泥為石頭的神奇特性。他沒有時間耗在鷹巢山,只能先確定可疑地點,再留下一些煉金民兵,讓他們逐個挖掘,實在不行,還可以動員水銀控制的傭兵團幫忙。
森林邊緣的一點火光映入維克多的眼帘,他不由得停下腳步,駐足觀望。
火光位於鷹巢山的東側,直線距離維克多11公里。蘭德爾親衛和戰鬥牧師在鷹巢山的西側紮營,那光亮顯然不是他們點燃的營火。
維克多進入鷹巢山森林沒有隱藏自身的氣息,如果有強大的凶暴怪物,這時候也已經遠離森林了。無論升篝火的是人還是怪物,維克多既然看見了,肯定要去偵查一下。他滑落懸崖,氣流托着輕靈之體在空中變向,下落10餘米又吸附在崖壁上,如此反覆,很快就下到地面。
憑藉x-3記憶的地圖,維克多無聲無息地向火光的位置掠去,片刻後,他接近目標2公里,落在一株大樹上,側耳聆聽前方的動靜。
對話聲、腳步聲、行動帶來的甲冑摩擦聲、呼吸心跳聲,沒有遺漏地傳入他的耳朵,x-3迅速勾勒出一幅圖畫,暗樁的位置、人員的數量和怪物俘虜都清晰呈現。
是她?有意思……維克多嘴角微微上揚,又向前潛行一段距離,輕鬆繞開暗樁,遙遙望見篝火下的綽綽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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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德莉婭.巴塞留斯站在篝火邊,安靜地旁觀巫師施法。
一位全身被黑袍包裹的人站在兩隻半人馬俘虜的面前,一隻已經變成了冰冷的屍體,另一隻瀕臨死亡,它的側腹插一根半開放的圓管,血液正汩汩流出,順着半圓管匯入一口大罈子。
黑袍人的胸前環繞着一圈紅色的神秘符文,以某種奇特的節奏在虛空中緩緩轉動。
「你跟隨部族去領地的東邊,看到了什麼?」黑袍人竟用人類的語言對半人馬問話。
半人馬嘴巴里發出怪異的啾啾聲,回答着黑袍人。
它的聲音漸漸低緩,隔了一會,眼眸凝固,起伏的胸腔終於平息。紅色符文隨之黯淡消散,黑袍人身體一陣顫抖,似乎馬上就要摔倒在地上。
兩名身穿皮甲的戰士及時托住搖搖欲墜的黑袍人,將他扶到一個樹樁面前坐下。
安德莉婭等黑袍人緩過神來,冷淡問道:「伍德,有結果嗎?」
黑袍人搖了搖頭,接過護衛遞過來的杯子,喝了一口蜂蜜酒,有氣無力地說道:「大人,這隻半人馬知道的東西很少,它在西頓汗國的東部待了十天,看到無數同類雲集……再沒有其他內容了。」
安德莉婭未置可否地點點頭,近乎自語地說道:「我們在東開拓領抓到的這幾隻半人馬斥候地位低下,問不出有價值的情報……看來,我需要活捉一隻凶暴化的半人馬斥候……」
「收拾乾淨,今晚先在這宿營。明天,我們再往東去,看看能不能碰到凶暴半人馬。」
安德莉婭舉起縴手,理了理被夜風吹亂的髮絲,深藍眼眸突然凝在搖曳的篝火上,那火苗舞動與她秀髮飄灑的方向相反。
狂風女騎士無比迅捷地擎起秘銀戰弓,鋒利的秘銀箭矢閃耀藍色光華,指向森林某處。
「鏗鏘」
營地內的衛士紛紛拔出長劍,分散成一個圈子,銳利的目光掃視着樹影婆娑的森林,十幾隻體型健碩的紅毛戰犬在主人的指使下,從不同的角度朝女伯爵弓箭所指的樹林兜了過去。
夜風吹拂樹葉嗚嗚呼號,遮蔽了戰犬腳步的沙沙聲,所有人都凝神戒備,過了一會,戰犬紛紛回到營地,驚悚氣氛在每個人的心頭蔓延。安德莉婭美麗的眼眸變成了冰藍色,仿佛凝固的風暴,她聲音冷靜地吩咐道:「把警戒哨都叫回來,我們馬上離開。」
一名面容堅毅的壯年騎士吹響了如同岩蟋蟀的哨聲,樹林中,不同的方向傳來蟋蟀鳴叫的回應,二十三名身穿青黑皮甲的衛士逐個回到營地。
「人都到齊了……你們是在等我嗎?」
悅耳的聲音從安德莉婭背後傳來,她幽幽嘆息,秘銀戰弓連同腰間的秘銀長劍一併丟在地上,姿態優雅地轉過身體,對如臨大敵的部下命令道:「把武器都收起來。」
衛士們聽從女伯爵的命令,利劍還鞘,放下弓弩。他們看到一個修長勻稱的身影從東邊漫步而來。他穿着造型精緻的皮鎧甲,腰懸兩柄長劍,容貌俊美無儔,眼眸中閃耀着金色流光,如霧如虹,顯得神秘而高貴。
安德莉婭迎上前,屈膝施禮:「蘭德爾殿下,夜安。沒想到,我們會在這裏見面。」
維克多微微一笑,還禮說道:「美麗的溫布爾頓女伯爵,野外相遇真是令人驚喜,為什麼不到我的身邊來呢?」
輕輕咬了下嘴唇,安德莉婭移步到維克多的身旁,落後半個肩膀,兩人相隔不到1米,看起來頗為親密。
狂風騎士的近戰比他們的遠程攻擊還要犀利,安德莉婭牢記金眼伯爵劍斬狂暴食人魔督軍的風采,這個距離,她沒有任何逃跑或反擊的機會。
維克多嘴角掛着滿意地笑容,眼中的金色流光迅速消散,恢復暗金異色的眼眸。他的目光掃過營地內的所有人,在黑袍巫師的身上稍微停頓了下,看着臥在地上,保持安靜的紅毛戰犬,評價道:「狗馴得不錯,沒有亂叫喚。」
安德莉婭冷哼一聲,維克多側過臉,笑道:「我沒想到,你居然是巴塞留斯家族的核心成員。」
巴塞留斯家族豢養巫師不奇怪,奧古斯特也豢養巫師,但布利諾爾城四大王侯家族都接觸不到鳶堡巫師。安德莉婭還不是巴塞留斯的王侯,她帶着巫師在野外晃悠,確實令維克多感到驚訝,便出言試探。
安德莉婭矜持說道:「他們每個人都是我的附庸,包括被你稱讚的戰犬也屬於溫布爾頓伯爵府。」
「那就好辦了。」維克多挑了下眉毛,目光轉向黑袍巫師,吩咐道:「把你的面具摘下來。」
黑袍巫師明顯猶豫,朝左右的護衛看了看。安德莉婭蹙起細長筆直的眉毛,咬牙說道:「伍德遵照殿下的吩咐,否則,我們都會死。」
「寶貝,是除你之外的所有人……」維克多瞥了安德莉婭,語氣輕佻,眼神卻冰冷銳利,「如果你再說話,我保證他們都會死。」
自小被領主收養的封臣巫師格外敬畏騎士貴族的制度,也不會不了解諸王國的頂尖人物。自稱主人的安德莉婭都已經束手就擒,黑袍巫師面對維克多的命令,還敢左顧右盼,足見其中的蹊蹺。
黑袍巫師取下金屬面具,露出普普通通的面容。維克多記下他的特徵,問道:「你叫什麼名字?為誰效力?」
「我……我叫伍德,效忠溫布爾頓伯爵大人。」黑袍巫師有點緊張地回答道。
「什麼時候的事情?」
「最近……哦,不,是一年前,我們原本是開拓領的佃戶,獸人入侵開拓領,伯爵大人的手下救了我和我的家人。」伍德老老實實地說道。
「你的巫術是什麼?」
「大人,我可以從瀕死的人……或怪物身上暫時獲得一項能力,還可以獲得我想知道的事情。比如,我對一隻快死的貓頭鷹施展巫術,我能夠擁有貓頭鷹的聽力,持續一個大沙漏的時間,但我不能變成貓頭鷹,在天上飛。我還可以向貓頭鷹提一個問題,了解我想知道,它也知道的事情。如果貓頭鷹不知道,那問題就沒有答案。」
伍德深深吸了口氣,說話逐漸順暢,指着地上的半人馬,解釋道:「我剛剛用巫術,臨時通曉半人馬的語言,但這只是附帶的。我是遵照主人的意思,提問它在西頓荒野的東部看到了什麼。它回答我的提問,就算它不能開口,我也可以知道它知道的答案。」
維克多在暗中觀看了伍德施法的全過程,他所言的事實與維克多的判斷基本一致。
微微點頭,維克多突然問道:「你在假面兄弟會用什麼銘牌?」
「假面……什麼會?銘牌?」伍德一臉茫然,想了想,囁嚅道:「大人,我不知道……我沒聽說過假面什麼……的。」
心跳、呼吸、血液流速沒有發生應激變化,不是撒謊……維克多暫時放心,轉而對安德莉婭說道:「巴塞留斯公爵也懷疑沒有獸人之王?」
女伯爵冷着臉說:「我不知道殿下在說什麼?我只是做該做的事情。」
西頓半人馬不會無緣無故地聯合起來進攻撒桑帝國的東開拓領,如果沒有獸人之王的外部壓力,那這場戰爭最大的幕後推手極有可能是光輝騎士團。因為他們開拓北部荒野遲早要和西頓半人馬決一死戰,也遲早會碰上獸人之王。準確的說,人類軍隊的壓力將催生出一個,或兩個、三個獸人之王。
半人馬大軍似乎了解人類防線的不足之處,可它們的突襲行動看似精準,其實已經不知不覺陷入了絕境。光輝騎士團點燃紅煙烽火,動員整個人類國度的軍隊,畢其功於一役,徹底殲滅西頓半人馬,而撒桑帝國成為最大的受益者。
巴塞留斯領導的鐵山貴族當然也從中受益,只是他們不希望被光輝騎士團蒙蔽,淪為戰場上的輸家。
安德莉婭想方設法地查探準確情報,但她不會在南方王國的殿下面前否認獸人之王的存在。
換作維克多,他也會這麼做。巧的是,他在野外碰上了安德莉婭,還抓到她豢養巫師的把柄,既然強弱鮮明,那就不能輕輕鬆鬆地放她過關。
這處營地人多眼雜,雖說安德莉婭能把這些人和巫師一併帶出來,他們應該都是她的心腹手下,但維克多不能確定他們同巴塞留斯公爵的關係,即便他們並非巴塞留斯家族培養的秘密守衛,只要是人就很難真正做到守口如瓶。
水銀密探用迷幻藥劑撬開的嘴巴不止一張,只有煉金人類才能做到絕不泄露秘密。
維克多遵照貴族一貫的風格,以曖昧私情掩蓋真實意圖,就算巴塞留斯問起安德莉婭,她也有冠冕堂皇的藉口。
反正,金眼伯爵聲名狼藉,霸佔布里亞特子爵夫人,勾搭崗比斯國王的未婚妻,種種過往已經洗不乾淨了,再添一個勾引狂風女騎士的污點也無關痛癢。
x-3拾起小男爵記憶中,取悅女性的肢體語言和微笑方式,維克多微微俯身,殷勤而不失禮貌地邀請道:
「伯爵大人,我仰慕您的美貌與高貴,我是否有榮幸同您在這片森林裏散步漫遊,只我們兩個人。」
蘭德爾殿下的禮儀無可挑剔,可他自顧自地向樹林裏走,等在前面,那種不容拒絕的姿態對於一位高貴的白銀女騎士而言顯得強硬,以至粗魯。只是他的動作就像寧靜的月光、潺潺的小溪、流動的微風,自然而親近,讓人無法生出惡感。
安德莉婭美麗精緻的臉上閃出一抹淡淡紅暈,旋即消失無蹤,回頭吩咐道:「你們在這等我。」
平時眼高於頂的溫布爾頓女伯爵跟着維克多走進森林深處,乖巧溫順的模樣讓她的心腹親衛們面面相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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