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刻裝出這般難受的模樣,無非是在等一個人。
外面廊下遠遠走來一個人, 一張白皙的如同抹了粉一般的臉, 銀白繡如意紋的錦袍, 頭戴嵌了金邊紅寶石心的黑帽,長身玉立, 清俊瀟灑,然而——這人卻是當今天子承宣皇帝陸景跟前的貼身太監秦雋安。
秦雋安一推開門就看到了眼前的一幕, 他那張白皙的過份的臉上頓時閃過一抹焦急, 繼而擰着眉頭端着茶水就急急忙忙趕到了床邊。倒出半盞茶,試過溫度後又送到唇邊輕輕吹過,秦雋安這才上前半抱住龍床上的陸景, 輕聲哄道:「皇上,來, 喝水。」
陸景睜開眼, 一副十分痛苦的模樣。
&公公……」他伸出左手,搭在了秦雋安的右手上。
秦雋安點了點頭, 繼續勸道:「皇上,來, 喝水。喝了水,就不難受了。」
陸景閉了閉眼, 長出了一口氣。
這秦雋安對原主的確是不錯的, 在原主還是在冷宮的可憐小皇子時, 就是秦雋安陪在他身邊,照顧他,教養他。雖然……秦雋安也不過就比原主大八歲罷了。但是可以說,若沒有秦雋安,此刻也自然不會有承宣皇帝陸景了。
可是,秦雋安千不該萬不該,不該殺了原主最愛的齊淑妃!
不該軟禁他!
不該把持朝綱!
不該……
陸景臉上的痛苦之色更深了點兒,這不是他在痛苦,這只是承宣皇帝陸景在痛苦。有多信任,在被背叛的時候就有多痛苦,原主對於秦雋安,那是比死去的母妃還要信任在乎的,可是卻沒想到到了最後,秦雋安卻背叛了他!
原主身上的怨氣太重了,即便陸景穿到他身上已經五年了,也還是沒有徹底消磨掉。他勉強壓制住,張口,就着秦雋安的手小口小口的喝着那溫度正好的水。
秦雋安鬆了口氣,面上也露出了一絲笑,可那笑還沒漾開,卻又僵住了。他愣了一瞬,然後低頭,心口處插着一把匕首,此刻血跡已經快速流出染紅了銀白色的錦袍。
他手裏還端着茶盞,可他的小皇帝卻已經退開,縮到了龍床最裏面。
「……為什麼?」他聲音清清淡淡,竟然沒有一絲失去分寸。
他沒有震驚,沒有憤怒,甚至沒有難過。
但是被他那似乎一瞬間散去光芒的眼睛盯着,陸景卻不自由的心頭震了震。不過這個問題他卻沒法回答,因為秦雋安還沒有殺掉齊淑妃,還沒有軟禁他,還沒有把持朝綱。他有的……頂多是幫原主殺了欺辱過他們的人,頂多是有些目中無人,普天之下除他之外再不聽別人的話罷了。
其實,這都是正常的。
所以陸景明白了,他這是有些心虛,有些愧疚了。
雖然他不是原主,可是五年來他們也算是相互扶持着走過,即便沒有原主的感情深,但多少也相處出感情了。甚至是,秦雋安從沒有對不起他過,他連恨意都生不出。
可……可那又如何?
他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他只是代替原主來做任務的,原主的心愿就是要親手殺了秦雋安,如今他只不過是完成任務罷了。
陸景是計算過距離的,匕首正好刺在秦雋安的心口處,堅持了這麼久,秦雋安終於受不住摔落了茶盞。搖搖晃晃起身,跌跌撞撞邁步,還不等他控制不了情緒再次發問,外面就傳來了吶喊聲,傳來了嘈雜的奔跑聲,兵器碰撞聲。
他面上終於有了神情,是震驚夾雜難過,最後幻為一句憤怒的低吼:「為什麼?陸景,這些年我待你如何,我對你可曾有過二心,可曾有做過對你不起的事情?你為什麼,為什麼要置我於死地!」
他赤紅着眼睛,死死瞪着陸景。
陸景知道,他活不了了。不管是自己的那一刺,還是外面不斷湧入進來的人,都是要他命的。
&是你的命。」最後,他只給了這麼一句答覆。
他是天子,要殺你便是殺你,何須理由。何況那些理由,如今都還沒發生,他又如何說得出口。
一聲巨響,秦雋安摔在了地上,他的不敢置信里已經夾雜了絕望,他甚至沒有力氣大聲說話了,「……我的命,救了你,陪伴你,養大你,最後卻……卻無緣無故被你殺了,這居然會是我的命?」
陸景沒有聽清他在說什麼,不過這也無所謂了。秦雋安很快被衝進來的侍衛拖了出去,雖然沒有聽到他的慘叫,但那刀入肉發出的噗嗤聲,陸景卻是聽得清清楚楚。
只不過,他卻沒聽到秦雋安閉上眼睛前最後一句低喃。
他趴在地上,眼睛好似能從冰冷空洞的大門口看見那個無情冷血的帝王般,像是委屈又像是質問,「為什麼,我待你那麼好,你且還不是真正的陸景,你為什麼對我那麼狠?我不甘心,不甘心,不……甘…>
聲音越來越輕,最後飄散於風中,再也無人聽見。
殺了秦雋安,把原主心愛的齊淑妃暗下放走,讓她和男主雙宿雙飛,陸景的任務就完成了。這個世界的任務如此簡單,想到原主的身體現在還只不過十六歲,他便決定好好治理好這大梁江山,過幾年再給大梁留下後人,也許這個世界他不需要壽終正寢了,還是早早完成任務收取功德,抓緊進行新的任務要緊。
可他卻沒想到,一日晚間剛剛躺下,突然就覺得渾身都不能動彈了。而緊跟着就像是被人強行從身體裏抽出一般,疼得他幾乎頭皮炸裂,呼喚了無數次系統也沒得到幫助,最後真的被抽出拋向了半空,而落下時他也終於撐不住,昏死了過去。
-
&鹿,起床了!」
&鹿,你他媽是豬啊,起床了!」
&睡睡!陸景!你給老子起來!」
年輕男人的聲音從一開始的不耐煩到慢慢變得暴戾,一聲又一聲,吵得陸景的頭疼得快要炸了一般。雖然還沒有睜眼,但是他已經下意識伸手想拿什麼砸過去了,可是手剛一動,才發現渾身酸痛的厲害。
怎麼回事?
他可是一國之君,就算是被關在冷宮的落魄時候,也沒人敢這麼對他,怎麼現在……這該死的公鴨嗓是誰?居然敢這麼吼他?
陸景心底生出火氣,耳聽年輕男人似乎氣勢洶洶的往床邊靠了,便也顧不得身上酸痛,隨手抓了身邊一個什麼東西,順着聲音來源地狠狠砸了過去。
隨即,他睜開眼睛。
的確是個年輕的男人,似乎沒想到陸景會忽然砸東西,他竟然被砸了個正着。狼狽的雙手抓住手機,而後他一臉怒火的把手機摔在地上,這才抬頭,怒視陸景。
這年輕男人生得很俊秀,一件簡單的白襯衫,一條泛白的做舊牛仔褲,頭髮偏分劉海飄逸,這是陸景原先讀書時候有一段時間男孩子們的普遍造型。
如果不是他一臉厲色,正舉着手張牙舞爪看起來像是要來打他的話,陸景得承認,哪怕換地圖換的這麼意外,他也會不吝嗇給這男人一個好臉色的。
可是,這世上沒有如果。
&死了,不能小點聲音說話嗎?」他出聲訓斥道。
年輕男人叫裴啟洲,他被陸景不善的語氣震得愣了愣,不過眨眼功夫就反應過來了。這一反應過來可不得了,他一下子躥到床邊,勒着陸景的t恤衣襟口就把他給抓了起來,「叫你兩聲小鹿,你他媽是要上天是不是?陸景,你給老子聽好了,你要是不幫老子把秦楠給勸回來,老子剁了你餵狗!」
陸景蹙眉,他也是穿越很多位面的老人了,這還是頭一回見到脾氣這麼爆的。若是往常陸景沒有接收劇情之前,可能會先妥協應付過去,可是今天身上難受頭也難受,他實在是沒有好脾氣。
他冷聲道:「鬆手!」
裴啟洲回以兩聲呵呵冷笑,不僅沒鬆手,反倒是把陸景提得更高了些,手上的力氣自然也加大了點。
陸景氣得閉上了眼睛。
他穿越過許多位面,現代的古代的,武俠的修仙的,這麼多位面雖然沒幫他積累到足夠的功德點,但是卻幫他得到了許多能力。說得通俗點,就是金手指。
在娛樂圈的世界點亮了演技,在武俠世界點亮了武功,在宅斗世界點亮了後宅女人的陰謀陽謀爭風吃醋,在爭權奪霸的世界……呃這個就算了,陸景的智商和情商都不是太高,所以即便穿入爭權奪霸的世界,他也不過是個炮灰。
這些此刻不提也罷,只他伸手一把抓住裴啟洲,不過才使出兩分力氣,就見裴啟洲本來怒氣沖沖的一張臉迅速的轉換,變成了疼的扭曲的一張臉了。
原主是個可憐的孩子,他家裏也只剩下了個姐姐,雖然這位姐姐到目前還沒有出現過,但在原主的記憶里,她其實對原主已經非常好了。就是惱怒之下趕原主出家門,那也是想着原主能「改邪歸正」,不要再喜歡男人,做回一個正常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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