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當!」顧夕轉頭,霍地一張凳子猛地砸在了顧成面前,「你再動一下我看看。」
顧成下意識往後連退了好幾步,手裏的笤帚也失手扔了,驚恐地看着顧夕:「小畜生,你、你瘋了?」
「我瘋了還是你瘋了?這麼多年要是沒有我媽撐着,就憑你那兩晌地你早餓死了,你一個大男人靠妻子養着整天混吃等死還有臉在家撒潑發瘋,你憑什麼?」
「你記着,這是最後一次,往後你要是再敢跟我媽動手,我絕對饒不了你。」顧夕深吸一口氣,看着顧成的眼神比陌生人還不如。
在顧夕的心裏,顧成根本就不是她爸,而是害了她一輩子的仇人。
她不是在放狠話,如果再有下次就不是今天燙到他這麼簡單了,她一定讓顧成知道什麼叫後悔。
「夕兒,別,別跟你爸動手。」周淑芳被大閨女給嚇到了,她沒想到這孩子發起脾氣這麼嚇人,看見丈夫女兒針尖對麥芒一樣對峙着,忙硬撐着伸手拉住顧夕。
「媽!」顧夕恨鐵不成鋼地叫了一聲。
為什麼要這麼軟弱?
為什麼到現在還要替顧成說話?
他就是個只顧自己吃喝玩樂根本就沒有想過妻兒死活的窩囊廢,一點兒羞恥心都沒有,做的那些事更是連畜生都不如。
這麼多年這個家有他跟沒有一樣,沒有他反倒是能過得更好一些。
「夕兒。」周淑芳一愣,看出來女兒眼裏的失望,可她也沒法子,捂着臉嗚嗚哭出來,「他是你爸啊,再怎麼樣他都是你爸啊。這可怎麼活啊,地也沒了,往後可怎麼辦,我大閨女剛考上大學啊,我可怎麼辦啊?」
顧夕說不出話了。
抿唇看着她媽哀傷無助的樣子,眼眶也紅了。
「咳。」王老九假裝咳嗽一聲,這顧家的事兒真不好摻和,「成哥嫂子,要不你們回頭再說,先把帳結了吧。」
「你們這是違|法的。」顧夕轉頭看着他。
王老九眼裏閃過狠戾,很快笑着看向顧夕:「小姑娘,說話要負責任的,這是你爸欠的債,聽你這意思是想要賴賬?」
「跟我談法律?」王老九又哈哈笑了兩聲有恃無恐道「你是咱村的高材生,那字你都認得吧,寫的是你爸借錢供你們姐弟念書,書念了賬就不認了?」
顧夕恨就恨在這裏。
如果是借錢用於賭博的話,國家的法律根本就不會保護此類債務,她完全可以不承認這個。
可她沒想到放債的也都懂得這些,顧成那欠條上根本看不出來跟賭博的關係,反倒是被這些人誆着寫了鬼扯的理由。
顧家的花銷又不走銀行流水,她就算是想證明這借來的錢跟他們無關都不行。
還有最重要的一點是,這鄉下地方其實有自有自己的一套規矩,誰都不好去碰。
也好,反正顧成的東西她用了也噁心,要不是為她媽不值,她連剛才的那些話都不會跟顧成說。
王老九見顧夕的眼睛黑沉沉的,想到這孩子剛才的表現,又把兩隻手舉起來笑嘻嘻道:「小姑娘別動怒啊,你可跟我發不着脾氣,你爸欠錢我要債,天經地義,你說是不是?」
顧夕垂下眼睛:「是發不着,以後更不會有關係。」
王老九挑了挑眉頭,這是什麼意思?
顧成嗜賭成性,就算是今天把褲子都給輸沒了,明天肯定也會沒臉沒皮地再去借錢賭,這種人他見得多了,怎麼可能說戒了就戒了。
除非把他手給剁了。
不對,還有另外一種情況。
王老九想到這裏多看了顧夕兩眼,這小姑娘不會真有那樣的打算吧?她一個孩子哪裏有那麼大的膽子?
「九哥。」顧成心裏真有點怵了這個死丫頭,惡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更怕得罪了王老九以後借不到錢,就不想在家裏待了。
討好地沖王老九笑道:「家裏老婆孩子不懂事兒,讓你看笑話了,要不這樣,咱現在去陳大白話家,我讓他給九哥整倆下酒菜,咱好好喝一個再摸兩把。」
陳大白話在村口開了個小賣店,平時村里人買個油鹽醬醋的都去那兒,時間長了他就乾脆支了個麻將局,白天晚上烏煙瘴氣地聚了一幫人抽煙打麻將。
後來縣裏來抓過幾回賭就散了,改成晚上一幫人在他家小屋推牌九填大坑,陳大白話和他媳婦偶爾也收錢給做倆菜,好賭的人賭紅眼了幾天不回家,吃住就都在那兒解決了。
「顧成,你不是人,你沒長心啊。」周淑芳聽到這話震驚地抬頭,可她攔不住人,只能眼淚止不住地流。
家裏都這樣了,丈夫還只想着要去喝酒耍錢,根本就沒有悔改之心,這日子讓她可怎麼熬下去啊。
王老九心裏也直搖頭。
這顧成是什麼狗命啊,有這麼勤快的媳婦懂事的孩子都不知道珍惜,這家早晚讓他折騰散了。
「走走走。」顧成看都不看妻兒一眼,拉着王老九就往外走,還給自己找藉口,「九哥今天這事真不怪我,你看就是按個手印的事兒,我錯了我錯了,待會兒我給你賠罪。」
倆人聲音漸行漸遠,顧夕並沒有攔着。
已經拿不回來的錢她不會浪費時間,而對於顧成這種人,她必須快刀斬亂麻徹底斷絕關係才行。
「媽,別哭了,家裏還有我呢。」轉身扶着哭得虛脫的她媽去小屋休息,「只是媽,咱們不能再這麼下去了,再下去就不是賣地而是賣兒賣女了。」
周淑芳身子一抖,淚眼迷茫地看着大女兒。
「媽,你不信嗎?」顧夕看着她的眼睛,格外認真道,「家裏僅有的地都沒了,他戒不了賭,你說他接下來會怎麼做?」
「會、會咋做?」周淑芳手緊緊地抓着大女兒,她不是想不到,只是不敢去想。
身後的顧雪一直悄悄跟着兩人,聽到這話抬頭看了顧夕一眼。
「媽你先進屋,我去打水來你洗洗臉。」顧夕知道這不是一句話兩句話的事兒,打算今晚好好跟她媽說說。
「我去。」顧雪趕緊開口,「姐你在這兒照顧媽,我去打水,晚上咱倆陪着媽睡。」
「不用。」
「姐,你是不是還在生我的氣?」顧雪眼裏一寒,趕緊又低着頭解釋,「其實珍珍她不是故意的,她就是想跟大傢伙兒開個玩笑,沒想到薇薇姐就誤會了。」
「嗯,你去跟全村人解釋吧。」
「姐,我知道你怪我,可我先前真的不知道珍珍她會那麼做,後來我知道了也很生氣,再說你通知書也拿回來了,就不要……」顧雪委屈地看着她媽。
意思這事兒本來跟她無關,她都這麼賠禮道歉了,顧夕還這麼牽連無辜實在是小心眼太過分了。
「顧雪,媽現在臉上傷還腫着,你身為女兒不說關心關心,竟然只想着替姚珍珍解釋,你是走錯門了吧?還記得自己姓什麼是誰養大的嗎?」顧夕打斷她的話,要是再由着她牽着鼻子走才怪了。
顧雪臉色一白。
周淑芳也失望地看了顧雪一眼。
想到剛才大閨女小兒子都護着她,只有小閨女站在那裏沒動,這孩子,心太獨啊,跟她爸性子太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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