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小草見他說話間眼神有些閃躲,便知道他的傷並沒那麼簡單。想起小時候學的《凡卡》,學徒就是免費的勞動力,平時照死里使喚,一不如意還要遭到毒打。
望着十一歲的大哥瘦得跟竹竿似的身子,面帶菜色,便知道他在木器店裏的日子並不好過。她一一回答了余航一連串的問題,取出包着薺菜包子的布包,道:
「家裏一切都好。我跟晗哥學會了下套子捉野兔,今天逛賣獵物就分了一兩銀子。哥,你別擔心。如果在鋪子裏做得不開心,就回家吧,咱家也不缺你的這口飯……」
「我在這裏好着呢!大師傅經常誇我幹活實在,學手藝努力,還說過幾天,就教我刨木頭呢!等過兩年,我學成出師了,就能拿工錢補貼家用了。對了,你們幹什麼來了?」余航暗暗揉了揉被打疼的腿骨,趕緊轉移話題。
小石頭從捧着的油紙包里,取了一塊糖,硬塞進哥哥的嘴巴里,笑眯眯地道:「珍饈樓的少東家還留我們吃了飯!滿滿一桌子菜,就我們三個人吃。哥,我給你留了半隻雞,裏面還加了人參呢。你快嘗嘗。」
「晗哥,多謝你帶弟弟妹妹來看我。太遠了,小草身體不好,走步得遠路。以後別過來了。」余航不接小草遞過來的雞湯,謝過趙晗,又叮囑小草姐弟倆。
小草搖搖頭,道:「沒事。路上遇見到鎮上送木柴的張爺爺,搭他的牛車過來的。這盆子是從珍饈樓借來的,你趕緊把雞湯喝了。雞肉吃不完,用油紙包了,擱到晚上不會壞。還有饅頭,我來的時候剛出鍋,給你拿了兩個……」
小草看出哥哥在木器店過得並不好,打定主意以後勤送點吃的過來。
「我在這裏有吃有喝,每天饅頭包子都吃膩了。饅頭還是你們帶回去自己吃吧?以後別給我送吃的了,店裏的伙食很不錯的!」
余航掩藏了他每天啃冷硬的豆麵餅配涼水的事實,不願意讓家裏人替他擔心。
余小草要真是一個八歲的孩子,肯定被他騙過去了。她心中深深的嘆了口氣,佯裝生氣地道:
「怎麼?是不是吃慣了好東西,就不屑吃家裏的雜麵饅頭了?店裏的伙食再好,也比不上家裏的心意。快拿着,要不,我可生氣了哦!」
余航想說什麼,卻哽咽住了。他默默地捧着妹妹強塞過來的布包,心中流淌着家的溫情。出來做學徒快三個月了,每當店裏的夥計和師傅打罵的時候;每當餓得頭昏眼花手腳無力,卻做着最重的活兒的時候;每當夜裏渾身酸痛,快要撐不下去的時候……他總會想起娘親溫柔的笑,爹爹鼓勵的眼神,弟妹們可愛的笑臉……
家人,是他支撐下來的唯一信念!
「余航!死在外面了嗎?你要偷懶到什麼時候?店裏進的木料來了,還不死進來幹活?白養活你們這群懶鬼……」
木器店的老闆章掌柜,探出頭來,打量一下姐弟倆的穿着,嫌惡地撇了撇嘴,然後兇惡地朝余航吼着。
余航抱緊了手中的布包,強笑着道:「我們掌柜面噁心善,平時對我們可好了……我要進去幹活了,你們回去的時候注意安全,以後別給我送東西了,我好着呢……」
「還不進來!不相干就給我滾蛋,只會浪費糧食的東西!」章掌柜不耐煩地呵斥着,好像在驅使一隻召之即來的牲口。
余小草看着哥哥踉蹌着跑進去的背影,心中暗暗下定決心,一定要儘早把余航接回去。學徒,沒有自由,沒有人權,甚至連自尊都要任人踐踏。她的家人,由她來守護!
小石頭捧着包着糖的油紙,似乎手中的糖都失去了它的甜味,小傢伙似乎在強忍着什麼情緒,抬起頭來,看着二姐,道:
「二姐,要是有辦法讓人快快長大就好了。我要是長大了,就像爹一樣打很多獵物,掙錢養活大家。咱們就不會被人看不起了,哥哥也不會任人欺負……」
余小草摸摸他的小腦袋,想給他一個讚許的笑,卻發出一聲深深的嘆息。
「姐,晗哥哥,我們現在去哪兒?」小石頭低着頭走在大街上,早已失去了來時昂揚的興致。
趙晗見姐弟倆情緒都不太好,想了想便道:「現在還早,我們去給你小叔送了魚,就在街上隨便逛逛吧。」
三人很快找到了餘波租住的房子,他去了學堂不在家。小草謝絕了小嬸趙氏的熱情挽留,拉着趙晗和弟弟開始逛街。
唐古鎮的三條街道,主幹道上酒樓、客棧鱗次櫛比。現在最大的酒樓和客棧,都是首富周家的產業。
一些從海路過來的有身份,有地位,有錢的富人,在這裏上岸後,都會在塘沽鎮停留休整。街道上隨處可見鮮衣怒馬的貴公子,跟着丫頭婆子的精緻馬車也不鮮見。
姐弟倆一邊走一邊看,倒是大飽了眼福。
小石頭一手拎着二姐給買的糕點,一手拿着串糖葫蘆啃得滿嘴糖屑,烏溜溜的大眼睛仿佛不夠用似的,覺得鎮上的一切都新鮮。
「咦?二姐,那是不是趙伯伯和咱爹?」小石頭用舉着糖葫蘆的手,朝前面熙熙攘攘的人群指了指,眨巴兩下眼睛終於確認了,「真的是爹!二姐,咱們快點過去……」
余小草一把拉住自家弟弟,不贊同地搖搖頭,道:「過去幹啥?讓爹知道咱們賣了獵物,還能存上私房錢嗎?銀子要是進了咱奶的荷包,冬天咱還得挨餓挨凍!」
小石頭看看手中的糕點和糖葫蘆,要是銀子被奶奶沒收了,他哪還能吃上酸酸甜甜的糖葫蘆和甜甜的麥芽糖?
「二姐,你說咋辦呀?」小石頭心中特崇拜二姐,自從二姐摔了頭,整個像換了個人似的。
跟着她不但能吃上肉,還會掙錢、敢存錢,就連奶奶都不敢治她。二姐人又大方,這麼貴的糕點都捨得給自己買。他決定了,以後堅決擁護二姐的一切決定,三十年不動搖!
余小草沒想到,十幾文錢的粗製糕點和糖葫蘆,就把自家小弟給收買了。難怪是小吃貨一枚!
她正拉着小弟,扯着趙晗的衣袖,躲避進一個巷子內。要不是她動作快,非被自家老爹逮住不可。
「這麼了?」趙步凡扛着一頭公鹿,扭頭看見余海兄弟不時往身後張望着,不由問了句。
余海高大的身軀上,掛着幾隻小型獵物。他此時眉頭稍稍皺起,嘴抿成一條線,略帶遲疑地道:「我剛剛……好像看到草兒和石頭了……」
「你家二閨女和小子?不可能吧?她們一個體弱,一個只有五歲,怎麼可能走幾十里路到鎮上來?或許身形相似,你看錯了吧?」趙步凡萬沒想到是自家兒子,帶着倆小傢伙,到鎮上賣獵物來了。
他口中體弱的小草,膽子大得能通天,躲過老爹後,依然不緊不慢地逛她的。
【主人,主人!我捕捉到一股靈氣,就在你右手邊,快帶我去看看!】小補天石急切之下,忘記心中發下的「不承認小草是它主人」的誓言。這股靈氣頗為濃郁,如果吸收了,那可是要比泡上十天澡還要有用。
余小草忙往自己右手邊望去,這不是間藥鋪嗎?難道這藥鋪里還賣修真的靈草靈藥?
「同——仁——堂……二姐,這幾個字石頭都認得呢!」小石頭糖葫蘆已經吃完了,小臉吃得跟花貓似的。他揚起笑臉,一副求表揚求愛撫的模樣。
小弟居然認得字?這當然值得誇獎,余小草不吝讚美的語氣:「不愧我余小草的弟弟,居然能認字!告訴姐姐,從哪學來的?」
小石頭笑眯了眼睛,得意洋洋地道:「二姐,大哥跟着小叔學了不少字,他教過我們三個。我都能認兩百多個字了呢……你撞壞了頭,應該不記得了!」
「我雖然有些事記不清了,但是這幾個字還是認得的。」原來本尊也能認幾個字啊,挺好挺方便。
小石頭搖頭晃腦地道:「二姐,要說認字,我們三個就屬你快!小叔說你可能有過目不忘的本事。你要是男娃,家裏肯定供你念書。」
小草見他口中帶着羨慕的語氣,摸摸他的小腦袋,道:「我們小石頭也很聰明,才五歲就能認這麼多字。放心,姐手裏有錢,明年也送你去學堂。你學了字,回來再教姐姐,也是一樣的!」
小石頭想起那個有錢的少爺,給了二姐一錠大元寶,應該夠交一年束脩的。想到自己讀書有望,小傢伙更是笑開了花。
一直跟在姐弟身後默默保護她們的趙晗,見余小草抬腳進了藥鋪,不由納罕:「小草,你不舒服嗎?有病就要治,千萬不能拖,別怕花錢……」
你才有病呢!不過,村里那個赤腳醫生尤大夫的醫術,余小草頗有些質疑。這副身子,她剛穿越過來的時候,破敗成那個樣子,別落下什麼病根。既然手中有錢了,讓城裏的大夫診診脈,有病治病沒病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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