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輝的新衣 8.第 8 章

    成輝回到四九城的那天是星期六，兩點的時候專機落地，接他的是他另外一位主要負責他私人生活事宜的生活助理肖本德，肖本德二十八歲，國內某名校本科畢業，樣貌平平，話不多，相對於孔興安少了一些氣勢，但做事細緻，交給他辦的事鮮少有讓成輝不滿意的。

    下了飛機，直接換車去太醫館，黃慧就在那裏養胎。路上，肖本德拿出成輝交代他準備的一個繡了觀音的香囊，小心翼翼的將成輝遞過去的那張有些破，據說是平安符的黃紙塞進香囊里，然後縫好。

    香囊看起來非常不錯，當成輝把它交給已經在病床上躺了近一個月的黃慧，並告訴她裏面有一張可以保她母子平安的平安符時，黃慧的臉色似乎瞬間好了一些，哪怕她身上已經掛了好幾個類似的平安符了。

    黃慧是成輝唯一的姑姑成槿次子關永彥的老婆，自從接連懷了幾個都沒了，又沒查出原因，黃慧的精神狀態就很不好，看了心理醫生也沒什麼用，追根究底就是沒孩子鬧的，不少人私下說是長輩催的，但成輝想說真是冤枉，鑑於他姑姑也不只一個兒子，前面他大表哥關永瑞兩個兒子都快成年了，相對於孩子，關家更擔心的是自家小兒媳婦被沒孩子鬧成神經病了，那才是丟人。

    所以這次黃慧好不容易懷上了，說要跟觀音還願，婆家關家，娘家黃家，就連成輝這邊都二話不敢說的滿世界裏幫她跑腿。

    要說，雖然黃慧確實想孩子想得有點魔障了，但之前真沒想過指使成輝，雖然說成輝說起來是正經的表弟，但到底成輝的身份不一般。而且黃慧也知道這樣的事通常男的都不愛搭理。

    然而，幾天前，成輝主動的跑來跟她說：「我明兒個要去h市一趟，慧嫂子您有什麼要吩咐的嗎？」

    幾天後，成輝回來了，坐在病房的沙發上，搭着關永彥的肩膀抱怨：「哎喲喂，慧嫂子您之前是怎麼求上那位菩薩的，我也是服了，那地方荒的啊，我都懷疑我穿越回遠古了你知道吧？狗爪地圖上一片空白。這得虧是我去的，這換個女的，得蹲路邊上哭。我等了三支煙我才等到一個老太太，就那種駝着背，一身藍色衣服，背個破籮筐的，我多高興啊，趕緊的上去叫奶奶，結果……」

    成輝這人吧，嚴肅起來嚇死人，貧起來隨便給點素材能自個兒說一部西遊記，說得黃慧樂得不行。等到成輝告辭從病房出來，一米七五的關永彥伸長手摟摟成輝的肩，說：「這次謝謝輝兒，以後有什麼事需要彥表哥一句話就行。」

    然後，被成輝踢了一腳。

    &大爺的，你踹人踹上癮兒了是吧？連你表哥也踹！」

    -

    從太醫館出來，成輝直接就回了家。如今但凡有點正經事的人就算不是隔三差五的滿世界飛，也極少能保證真的朝九晚五，總不是這事兒就是那事兒，但成家約定俗成的是隔周周六晚上都得回家吃完飯，這一天正好是。

    成輝回到家的時候還有點早，五點不到，他的父親成樺和小叔成析在書房跟爺爺成瀚，也就是首輔大人不知道在聊什麼大事，成輝進去問個好……

    &兒回來了，這事兒你也說說看法，別跑！」

    成輝靈活的避開成析企圖抓住他的手，腰一扭就跑掉了。

    離飯點兒還有一會兒，成輝回房間洗了個澡，又蒸了十分鐘，回床上眯了一會兒，不小心眯着了，睜眼就六點半了，成輝蹭的就從床上竄起來，套了褲子t恤就往樓下跑。

    哐當哐當跑到樓下，還沒開飯，成輝估摸着是等他呢，笑着作揖，說：「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不小心眯着了，你們叫我一聲就行，別等着。」

    成輝這邊話音剛落，沙發里坐着的，他小嬸余雅雁說話了。

    &不敢叫你，公公說了，你這是累着了，晚點吃飯沒關係，得讓你休息好了。」

    余雅雁坐在沙發里，拿着一盅冰糖雪梨吃着，說着話的時候帶着笑，成輝聽了也是一笑，扭頭喊着，直接去了餐廳。

    今天人到的挺齊，成輝的大伯成棠，大堂哥成燦，大堂嫂榮樂，侄子成子昂，父親成樺，母親曹千卉，小叔成析，小嬸余雅雁，堂弟成晃，堂妹成姯，再加上姑姑成槿和表哥關永瑞，表外甥關洪敏，一張大桌竟然坐滿了，大家長老爺子成瀚挺高興的，讓人上了三年前人送的一瓶百年老窖。

    老爺子最愛就兩樣，一個是聽戲，一個是喝酒，老爺子的珍藏就沒有普通的，都是那種拍賣會上必須用來壓軸的珍品，一般情況下老爺子都是趁着家裏沒人了，偷摸着喝，喝不完蓋好蓋繼續藏着，今天竟然大方了拿出來分，一桌子的人老老小小的都露出了喜色，成燦更是樂得直搓手，喊着：「人家說姥爺疼外孫，一點沒錯，我一年上頭的賣乖都趕不上這麼一回！關永瑞，看在你小子還有點用的份上，以後准你天天來爭寵。」

    關永瑞不理成燦，起身離桌，說：「得了吧你，我得去把手上那洗手液的味兒給沖衝去，不然影響我過會兒聞百年酒香。」

    成輝笑着大手一揮，說：「小的們，還等什麼，快上本少珍藏的白玉夜光杯！」

    結果惹來曹千卉的一聲笑罵：「什么小的們，多大的人了，還跟猴兒似的。」

    百年老窖和白玉夜光杯很快就上來了，除了成子昂還在讀幼兒園，關洪敏才十五歲不能喝，其他每人斟上小二兩，愜意得很。

    成家沒有什麼寢不言食不語的規矩，人難得聚一塊兒，白話白話感情好，熱絡。然而白話白話着，成輝就遭了秧。

    起因是榮樂說到成子昂小朋友喜歡上了同班的一個小姑娘，整天的跟在人小姑娘屁股後面，有機會就想牽人的手，睡午覺起來自己褲子不穿，跑去幫人小姑娘穿裙子。

    你說這小孩子的事兒吧，說是天真爛漫也可以，但太過了也不好，一桌子人笑得合不攏嘴的時候，榮樂是真的有些發愁，說：「你們是不知道，上次他們運動會，我和成燦去了，我就看見那小姑娘的爸爸看着子昂那眼神哦，就是那種恨不得當場把他拎起來打一頓 ，他還不知道，還圍着人打轉，沒話找話，我拉都拉不走，尷尬的不行。」

    成子昂是個很嚴肅認真的小朋友，所以，他嚴肅認真的問：「為什麼齊倩倩的爸爸想打我？我和齊倩倩是好朋友！」

    這話問到青春期少年關洪敏的心坎上了，少年關洪敏說：「那些當爸爸的都這樣，他們把女兒當成私有品，生怕你碰一下，只要你靠近一點，他就恨不得殺了你。」

    這話說的一桌子的人大笑，成輝說：「洪敏，說出你的故事！」

    然而，還沒等洪敏說出他的故事，一邊也笑着的余雅雁說：「可不是每個爸爸都這樣，我們成析就不這樣，姯兒前幾天帶馬亦宸來我們家，我們都是當上賓待的。這人啊，到什麼年紀了，該幹什麼就幹什麼，姯兒到時候該談對象了，我們做父母的絕對支持，她就是自己不談，我們也得幫她找。」

    說完這些，余雅雁停頓了一下，貌似不經意的看了成輝一眼，說：「說到這個我又要多嘴了，成輝你有三十三了吧，怎麼還不着急啊，你爸媽心疼你，不忍心催你，你做兒子的這樣糊弄事兒對嗎？人江依文等你等了有七八年了吧，你一個男的讓人家一姑娘耗着等你，也不太厚道是不是？……」

    &確實聽起來不太好。」曹千卉忽然出聲打斷了余雅雁的話，扭頭問成輝：「江依文等你七八年了？」

    成輝笑着搖頭說：「我不知道。」

    &輝，你怎麼這樣說話，這事兒誰不知道……」余雅雁還想說什麼，卻聽清脆的一聲，成槿的筷子拍在了碟子上，說：「誰不知道？我就不知道！」

    成槿是老爺子成瀚的長女，成家繼成飛明後唯一一位大將軍，也是帝國至今出現的唯一一位女將軍，後來成輝的奶奶沒了，成槿才從兵部退下來，開始以第一夫人的身份參與外|交。常常有人說，成瀚之所以跳過子輩，在孫輩里挑了成輝，主要是因為子輩里三個兒子跟長女成槿比起來實在太過平庸，如果選不了成槿，老爺子寧願一個都不選。

    從余雅雁第一次出現在成家，成槿就不喜歡她。在成槿看來，余雅雁一個小飯店老闆的女兒嫁進他們成家簡直是荒唐至極。如果這麼荒唐的事都可以，那她成槿還不是能當首輔了？！

    然而這樣荒唐的事還是成了，成析的苦苦哀求，加上成家以為一個出生平凡的媳婦也許能夠讓成家的形象更親民一些，然而，雖然余雅雁剛嫁進門的時候，國人確實津津樂道了好一陣子，但後來余雅雁娘家爆出的欺霸事件卻讓成家蒙羞。

    成槿從來不掩飾她對余雅雁的厭惡，一般情況下，余雅雁看見成槿就裝鵪鶉，這一次估計是飯桌上氣氛太好，她忘形了。

    余雅雁縮着脖子低着頭，聽着成槿語氣不善的說：「想嫁給我成家男人的女人沒十萬也有八千，她等着是她的事，她等着我們家就要娶？我們成家沒這規矩！我下面有個校尉仰慕成析好多年了，回頭我送成析你家去？！」

    話說到這裏，成析的臉也是紅紅白白有點不好看，勉強應了一句：「大姐說笑了。」

    成燦趕緊的出來打岔，擠眉弄眼的說：「還有這樣的好事，大姑你那還有別的校尉嗎？仰慕我爸的那種，我幫我自己找媽找好多年了，一直沒合適的，你說我爸一大老爺們，孤孤單單的多丟人……」

    話沒說完，成燦就被他爸狠狠的給了一巴掌。

    一桌子笑笑呵呵的繼續吃飯，笑笑呵呵之間，成槿低聲的一句自語：「什麼破落玩意兒，也不照照鏡子！在成輝面前擺長輩的譜！」

    聲音不大不小，正好該聽見的都能聽見，桌子上笑聲一滯，但隨即若無其事的繼續。

    一場家宴從六點半吃到八點，約莫八點半，大伙兒陸陸續續的起身各回各家。成析一家走的時候臉上多少都有點不好看，成析，余雅雁帶着成晃出了門，成姯落後幾步，看着成輝，小聲的說：「輝哥哥你別生我媽的氣，她就是有點…>

    &這麼說自個兒媽的嗎？」成輝笑着把成姯領出門，說：「沒事兒，趕緊走吧。」

    送完成姯，成輝回到屋裏，看見原本嚷嚷着要走的少年關洪敏一屁股又坐回了沙發里，翻着手機說：「他們走了，我就多呆會兒，他們在我真是一分鐘都待不下去。」

    然後……

    &少，我跟你說，我今兒個就在這兒立誓，以後我找老婆必須得祖上三代的京官，不求有入閣的，標準低點，至少出個郎中以上，不然我寧願打一輩子光棍！也比攤上成姯她媽這樣的好……」

    話沒說完，被關永瑞狠狠的一巴掌：「沒大沒小，輝少是你叫的嗎？」

    -

    其實成輝記得十幾年前，他第一次見余雅雁的時候覺得這個女人雖然有點小家子氣，但為人處世也還好，沒什麼大毛病，如今怎麼會變成這樣了呢？所以，女人本來就是一種善變的動物嗎？

    成輝大概也知道為什麼余雅雁變了，大概還是因為不服氣爺爺選了他做繼承人，成輝並不是長孫，余雅雁覺得假如選成輝，為什麼不選成析？不選成晃？

    其實余雅雁這個人本質上不壞，只不過出身在市井，見識短了點，嫁進成家不久成輝的奶奶就過世了，也沒來得及教她，隨後沒多久，成輝的大伯母也因病沒了，成輝的媽媽曹千卉性子有點冷清，懶得搭理她，她想長進也沒機會。

    她用一般人家小兒媳婦的心態來看成家，不搭理她吧，心煩，搭理她吧，大家一起丟人。

    關鍵是，成槿出嫁了，成家真沒哪個人合適去搭理她，換到以前的老說法，成家就是典型的缺少主母。

    這天晚上，成輝及其詭異的夢到了賈心貝，他夢到賈心貝穿着大紅的錦緞大禮服，頭戴金釵，遠遠的走到他跟前，然後他小嬸余雅雁戰戰兢兢的從賈心貝的身後小碎步上前，一臉惶恐的拜倒在地，大喊：「首輔大人萬福金安。」

    賈心貝走到他跟前，笑盈盈的說：「小嬸她知錯了，你原諒她這一次可好？」

    成輝完全不能理解為什麼他會夢到賈心貝這樣一個本來也沒多大交集，未來也絕對不會有任何交集的女人。

    然後，在兩天後的，成輝再次看到了他以為絕對不會有交集的賈心貝。

    看到成輝的賈心貝內心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