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絕對的黑暗與撲面而來的血腥惡臭中,玉邈扯過江循的肩膀晃晃:「喂!秦牧,秦牧?清醒點!秦……」
江循像是貓咪似的勾起脊背,從喉嚨里發出低沉愉悅的咕嚕咕嚕聲,他快速咬了一口玉邈的耳尖,還抬起胯,難耐地往玉邈身上蹭了蹭。
玉邈:「……」
斷絕所有光源的好處,是誰都看不清誰在做什麼,而且這東西的效力持久度也不算高,幾乎是在蹭過玉邈之後,意亂情迷的江循稍稍回過了神來。
他還沉浸在剛才被劫持的那一幕中,轉眼間快進到了現在,他實在是反應不過來,下意識抱緊了身前的人,含糊着小聲叫:「玉九……」
剛剛喚出聲來,江循便覺眼前的人要站起身來,急忙用雙腿交疊攀住他的腰身,還沒安心地呼完一整口氣,有一隻手托住了他的腰。
江循以為玉邈要放自己下去,鬆開了腿。
而下一秒,他被玉邈朝上一送,扛上了肩膀。
那邊,展懿手指上已經亮起了火訣的光芒,看見這倆人結合在一起的造型,馬上把光芒調轉開來,而玉邈也言簡意賅地給出了個解釋:「他受傷了。」
這不是當下應當關心的問題,展懿朝向樂禮,問:「有什麼辦法破了這個幻境?開一扇龍門,可以嗎?」
樂禮搖頭:「畫中幻境是樂家最高等的秘術,龍門只是較初等的秘術,不可能撕開幻境。在一定時間內人會被困在畫中。但要想長時間維持是不可能的——這對施法者來說是要命的事情。」
展懿一群人已經動身從反方向撤離,江循被麻袋一樣扛在半空,想掙紮下來,苦於身體條件不允許,只能乖乖趴窩,但被人扛着畢竟爽不到哪裏去,動來動去自然是免不了的。
玉邈掐住了肩上人的雙腳腳踝,問:「若是他真的不要命了呢?」
樂禮只沉默了一瞬,便答道:「若兄長存了必死之志,定要將這畫中幻境維持下去,最多只能撐住三個時辰。」
……還是時間。
自始至終,都有人在拿時間做文章。
這裏仿佛有一樁已經策劃了很久的陰謀,萬事俱備,單等着一天之內集中完成。
他們的到來,會不會也是有人算計的結果?
江循想得渾身發涼。
如果他們進入的西延鎮便是畫中的世界,那麼也意味着,他們從一開始,已經暴露了。
身份既已拆穿,便是不死不休,耳聞着那咻咻的獸類呼氣聲和口水滴淌聲越加清晰,江循將陰陽從自己的丹宮幻化而出,道:「玉九,放我下來。」
他無意做那個拖後腿的累贅,玉邈也只是看他行動不便才背着他,看他主動要求,便問:「能走了?」
江循點頭,正準備自行爬下來,聽得身後傳來啪的一聲脆響,隨後江循的雙腳才得以落地。
玉邈放下他後,一臉正直地朝前走去,仿佛什麼都沒有幹過。
江循半副身子都僵了,半晌之後,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的臀後有點麻癢着疼。
江循:「……他幹了什麼?阿牧你告訴我他幹了什麼?」
阿牧:「呀。我什麼都沒看見。(*/╲*)」
江循:「……」
阿牧:「……誒?小循你生氣了嗎!他只是……說不定只是順手!不是故意的!」
江循:「啊?不是故意的?你確定?」
阿牧:「確定確定確定!小循你千萬別不高興哦,你……」
江循:「媽/的害我白高興一場。」
阿牧:「Σ(°△°|||)︴。」
重新有了腳踏實地的感覺,江循便開始考慮現實的事情。
他們現在藏身在一條小巷之中,西延鎮的主街道籠罩在越發濃稠的霧氣中,青石板街道上遠遠地傳來叩叩足音,似乎是有獸類在覓食,一記記腳步聲敲在人的心臟上,惹人心悸。
江循並不覺得輕鬆,跟樂禮同窗三年,他知道他不會用劍不會使槍,文質彬彬的一副讀書人的架勢,但如果把畫技修煉到某種境界的話,樂氏子弟論起實力,絕對不遜於玉氏和殷氏。
三年前,展枚剛在閒談中提到自己喜歡狗,隔天他牽着一隻碧眼黑毛的小狗,一臉嚴肅地在花園中遛狗。當眾人問及這狗是哪裏來的時,一側的樂禮搔着小狗頭頂的小絨毛,笑眯眯地說:「我畫的。」
江循當時看着樂禮的眼神跟看着自己的童年偶像似的。
……傳說中的神筆馬良!
當時,江循很是厚臉皮地湊了上去,問:「焉和啊,你會畫銀子嗎?」
隨後,江循遭到了世家子弟們的一致抨擊,認為江循作為一個仙派獨生的公子居然這麼世俗,簡直沒有一點仙家之風,江循立即反擊道,你們現在吃的點心都是我從世俗的地方用世俗的錢買的,快點吐出來。
一群人笑鬧一場後,江循也作了罷,誰想第二日,樂禮拿了一枚分量極足的銀錠子,遞到了江循面前,微笑着道:「我沒畫官印。你拿着玩兒便是,可別拿出去花。」
樂氏可以賦予自己筆下的一切東西以畫靈,若是靈力足夠,他可以再造一個世界,但相應的,製造的東西越困難複雜,越具有靈性,便越要求更多的靈力,這其中最難的,是畫人。
樂禮曾畫過展枚,讓畫中的展枚與現實中的展枚對打,好使展枚更直觀地發現自己招式的不足之處。一場打鬥下來最多不出半個時辰,樂禮每次為了讓那畫中人維持住形態,都要出足一頭一臉的虛汗,沒人扶着根本站不起來。展枚幾次抗議,說不需要這樣的訓練,樂禮都笑着表示沒關係,一兩次是不要緊的。
而樂仁,畫了一個鎮子。
因此,恐怕是出於節省靈力的考慮,「西延鎮」今日的霧才要濃於以往任何時候。那些霧中的人影、茶棚中的對話,都不過是障眼法而已。如果他們當時留神去聽聽周邊的人聲鼎沸,觀察下那些濃霧中行走的「人」,恐怕能發現那只是幻影而已了。
這是江循和樂禮一進城時察覺的所謂「異常」。
——整座城鎮,都瀰漫着樂仁的靈力流動痕跡。
——答案很簡單,這是樂仁的畫,樂仁筆下的世界。
突然,前方濃霧中傳來了匆促的腳步聲,江循剛剛伸手扯住了玉邈的衣角,霧氣被一個人影撲開,那人被地上凸起的石板絆了一下,砰地一聲虎式落地,聽着肉疼。
被所有人遺忘的竇追好容易跟上大部隊,還沒來得及開口說話給摔得七葷八素的,雙手撐着地面猶自**不停:「哎呦臥槽嚇死我了!到底怎麼回事兒啊!你們你們你們到底是來這兒幹嘛的?還有你!你你你!下手也太狠了!我□□還沒使過幾次!報廢了的話你打算怎麼賠我?……喂,你拔劍做什麼?你還想殺人滅口啊你,你——」
從竇追身後的黑暗和濃霧裏,一張只生着巨口的臉影影綽綽着閃現,朝他的後腦猛然咬下!
電光火石間,距離竇追最近的江循與玉邈迅速交換了眼神,陰陽的紅色傘面如火焰般瞬間綻開,玉邈將手中已然出鞘的廣乘,朝着陰陽傘面上橫劈下去!
兩件寶器碰撞間,一道烈光朝着那張巨口奔襲而去,硬生生把那怪物從中間剖成了兩半!
失卻了生靈的*朝下直挺挺砸在了竇追的身上,竇追一轉頭,看到了這張各種意義上的血盆大口,脫口「媽呀」了一聲,雙腳蹬地瞬間挪開了數米,用沾着那怪物綠血的手擼了幾把頭髮,抬起頭茫然地看着四人,說:「真出事兒了?見鬼了?……這裏?西延鎮?」
厲害了我的哥你這反射弧也是沒誰了。
沒人回答他。而這樣的沉默無異於最好的回答,竇追一下激動了起來:「……不是,剛才那女妖,是要我?要我作甚?我到現在還沒結丹,也沒娶親!我才十七啊!」
在場四人:「……」
竇追的真情流露顯然震撼住了在場的四條光棍,半晌過後,展懿才俯下身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我今年二十二了,還沒娶親。」
玉邈倒很是淡定地跟上,答道:「秦公子倒是有婚約在身的。」
江循不解:「啊?」
玉邈看他,平靜反問:「難道秦公子不打算一諾千金,等剛才那女妖長大,與她成親?」
江循瞪了玉邈一眼,看向樂禮,把跑偏的話題強行拉回正軌:「我們不能幹等着那些鬼來殺我們。樂仁現如今操縱着整幅畫,我們的一舉一動都落在他眼裏,我們躲到哪裏,都避不過他的眼睛。可有什麼別的辦法嗎?」
竇追眼珠一轉,想起了什麼,立即如獲救贖:「我家!去我家!我家……」
樂禮卻難得地失態打斷了他:「有什麼用?這是在我兄長的畫中!誰知道你家現在是怎樣的光景?你……」
說到這兒,他才察覺出自己的異常,硬生生把接下來的詰罵咽了下去,別過臉,不再吭聲。
竇追雖然有點二,但這種生死攸關的時候也不至於犯傻,見樂禮反應不對勁,立馬追問:「……你是不是知道什麼?你是樂家的人,肯定知道怎麼破解這畫中幻境的對不對?!」(83中文 .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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