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邈剛剛沐浴完畢,還未來得及換上衣服,見一團雪白的毛球咕嚕嚕滾了進來,他剛蹲下伸出手來,毛球一頭撞進了他的懷裏,抖如篩糠。
有鬼!玉九救我啊啊啊啊啊!
江循給嚇得三魂掉了七魄,一味拱在那片溫熱里不肯出來,直到他一低頭,看到了某樣可能會讓他長針眼的東西。
……他覺得自己至少在三天內沒法直視玉邈了。
玉邈應該是剛剛洗完澡,身上還微微透着潮濕的熱氣,眼睫上掛着一滴未擦淨的水,將滴未滴,冷銳的眼睛裏蒙着一層水霧,略淡的唇色也因為熱力而變得水紅起來,身上清正雅致的淡淡香氣瀰漫在江循的鼻端,弄得他鼻子有些發癢,忍不住把溫熱的小鼻尖拱在他胸口旁蹭了蹭。
……他發誓自己並不想碰到那顆淡粉色的**/珠,他發誓。
玉邈當然不會介意這個,他隨便扯了條浴巾,把自己包裹起來,便抱着不肯抬頭的貓來到桌凳前坐下,檀木桌上燃着一枝香,旁邊是切得小塊小塊、整整齊齊碼在一起的醍醐餅。
他拈了一塊,送進了江循口中,問:「喜歡嗎?」
江循乖乖叼過來,含在嘴裏心不在焉地咀嚼着。
儘管他一點都不甜食,但是玉邈喜歡,因此在無奈的比較之下,醍醐餅已經算是江循比較能接受的甜點了。
看貓開始吃東西了,玉邈才鬆了口氣,又餵了它兩小塊,才抱起來,替他理淨細須上沾着的餅屑,又取了柄小梳子來給梳毛:「怎麼了,嗯?」
江循哼哼唧唧的,「有鬼在花園裏散步,救命啊好可怕」這句話他也只能用充沛的感情和動作做出後半句,至於前半段玉邈能不能聽懂,只能看命。
聽着小奶貓的低低嗚咽,玉邈似有所悟,抱着它嫩嫩的小前爪,平舉在自己面前,親了親嘴。
江循:「……你聽不懂可以,別動嘴行嗎?」
阿牧:「(*/╲*)」
江循:「還有你,看完了再捂臉還有什麼必要嗎?」
沒想到,親過之後,玉邈把江循放在了床上,窸窸窣窣地穿上衣服,取了廣乘,把小貓籠在袖中,便踏出門去。四周寂靜無人,玉邈才把江循摸出來,護在掌心,問:「貓眼通靈。你可是看到了什麼不乾淨的東西?」
手心裏的小東西上下點了點頭。
玉邈安慰地用食指理理他額上的軟毛,一路停停走走,終於走到了江循遇見那詭異美人的地方。
剛剛靠近,玉邈的神情發生了變化。
……濃郁的鬼氣。
這是哪裏來的孽障,居然能通過殷家的重重封印閉鎖通到這深處來?
江循眯着眼睛環伺着四周,生怕冷不丁又看到一張融化的臉,但他這一看,竟發現了一點異常。
他低低「喵」了一聲,把腦袋鑽出玉邈微微相合的掌心,玉邈似有所感,把他放在地上,江循落地後,圍着自己發現的東西跑了一圈,然後蹲在原地,舔了舔唇,仰頭喵了一聲,眼睛水汪汪的,似乎是在討賞。
阿牧:「……你好像一條狗喔。」
江循:「滾。我這樣看起來比較可。」
玉邈的神情果然柔和了不少,把江循重新抱起來,獎賞性地親親他的耳朵,取出帕子,沾了些地上的東西,放在鼻翼邊嗅了嗅。
江循嗅覺敏銳,隔着老遠聞到了一股淡淡的墨香氣。
……墨香?
江循雖然不大想去回憶那麼恐怖的畫面,但那絕色女子的容顏,細想來的確像是潑上了水後被毀掉了的水墨畫。
玉邈思忖片刻,捧着小貓詢問:「一會兒我會把你放在家裏,去找紀家主說明情況。去去……」
沒等玉邈把話說完,江循果斷撲上去抱住了玉邈的手腕,把臉側過來蹭一蹭,哀怨地喵了一聲,眼睛裏的光一晃一晃的勾人,滿眼水汽繚繞的,委屈得要命。
阿牧:「噫。→_→」
江循不以為恥反以為榮道:「反正只要別叫我一個人呆着,我上去親他一口都無所謂。」
玉邈看着手掌里瑟瑟發抖地望着自己、滿眼央求的小貓,心都要化了,便打算把事情調查清楚,再去不遲。
他用掌心護好江循,順着那鬼氣一路跟去,江循雖然對鬼氣不大敏感,但本能地覺得危險,儘量往後縮着。
來到了一處獨門獨院的居所,抬頭看清上面的「聽石齋」字樣後,玉邈眉頭皺起,而江循也發現,那惡氣在這個地方便消弭無蹤。
玉邈謹慎地把江循藏在了自己袖內,掖好,正打算上去叩門,門從裏面拉開了。
宮異哪能想到自己門前靜靜悄悄地戳了個人,一開門直接倒抽一口冷氣:「觀清?」
聽石齋?宮異的住處?
玉邈倒是平靜,神色平遂,像老友來拜訪一樣:「方便讓我進去坐坐嗎?很久沒聽你奏一曲了。」
宮異摸摸腰間的骨簫天憲:「我現在需得去守天閣研習樂譜,恐怕……」
守天閣相當於殷氏的公用圖書館,中間奇書異文卷帙浩繁,也有不少關於宮家音律的收藏,自從薄子墟一戰,宮家的秘書盡數被焚,只剩下幾本殘卷,寄存在守天閣中,現在宮家獨剩宮異一人,也沒有夫子可以教授他些什麼,他只能靠那幾本殘卷自學,他也不因此憊懶,反倒格外刻苦。
玉邈見宮異神色如常,索性也不提起那惡氣,只在聽石齋門合上時,手指輕掐,留了一縷精氣,順着門縫滑入其間。
……
由於受到了不小的驚嚇,第二天江循起床的時候還懨懨的,惹得秦秋繞着他直打轉,噓寒問暖地好一陣擔憂,江循把昨天給她買好的檀色唇脂送給她,再附贈一記摸頭殺,她才安定下來,如水的大眼睛仰慕地盯着江循,像是只乖巧的小寵物,甜甜地表示:「哥哥最好啦!」
江循溫柔地摸摸她的髮髻,腦海中卻不自覺閃出一行字來。
「秦氏諸人嚼穿齦血,眾口同宣,與妖邪不共戴天。」
這個「妖邪」,當然是指原書主角秦牧。
看着眼前小傢伙燦爛如花的笑顏,再轉頭看看立在書桌前磨墨的亂雪,江循不禁出神了片刻。
……究竟是怎麼釀成這般局面的呢?
缺失的那幾頁里,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亂雪當然是看不出江循的心思來的,他在秦秋的指點下,跪坐在江循的條案邊,添水加磨,研出了一硯的清墨,覺得好玩,便拿起墨塊在自己的手掌上畫起圈來,很快他手掌上都是淋淋漓漓的水墨,順着他的手指直往下滴。
江循立刻捏起他的手腕:「哎!別弄髒了,不好洗啊。」
亂雪眨眨眼睛,想不通自己哪裏做得不對,索性笑開了,他調集靈力,把滿手未乾的水墨凝聚在掌心,竟化成了一朵墨梅花,他把花捧到江循面前,身後無形的大尾巴搖得歡快。
江循接過來,奇道:「你這是跟誰學的?」
亂雪比劃道:「我,花,送給公子。上次的花環,小姐的。這個,公子的。」說了半天,他才發現自己沒有回答江循的問題,但要說出一個人的名字,對他來說還是困難了些,結結巴巴的說不清楚:「雲……雲……」
江循看這像是殷氏的御水之術,便猜道:「雲霰姐?紀家主?」
亂雪猛點頭。
如果是紀雲霰,倒是合理了。
江循看書的時候覺得紀雲霰是個很神奇的存在,它出身豫章紀氏,是個極小的修仙門派,而且這個門派聞名的技能,僅僅是釀酒而已。
而後,紀雲霰不知為何離開了紀氏,進入展家修習,成了展氏唯一的女弟子。
身為女子卻敢入展氏這條修仙之路,本身是一件出奇的事情。
與玉氏的劍,宮氏的樂,秦氏的器,樂家的畫不同,展氏修習的是骨,這是個致力於把自己修煉為頂尖武器的仙派,一身骨骼既可軟若流水,也可固若金湯。由於修行極苦,展氏弟子人數較少,門規卻森嚴得很,以展枚為首,個個都繃着張臉,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樣。
江循不知道作者是怎麼想到設定展氏這個技能的,只是在看到的時候,他忍不住出聲感嘆了一句:握草,三娃。
說回紀雲霰,她一個柔弱的女兒家,本來該修軟骨,至少也該是軟硬兼修,誰想到她偏生橫練了一身硬骨。
單練硬骨的人,展家只出了兩位,一位是紀雲霰,另一位是展枚。
殷家家主殷則止喪妻後,一直纏綿病榻,展氏居山清水秀之處,適宜調養身體,殷則止到此修養,遇見了年僅十六歲的紀雲霰,一見鍾情,便向豫章紀氏和博陵展氏求娶。但紀雲霰嫁來殷氏不過半年,殷則止便一病不起,不治身亡。
殷則止只留下了兩女,長女殷青青驕橫,次女殷雲月軟弱,難堪大任,殷氏氏族商量過後,便推舉紀雲霰成為殷家家主。
殷家修五行之術,同紀雲霰之前的修習道路全然不同,為了勝任殷家家主之位,她竟自行散去了原先的功力,從頭練起,所幸她靈性足夠,又勤力刻苦,現已經重新鑄丹。
紀雲霰的個性便是這般爽直疏狂,她釀得一手好酒,又天性嗜酒,千杯不醉,身邊常攜帶一紫銅酒壺,而處理事情時雷厲風行,乾脆利落,毫無一般女子矯揉造作之態,殷氏弟子無不欽服。
對了,說起紀雲霰,昨夜那水墨女鬼的事情,也不知道玉九有沒有跟她提起,畢竟昨天在回房的路上他趴在玉邈袖子裏睡着了……
江循正出着神,面前的台案猛地摔了一個人上來,亂雪剛磨好的一池墨硯直接倒扣在了地上。
亂雪「啊」了一聲,委屈地看向江循。
江循悚然一驚,馬上站起,仙器「陰陽」在他手掌中綻放開來,紅色傘尖對準了栽倒在桌子上掙扎的宮異,正壓住了他即將抽出來的「天憲」。
而另一撥殷氏子弟正聚在一起,居高臨下地打量着狼狽的宮異。
若不是秦秋在身側,離得近了有可能會叫她遭了池魚之殃,江循是斷不會管這等閒事的。
宮異的臉上被濺上了墨汁,肩膀處也被染污了一塊,氣得咬牙切齒:「姓秦的,這與你何干!你給我讓開!」
江循把傘尖稍稍讓開:「你們要打便出去打,不要波及家妹。」
一旁的秦秋激動地捏着小手,一臉崇拜地看向江循,江循只得繼續裝逼:「……若傷到家妹分毫,你們得百倍還我。」
一邊的玉邈,聞言稍稍抬頭,在江循與秦秋間看了看。
阿牧:「帥!」
江循:「別起鬨了。他們打人不會打臉吧?」
阿牧:「……(。_。)」
……了不得了啊這個系統進化了學會鄙視人了。
江循正腹誹間,眼角的餘光帶到了一樣東西,他下意識地向那東西看去——
在花窗之外,立着一個窈窕動人的水墨般的女子,一雙眼睛如貓一般帶媚含情,唇角含笑,迷**醉。
不出數秒,她的五官抖動一番,開始慢慢融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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