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館生意好,二樓的走廊不時有人經過。
謝箏沒有時間細想,垂下眸子,輕輕合上了雅間的門。
「怎麼樣?」蘇潤卿問她,「梁夫人是怎麼說的?」
謝箏正要接話,就見陸毓衍不疾不徐把一盞茶推到了她之前的座位上,她哭過了,嗓子有些乾澀,便上前端起了茶盞。
「你是去問話的,還是去陪哭的?」陸毓衍的指尖輕輕點着桌面,目光從謝箏紅腫的眼睛上略過。
謝箏一口水含在口中,聞言險些嗆着,深吸了一口氣,輕哼道:「衍二爺這話就不對了。梁夫人哭得險些要背過氣,奴婢少不得要陪些眼淚,總不能她哭了,奴婢反倒笑吧?要真這樣,奴婢豈不是要叫人趕出來了。」
蘇潤卿撲哧笑出了聲,連連點頭,道:「說得在理,本就該是她哭你也哭,她笑了你才笑。」
陸毓衍沒理會蘇潤卿,只是沖松煙抬了抬下顎。
松煙會意,出去喚小二打水進來。
謝箏沒那般嬌貴,背過身隨意揉了揉眼睛,便把梁夫人說的事情細緻轉述給了陸毓衍與蘇潤卿。
「梁夫人的神情模樣,看起來並非扯謊。」謝箏判斷道。
梁夫人的確是三娘的母親,要不然,也不會叫謝箏那麼幾句話就觸動得把事情和盤托出。
三娘的死因亦與梁夫人所言一致,若是鄭夫人謀害,殺女之仇,兩位夫人不可能和睦親近交往幾十年。
曉得了來龍去脈,蘇潤卿是徹底鬆了一口氣。
好不容易能破了連環兇案,無論是他,還是李昀,都不希望再牽扯出一樁官家女眷行兇的案子來,尤其是鄭博士依舊在國子監任職,而鄭夫人在京中口碑極好。
鄭夫人清白,之前的案子亦斷得乾乾淨淨,只要衙門裏整理好了案卷,案子就算結了。
捻了兩顆花生米,蘇潤卿笑了起來:「宮宴上,殿下總算是能交差了。」
謝箏的任務完成了,見小二端了水來,便絞了帕子按了按雙眼,稍稍舒服一些之後,起身告辭。
陸毓衍站起身,理了理衣擺,與蘇潤卿道:「走吧,你去尋殿下,我去順天府,把後頭的事兒辦了,免得整日裏牽着脫不開身。」
「脫不開身的是你又不是我,你是被抓了壯丁,我是數年如一日替殿下跑腿,」蘇潤卿嘀嘀咕咕道,「脫身了能做什麼?父母都不在京中,一個人賞月?難不能是要去鎮江,未婚妻的墳給挖開來審審?」
聲音壓得雖低,但底下大堂里不曉得為什麼,突然之間靜了,使得蘇潤卿的嘀咕聲在這小小的雅間裏一下子清晰起來。
謝箏不禁打了個哆嗦,暗戳戳餘光掃了陸毓衍一眼,心虛極了。
蘇潤卿還渾然不覺,直到陸毓衍清了清嗓子,他才醒悟過來,思及剛才說的話,摸了摸鼻尖,尷尬道:「其實……」
其實什麼,蘇潤卿自個兒根本不知道,明明還算個思緒敏捷的,這個當口,只覺得背後陰測測的,讓他連胡扯都扯不出來了。
「她的墳可不在鎮江,要不然,還真要挖開來看看,幾年不見,到底長成什麼蠢樣子了。」陸毓衍張口說完,沒等其他人反應過來,先一步推開了雅間走了出去。
蘇潤卿眨了眨眼睛,扭頭問松煙:「那她埋哪兒了?」
松煙也被陸毓衍這番話說得莫名其妙,半晌摸了摸腦袋,道:「好像、好像埋舊都去了?」
謝箏站在一旁,捏着指尖,心裏惱得要命卻又半點表露不得。
什麼叫幾年不見成了什麼蠢樣子?
要不是還有其他人在,有那麼一瞬,她都想站到陸毓衍跟前,叫他仔細看看,她現在就長這幅樣子!
一行人前後出了茶樓。
留影去後頭牽馬,很快又小跑着回來,道:「奴才遇見駙馬爺了,駙馬爺剛得了一頭鹿,說要請兩位爺一道去五殿下府里嘗一嘗。」
「駙馬爺?」蘇潤卿挑眉,順着留影過來的方向抬眸望去。
謝箏亦看了過去,姿容出眾的駙馬爺在幾位親隨小廝之中很是顯眼,她雖從未見過駙馬,也能一眼分辨出來。
「長安公主的駙馬?」謝箏壓着聲詢問松煙。
松煙趕緊點了點頭。
駙馬爺姓林,有一位翰林祖父,自身也頗有才情,一手山水畫入了聖上的眼,又得長安公主親睞下嫁。
謝箏以前曾聽謝慕錦說過,林駙馬的畫技的確出眾,並非徒有虛表之人。
林駙馬笑着過來,道:「莊子裏剛送來的,我讓人運去五殿下那兒了,聽說你們也要過去,不如與我一道走。」
「駙馬爺客氣了,」蘇潤卿拱手道,「你想討的是殿下那幾壇米酒,卻偏偏拉我們做說客。」
林駙馬笑意更濃:「公主喜歡,殿下怕娘娘怪罪,不肯給公主,我這也是盡力而為。」
蘇潤卿本就要過去李昀府中,便沒有多推辭,與陸毓衍道:「一起去吧。」
陸毓衍點頭應了。
站在邊上的謝箏暗暗鬆了一口氣,陸毓衍走了正好,若不然,再像昨夜一樣把她送回蕭家去,這一路上,她都不知道該以如何態度相待了。
陸毓衍留下松煙送謝箏回去。
謝箏靜不下心琢磨與陸毓衍相關的事兒,乾脆胡思亂想一般,琢磨其他事兒,想了一路,倒還真有一事讓她琢磨不透了。
等轎子落在角門外,謝箏下來,問松煙道:「蘇公子說段立鈞段公子才學不行,徒有虛名,我聽聞駙馬爺丹青出眾,怎麼會與段公子往來的?」
突然被問起這麼一樁,松煙微微怔了怔,湊過來低聲道:「本事不行,不還能靠一張嘴皮子嘛!奉承拍馬,那也是旁人學不來的能耐了。」
謝箏撲哧笑出了聲。
「反正,我們爺和你們臨大爺,跟那位段公子不是一路人。」松煙道。
謝箏瞭然點頭。
貴女有貴女的圈子,勛貴子弟亦有各自熟悉往來的人群。
謝箏回了安語軒。
蕭嫻聽了事情的詳情,皺着眉想說什麼,話到嘴邊,又都不是那麼個味道,最後也只是嘆了一聲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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