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前後進了書房。
聽見動靜,陸培靜緩緩抬起頭來,她已經止了淚水,只那雙眼睛通紅通紅的。
謝箏這一兩個月跟着陸培靜,對她的習慣也算了解。
明明是那麼愛乾淨愛漂亮的人,這會兒臉上都哭花了。
謝箏走上前去,在陸培靜身前蹲下,抬眸安慰道:「娘娘,讓嬤嬤打些水給您淨面吧,書房裏有些東西,奴婢剛才沒看出端倪來,如今請了二爺過來看,但奴婢想,娘娘不如也一道看看?您肯定比二爺和奴婢更懂那些。」
於嬤嬤聞言,趕忙道:「娘娘,阿黛姑娘說得在理,奴婢給您打水去。」
見陸培靜點頭,於嬤嬤鬆了一口氣。
於嬤嬤伺候陸培靜好些年了,最曉得她這直來直往的脾氣。
陸培元突然蒙難,於嬤嬤以為,讓陸培靜憋着,還不如哭個痛快。
只是,情緒是發泄了,哭過後的陸培靜空落落的,於嬤嬤也一樣心裏空着一塊,謝箏尋了個由頭讓陸培靜能做些旁的事兒,在於嬤嬤看來,倒是個不錯的主意。
甭管看不看得懂,也該緩緩情緒。
陸培靜握着謝箏的手腕,問道:「是些什麼?我能看明白?」
謝箏轉眸看向陸毓衍。
陸毓衍會意,讓單叢去把東西取來,又與陸培靜道:「是聞嬤嬤當年從宮中帶走的首飾的圖樣。」
單叢捧着盒子進來,當着幾人的面打開。
陸毓衍先拆了信看,陸培靜一張張翻看圖樣,直到於嬤嬤端着水盆進來,她才放下圖紙。
簡單收拾之後,陸培靜又將心思放回了圖紙上,她來回看了兩遍,道:「看起來是宮裏用的東西,只是這麼多年了,我也不記得當年淑妃是不是用過這些,但瞧這款式配色,倒都是她喜歡的。」
女人家的東西,陸培靜沒看出不妥來,陸毓衍越發一頭霧水了。
他捏着陳如師的信,心中閃過一個念頭。
陳如師看不懂,他也看不懂,那陸培元又是怎麼看明白的?
陸培元待孫氏可以說是一等一的上心了,可他一樣分不清妻子那幾套看起來差不多的頭面到底有什麼分別。
陸毓衍擰眉,目光凝在那些畫紙上,陸培元當時到底想到了什麼?
謝箏瞄了一眼西洋鍾,道:「二爺,時候不早了,該出城了。這兒暫且交由娘娘來想吧。」
陸毓衍分得清輕重緩急。
雨勢絲毫不見小,為了趕時間,自然是騎馬出城。
謝箏換下了宮裝,穿了身方便行動的衣裳,跟着陸毓衍出門。
在前頭院子裏歇着緩口氣的唐姨娘正巧瞧見他們的身影,偏過頭問身邊丫鬟:「二爺與阿黛姑娘又要出門去?」
「說是去看看老爺出事的地方。」小丫鬟道。
半晌,唐姨娘才應了一聲,垂着眼帘,訕訕道:「她倒是去哪兒都跟着。」
大雨里的京城不似平日熱鬧,街上沒有多少行人,馬兒撒開蹄子跑,濺起了一地水花。
雖然穿了蓑衣,帶着蓑帽,撲面而來的雨水還是模糊了謝箏的視線。
好歹她擅長騎馬,這一段路又平坦易行。
出了城,從官道繞行上山之後,路況越來越差。
這條山路本就泥濘,落雨之後更是坑坑窪窪的,幾人的速度也慢了下來。
楊府尹雖回城了,但事發之地還有兩個捕快守着。
見陸毓衍翻身下馬,那捕快行了禮,硬着頭皮給陸毓衍指了指。
他當捕快也好些年了,命案也經歷過幾回,遇害之人的家屬哭得撕心裂肺,他一個外人看着,心裏也憋得慌。
可若那位不僅僅是家屬,還是個能查案的官家人,那滋味就越發不同了。
就跟前回他們衙門裏查古阮被害時一樣,哪個不是心裏滴着血,還拼着命要查個真相出來?
同僚之情已是如此,這父子血脈……
捕快暗暗嘆了一口氣。
幾人下了山崖,到了馬車邊上。
當時為了救人,顧不上先勘查現場,等把陸培元和車把式從馬車下抬出來了,附近都已經亂糟糟了。
如今這裏已經是收拾之後的樣子了,最初的狀況,還需他們到順天府里看記錄。
雨水沖刷了痕跡,只一塊石頭的角落還沾了些血跡,不曉得是陸培元的還是車把式的。
謝箏認認真真地看了一遍,哪怕她曉得自己記憶過人,也怕自個兒會忽略、記錯些細節。
捕快道:「御史大人是為了一樁案子上山的,兄弟們去村里問過,說當時都見到了御史大人,大人問什麼,他們也都答了,兄弟們聽着都沒什麼不妥當的。」
陸毓衍有些失望。
雖然楊府尹說過尋不到什麼線索,他自己也明白大雨之後很難有收穫,可真的站在這兒,還是失望的。
深吸了一口氣,陸毓衍道:「走吧。」
天暗了許多,城門也快關了,陸毓衍和謝箏只好回城。
入城時,官兵道:「陸公子,馬捕頭讓我給您帶句話,那個車把式沒熬住,已經沒了。」
謝箏的心狠狠一揪,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抬眸去看陸毓衍。
陸毓衍神色平靜,只輕輕點了點頭。
陸府門前,白燈籠扎眼。
陸培靜沒有回宮,聖上允了她在陸府過一夜。
謝箏換了身乾淨衣裳,喝了碗薑湯,身子才稍稍暖和些。
陸府里忙碌,陸培元被挪到了靈堂里。
唐姨娘跪在一旁,面無表情,不知道在想什麼。
陸毓衍看着她,道:「我有些事情想問問姨娘。」
唐姨娘聞言,抬起眼帘睨陸毓衍,見他抬步往外頭走,才慢吞吞道:「二爺想問什麼,就在這兒問吧,外頭風雨大,裏頭還暖一些。」
陸毓衍頓了腳步。
謝箏走上前,道:「姨娘想當着老爺的面說嗎?」
唐姨娘嗤笑了一聲:「我沒有什麼事兒,是不能當着老爺的面說的。」
既如此,謝箏也不勉強她,道:「姨娘前些日子去的那家金銀鋪子,其實是成國公府的吧?」
「是啊,」唐姨娘的聲音淡淡的,「國公府產業不少,那鋪子只是沾親帶故的,外頭也沒多少人知道。」
「姨娘那天回來之後,就心神不寧了,」謝箏沒有繞圈子,直接道,「姨娘是去說了什麼,還是去聽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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