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嶼這次是請假陪山河回上海的,時間有限,所以要抓緊時間辦正事。
孟楊柳婚禮第二天,江嶼帶她去拜訪自己的母親林幼芯。
路上,江嶼對她說:「我媽媽一個人生活多年,但她性格很好,你不用太擔心,也不用很緊張。」
山河是第一次了解他的家庭情況,以前她沒問,他也就沒說。她以為他家庭條件很好,卻沒想到也是單親家庭。
江嶼見她面露驚訝,又說:「我父母都健在,只是離婚了,父親已經再婚。」
山河「哦」了一聲,原本想問他母親怎麼沒有再婚,但想想又算了,問這樣的問題似乎不太合適。
江嶼開着車,抽空看她一眼,「想問什麼就繼續問,以後我們在一起,彼此的情況都要了解得更透徹一點才行。」
「唔。」山河側過身看他,「真的可以什麼都問嗎?」
「當然。」
「那你爸媽什麼時候離的婚啊?為什麼離婚啊?」
江嶼看她一副好奇寶寶的模樣,微微笑了一下,緩緩把自己家事道來。
江嶼的父母當年其實是家人安排介紹的,也算得上是俊男美女的組合,而且雙方家庭條件都不錯,相處了一年覺得合適就結婚了。
改/革開放之初,他父親江平濤辭了公務員金飯碗,下海經商,賺了第一桶金。而她母親林幼芯,其實是老一輩崑曲藝術家,不僅唱得一嗓子好曲,還出演過好幾部八十年代的老電影,當年有一定的知名度,不過生下江嶼後,就安心在家相夫教子了。
江嶼小的時候,父母之間的關係還是很融洽,用一個詞來形容,那就是相敬如賓。
後來江平濤的企業漸漸做大,錢也越來越多,就出軌了。出軌的對象倒也不是什麼年輕漂亮的女孩,而是江平濤的初戀情人。
原來當年初戀情人和江平濤門不當戶不對,江嶼爺爺奶奶逼着他們分手,迫於父母壓力,這對情侶才分開了。多年後,江嶼爺爺奶奶都過世了,江平濤又有錢有事業,這段感情又死灰復燃。即便初戀情人還帶了一個拖油瓶,江平濤也義無反顧地選擇和初戀在一起。
林幼芯是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知道這件事以後,就跟江平濤離了婚,拿着江平濤給她的巨額財產帶着江嶼過自己的日子。
那個時候,江嶼也不過只有十二三歲。
再後來,江平濤就和初戀情人結婚了,而林幼芯依然一個人生活,江嶼長大離開了家,她也還是一個人生活。
山河聽完以後覺得江嶼他爸非常過分,怪不得江嶼當時編造謊言時,說自己父親偏癱在家。江嶼繼母那邊還帶着一個小孩,恐怕這對父子之間的關係也不會很融洽。山河偏着頭想了想,疑道:「那你媽媽為什麼沒有再婚呢?難道她……」
江嶼笑笑說:「我媽媽和你媽媽不一樣,她年輕時不再婚是為了我,後來不再婚是想活得更瀟灑一點。她說半路夫妻牽涉的問題太多,如果不是真心相愛,就沒有必要結婚了。喜歡就在一起,不喜歡就分開。」
山河表情愣愣的,覺得江嶼母親的思想真的很前衛!她都有點自愧不如。
半個多小時後,蘭博基尼駛入一個高檔別墅區,停在一棟風格古樸的中式獨棟三層別墅的院子裏。院外是小橋流水,楊柳依依,院內則是亭台樓閣,青藤蔓蔓,這房子在上海這片寸土寸金的地方,得賣多少錢啊!
山河坐在車裏,情不自禁咽了口唾沫,發出一聲感嘆:「哇!你媽媽真有錢啊!」
江嶼神色平靜地說:「這房子是她現在的男朋友送她的。」
山河眼裏頓時冒出星星,才是男朋友的身份,就送這麼值錢的房子,太太太大方了。
江嶼又指着旁邊一輛保時捷說道:「那車是她前男友送她的。」
山河簡直羨慕嫉妒恨,還沒見到江嶼的母親,她就已經對這個女人充滿了好奇,到底是什麼樣的女人,能有如此巨大的魅力?
才打開車門,就聽到別墅里傳來一陣歌聲。
「良辰美景奈何天,便賞心樂事誰家院?朝飛暮卷,雲霞翠軒。雨絲風片,煙波畫船。錦屏人忒看的這韶光賤!」
聲音華麗婉轉,細膩悠揚,唱得正是崑曲中著名的曲子《牡丹亭》。
未見其人,先聞其聲。如此美妙的曲辭,與周遭景致相得益彰,簡直叫人沉醉。
山河幾乎一瞬間就被江嶼母親強大的聲音魅力所折服,如果她是男人,說不定也會義無反顧地愛上這個女人。
江嶼繞到她身邊,牽住她的手,「走吧!」
兩人進了大廳,歌聲就越發清晰了,是從樓上傳下來的。
保姆走上來,頷首恭敬道:「江先生,林女士就在樓上等你們。」
「好的,謝謝。」
保姆又對山河微笑致意,然後才轉身離開。
山河默默感嘆,連家裏的保姆涵養都這麼好啊!江嶼牽着她往樓梯走去,她悄悄打量屋內的擺設,全中式的裝修風格,清一色紅木家具,全都價值不菲啊!客廳陽台上擺着一套金絲楠木的茶几和圓凳,上面還有一整套名家紫砂茶壺和茶具,華麗麗的都是錢吶!
兩人登上了紅木樓梯,連樓梯上都鋪了地毯,鞋子踩在上面一點聲音都沒有。主人似乎故意這麼設計的,為的就是不讓旁人上下樓的聲音影響她唱歌。
山河終於跟着江嶼走上了樓梯,映入眼帘的仍是整套紅木家具,牆壁上掛滿書法字畫。她瞪大眼睛仔細瞅了瞅,發現竟然還有齊白石的石蝦圖和徐悲鴻的駿馬圖,乖乖隆地咚,也不知道究竟是真是假,估計假不了。
歌聲越來越近了,山河跟着江嶼走到了練歌房外。
房間裏有一名女子,背對着他們,雙腿交叉站立,身體微微向一側傾斜,一身剪裁合體的真絲旗袍襯托出婀娜多姿的身段,頭髮一絲不亂地在盤在後腦,斜插了一支雕花金步搖。她右手拿一把摺扇,上有梅花朵朵,左手隨着唱曲向外拉出一個漂亮的蘭花指。
山河看到這一幕,腦子裏只有一個念頭——真漂亮啊!
只看她的背影,聽她的歌聲,就已是風情萬種了。
江嶼和山河兩人一直站在門口,沒有打斷她的歌聲。直到她把整首曲子唱完,江嶼才輕輕敲了一下門,「媽。」
林幼芯緩緩轉過身,猶如電影裏的慢鏡頭一般,微微上揚的丹鳳眼,紅潤的櫻桃小口,像極了上世紀初風靡上海灘的電影皇后。
山河腦子裏蹦出一首詩,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宮粉黛無顏色。分明已經是五十多歲的年紀了,臉上和頸部卻連一點皺紋也沒有,皮膚細膩柔白得猶如二十歲的少女,也難怪有這麼多男人迷戀她。
山河過去一直覺得自己的母親是極有女人味的,但此刻見了江嶼的母親,才深刻地認識到,這樣的女人才是真正漂亮的女人,她活出了女人的風采,活出了女人的自我。大把男人對她趨之若鶩,可她不靠男人,一樣可以活得很精彩!
這是一種境界!
這麼美麗動人的一個女人,江嶼他爸怎麼就放棄了呢?簡直匪夷所思。
林幼芯看到他們兩人,臉上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你們來了。」語氣很輕,不是特別熱情,但也不冷淡,如清風拂柳般,叫人感覺特別舒服。
山河呆呆地喚了一聲:「伯母好。」
林幼芯用紙扇掩口一笑,「如果你叫我阿姨,我會更高興。」
從別墅回酒店的路上,山河一直都在回味江嶼的母親。她怎麼能活得那麼瀟灑,那麼滋潤呢?簡直一點都不像是一個三十歲男人的母親,反倒像個無憂無慮的少女。
就在之前相處的幾個小時裏,林幼芯招呼山河吃水果喝茶,帶她參觀自己的房子,還帶她看了自己的收藏品,甚至又給她唱了一首崑曲,就是沒問她的任何家庭情況,連她跟江嶼的事也沒有過問一句。
山河覺得,江嶼的母親並沒有把她當成一個未來的兒媳婦來看,甚至沒有當成晚輩,好像只把她當成了一個朋友,這到底是為什麼呢?
江嶼說:「從我十八歲起,她就不再管我的任何事情,她說我成年了,以後的路自己走。」
山河詫異無比,江嶼母親竟然採用了這樣的教育方式,難怪江嶼顯得那麼老成,原來是從小就被母親放養的。江嶼母親就不怕兒子不受控制誤入歧途嗎?或許這才是江嶼母親真正瀟灑的地方,女人操心的事情越多,就老得越快。只有真正放寬心態,沒有煩惱,才能夠青春常駐。
「那你媽媽也一點不關心你的終身大事嗎?」山河始終很難相信,一個母親會對自己的兒子一點都不關心。
「現在一點也不關心了。」江嶼說起這事也頗為無奈,「前幾年她會問幾句,這幾年她再沒問我有沒有女朋友,估計我打一輩子光棍,她也不打算管了。」
「這……」山河捧着臉,有些無語,估計她這一輩子,是達不到江嶼母親的境界了。
江嶼說:「其實我媽媽以前並不是這樣的,和我爸離婚以後才漸漸變成這樣的。回上海之前,我打電話跟她說了我們倆的事,她只對我說了一句話,什麼時候結婚通知她一聲就行。」
山河張着嘴,發現自己竟然不知該作何反應了。所以江嶼母親對江嶼一直都是這樣的態度,怪不得之前都沒留江嶼吃頓飯,也沒留他小住,就讓他去住酒店。
真不把兒子當兒子,有這樣一個婆婆也不知道究竟是好事還是壞事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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