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自己成為賭注這件事,高蒙第三天才知道。伊薇還真是一個心機頗深的人,那天她跟黎蘇的對話,她竟然全都錄了下來。就那段話,都不需要精心刪減就足夠表達黎蘇的狂妄自大和恃寵而驕。
這是一個變異型基因主導的世界,任何不將嚮導放在眼裏還敢與他們比肩的普通基因都是異端。
被聯邦乃至星際法律特殊保護的他們,習慣了高高在上的優越感,也習慣了被捧着呵護着的感覺,所以他們可以肆無忌憚地揮霍這些基因帶給他們的特權和優越感,安安心心學些什麼藝術學科,只要能抓住一個好的哨兵,他們的人生就圓滿了。而現在,一個c等級基因普通人竟然說她跟男神榜排名很匹配,這無疑嚴重刺激了他們的自尊心。偏偏這個混蛋竟然還不知好歹地說,他們還會結婚……結婚!媽蛋!那是她一個c等級能夠遐想的嗎?那可是高蒙男神,即便是一般的s級哨兵都無法企及的高蒙男神!
音頻一出,整個校園論壇再次炸開了鍋,立刻成百上千的嚮導跳出來,聲援伊薇:一定要替我們好好教訓黎蘇這個妖孽!讓她知道她跟嚮導的差別,什麼是她c等級基因普通人不能覬覦的!讓她學會自己的本分!
嚮導們群情激奮,好像一夜之間被精神強j了似的,一個個全奮起要維護自己的貞操!
「我應該沒看錯吧?嚮導的三觀真的沒問題嗎?他們這是支持小三撬掉正室啊!」黎蘇睜大了眼睛。
紗織里聽得熱血,不但沒鄙視黎蘇的狂妄,反而狠狠親了她一口,「親愛的,你的不自量力太可愛了!」
黎蘇:「……」
蓋亞學院這些風波斯坦圖大學的其他學院通常都是袖手旁觀的。因為在他們看來,哨兵嚮導跟他們本來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他們也不想去招惹這些變異型基因。但這次不同,嚮導的攻擊對象從黎蘇變成了她所代表的普通人類,這讓其他學院那些優秀的天之驕子們熱血上涌。
憑什麼普通人就不配得到優秀哨兵的愛情,憑什麼高階嚮導就能堂而皇之地踐踏別人的尊嚴搶奪別人的戀人?
蓋亞學院的哨兵們因為訓練課程關係,是最後知道消息並在網上發聲的。
與嚮導的反應不同,哨兵看到這則消息反而會心一笑,紛紛表示:向強權勢力捍衛自己的愛情,這不是每個人都能做到的!即便是自認為很強悍的嚮導!
還有人表示:無知者無畏,哈哈哈,這樣的女人給我來一打!
也許是基因所致,嚮導對哨兵有一種天生的服從和敬畏,哨兵一發話,反而分散了嚮導的陣營。于是之前就不太敢發聲的嚮導出來維護黎蘇說:雖然不是嚮導,但是她是唯一一個敢在摩根挑戰賽中站到對戰場與s級哨兵對戰的女人!單是這一點,她就比蓋亞學院任何一個嚮導更配高蒙男神!
馬上有人站出來反駁:那時伊薇還不在斯坦圖,何況伊薇跟高蒙才是真愛!黎蘇算什麼?不過是高蒙男神可憐她,賞她一個立足之地罷了。
「伊薇怎麼就是高蒙的在真愛了,明明黎蘇才是!沒看黎蘇受傷時高蒙多緊張,當初比試還替她挨了一劍!」
這下網絡上吵得更歡騰。
「伊薇這叫第三者插足,就算她對高蒙有意,也可以等明年的狩獵祭高蒙與黎蘇的契約期滿,現在還不到一半時間,橫空插進來算什麼?」
「什麼第三者插足,哨兵與嚮導結合才是天經地義的,是黎蘇死纏爛打不守本分。你沒看到伊薇腰上掛的能源匕首嗎?一看比一般的能量劍還高級,絕對是s大師精心為她打造的。伊薇若跟高蒙沒交情,怎麼可能讓s大師做到這一步?既然明年註定高蒙會選擇伊薇,現在就結束掉這段關係對誰都有好處!」
我去!敢情我自己給情敵打造了這樣高級的東西,還成了高蒙愛她的證明!有沒有天理啊!
黎蘇看得手指都在顫抖。紗織里沒心沒肺地拍拍她肩膀,叫她節哀。就在這時,一個身影罩住了她們,兩人抬頭,正對上漢娜失神的雙眼。
黎蘇趕緊將屏幕關掉,關心道:「我幫你請了假,你應該多休息。」她篤定,漢娜昨晚肯定沒睡着。跟那樣一個人渣同處一個屋檐下,哪裏能睡着?黎蘇和紗織里都不知道該如何同情她了。
「紗織里,有一件事,你能幫我嗎?」
紗織里立刻站起身,漢娜什麼話都沒說徑自往外走去,被人無視的灰熊想要摸摸她的腦袋安慰她,卻被她穿身而過,灰熊一臉懵逼地站在原地。
紗織里看了黎蘇一眼,跟了上去。黎蘇走到灰熊跟前,摸摸它的爪子,說道:「她看不見你。」灰熊舔了她一口做回應。古馳默默看着那片虛空,笑了笑。是啊,這世間怕是沒幾個人能比得過黎蘇的,儘管她的確挺廢柴,但她不廢柴的地方都非常有用並且很可靠。
紗織里跟着漢娜上了懸浮車,漢娜一直不說話,她終於忍不住了,「你到底要我幫你什麼?如果是替你揍瓊,我很樂意!」
漢娜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我約了瓊出來見面……」
但在約定的時間和地點瓊並沒有出現,漢娜親自去對戰館找人,沒曾想瓊那個人渣竟然還在詆毀她。
「漢娜是硬粘上我的,除了討好我,她也不會做別的。黎蘇跟她是好朋友,有句話叫做什麼來着,近墨者黑,可以想見平日黎蘇是如何對待高蒙的。我對漢娜都沒一點感情,你們認為高蒙會對黎蘇有感情嗎?呵呵,c等級而已……」
聽到這些,漢娜笑了,眼底聚集的那點陰雲終於被哨兵最後這點無情的話語擊得煙消雲散,她心中從未有過的明媚。
但轉眼,她臉上的一臉的悽苦,眼淚在眼眶裏打着轉兒,「瓊,你就是這樣看待我,看待我的朋友的嗎?我對你一心一意,卻被你扁到塵埃里……」
瓊大驚。
所有人抬起頭,看到這個嬌滴滴的嚮導如此可憐的模樣,心頭皆是一軟。平素本來就不待見瓊,現在不過因為他入了第二軍團又有軍職,明面上不得罪他罷了,但並不表示他們就跟他是一丘之貉。他們都是b級哨兵,入斯坦圖一方面自然是想找到合適的嚮導,更重要的還是能夠憑藉這四年建立起人脈,所以,只要表面上過得去,都不會刻意針對誰,但看到漢娜梨花帶雨的小模樣,他們覺得自己的縱容無視成了助紂為虐,看向瓊的眼神便多了一些難以掩飾的厭惡。
瓊本來就是一個極度敏感自尊的人,嗅到氣息不太好,有些惱怒地抓住漢娜,扯着她一起出去。
「伊薇身上的能量匕首是我的,是黎蘇送給我的!」漢娜哭着大喊道。
路過的人不禁側目,瓊趕緊捂住漢娜的嘴,他敢那樣做,不過是仗着漢娜膽小懦弱,還有對自己的百依百順,相信哄一下就沒事了。
瓊緩和臉色,將人帶到僻靜處,這才誘哄道:「親愛的,用一把能量匕首為我換取軍中職位,難道你不為此高興嗎?」
這態度一點沒有後悔的意思。
漢娜不依不饒,「那是黎蘇送給我的禮物,誰都不許動!」
這麼不識好歹,這還是頭一次。
瓊顯然被這句話惹怒了,或者可以認為他等的就是這句話,他說:「你覺得一個朋友比我還重要嗎?」
漢娜沒說話,眼神有退縮,但很快又堅定地看向瓊,說道:「我只知道,她從來不會利用我!」隱下的言外之意便是,你,只會利用我!
「既然你是這樣看我的,那麼,我們的契約便就此作廢!」
有些話積澱了很久,終於在這一刻說出來了。哨兵跟嚮導的初步標定雖然可以解除,但是,必須在雙方自願的情況下,若是單方面,這對哨兵的基因和精神力會造成損傷。瓊等的正是這麼一個契機。
漢娜臉色蒼白,定定地看着他。
瓊再也裝不出溫柔的樣子,厭煩地說道:「不要一副我虧欠了你似的。記住,是你不識抬舉!你我的契約,從此兩斷!」
「好!」原來分手如此簡單,只是一個字而已,漢娜心中所有的幻想都放下了。
最後一道牽絆在精神世界炸開,瞬間碎成粉末。
瓊沒有再多看漢娜一眼,頭也不回地走了。
「瓊,我很高興你能跟我斷得這樣乾淨!這是我的榮幸!」
瓊背脊微微一僵,驀然回頭,只見漢娜身着白裙,站在陽光下,臉上是他從未見過的美好笑容。
呵,這是玩的什麼花樣?欲擒故縱嗎?他可沒閒情逸緻跟這樣的廢物再玩下去!
瓊走了,徹底走出了漢娜的世界。那一刻,漢娜覺得,她終於呼吸到一口乾淨的空氣。
紗織里從躲避的地方走出來,拍拍她的肩膀,「親愛的,你做的很好!」
漢娜微笑,「都拍好了嗎?」
紗織里豎起大拇指,贊道:「簡直不要太精彩!」
一分鐘後,黎蘇看到了這段視頻,是紗織里特地發給她的。她心頭的震撼是不言而喻的。曾經她想像過很多次漢娜離開瓊的可能性,一定是被瓊傷到體無完膚,沒想到她最後竟然會為了自己打破那個留言而跟瓊決裂……
「這孩子終於長大了!」古馳教授摸摸下巴,無比安慰。
「謝謝你,漢娜。」黎蘇發出由衷的感謝。
通訊儀閃爍了一下,傳過來漢娜的話:是你給了我勇氣面對自己的懦弱,謝謝你黎蘇!
她知道自己膽小懦弱,如糊不上牆的爛泥,她心中一直有一句話沒有說出口,即便自己再弱,也希望能對得起「朋友」二字,而不是成為別人貶低黎蘇和紗織里的突破口。
瓊有句話說對了,近墨者黑,她終於明白黎蘇一個c等級不受世俗約束,抗爭命運獲得尊嚴那種成就感和自豪感。
十分鐘後,瓊也看到了視頻,他這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竟然被他一直鄙視輕賤的廢物算計了,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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