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海漢時報》是代表了執委會意志的官方喉舌,那麼同樣已經成立二十多年的《三亞快報》,就可以稱作是民間輿論的風向標。
作為發行量僅次於《海漢時報》的報紙,《三亞快報》在以海南島為中心的南方地區也具有相當大的社會影響力,特別是對於各種社會熱點事件的報道速度,往往還要快於老成持重的《海漢時報》。
就在時報發佈了勝利港之戰二十一周年紀念特刊的兩天後,快報也迅速跟了上來。不過與時報有所不同的是,快報的重點並非回顧二十一年前那場戰事,而是通過採訪的形式,報道了社會各界對南海局勢走向的看法。
值得一提的是,快報的採訪對象中並沒有官方人員,也就是說相關報道反映的完全是民眾的看法和態度。對於難以對時報特刊作出準確解讀的普通民眾來說,快報的文章沒有那些雲遮霧罩的表述,顯然是要更接地氣一些。
蘇克易放下報紙,重重嘆了一口氣,拿起茶杯,用杯蓋緩緩刮開浮在面上的茶葉,對站在旁邊的蘇永山問道:「這報上的文章你看過了嗎?」
蘇永山道:「只是草草看了一遍,還未細讀。」
蘇克易道:「那就說說你的看法。」
蘇永山道:「快報訪問的這些對象遍及各行各業,都會被問及的一個問題,便是是否支持國家在南海方向用兵,繼續向外拓展領土。而這些人的答案也都比較一致,只要海漢軍能一如既往地繼續打勝仗,那他們就沒理由不支持國家的決定。」
「孩兒以為,海漢上下對於南海周邊地區都有必得之心,恐怕真會有所行動。對於南海各地駐軍的動向,需得再盯緊一些才行。」
蘇克易聽了他的回答,突然話鋒一轉道:「你知道快報後邊真正的老闆是誰嗎?」
蘇永山遲疑着應道:「聽說快報的股權非常複雜,背後有好些個財團出資,像瓊聯發、廣州商會、南海商會等等,據說都有份參與。」
蘇克易搖搖頭道:「你只看到了事情的表面……你說的這些商會也好,財團也好,都有一個共同的股東,就是海漢官方。快報看似由民間所辦,但實際上也同樣是官方的工具。」
蘇永山還有些不信:「但這快報的內容大多是些市井傳聞和各種廣告,極少會刊載官府公告,不像是聽命於官方。」
蘇克易道:「你還是太年輕……你可知快報前任主編徐正業退休之後,並未從報社內部提拔繼任者,而是空降了他的堂弟徐正榮接任。而這兩兄弟在去快報當主編之前,都曾在文教部任職,是衙門裏有名有姓的人物。你琢磨琢磨,這快報到底是誰說了算!」
蘇永山倒是第一次接觸到這些信息,當下愕然道:「竟有此事?孩兒的確未曾聽聞。」
蘇克易道:「這快報平時為了迎合普通民眾的口味,刊載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但真到了官方要用到快報的時候,還是會老老實實配合官方引導輿論。」
蘇永山道:「您的意思是,這期快報上所登的文章,也是為了配合官方?」
蘇克易道:「時報敲鑼打鼓,快報就跟着應和。你再仔細讀讀這篇文章,字裏行間,無不是在鼓動民眾支持官方的決議,通過軍事手段在南海獲得更多的領土。」
蘇永山道:「但很多人也只是口頭支持罷了,真要讓他們去幾千里之外的戰場,拿自己的性命去實現執委會的意圖,恐怕大多數人都會打退堂鼓了。」
蘇克易搖頭道:「你還是沒懂,快報刊登這類文章的目的不是要鼓動民眾參與軍事行動,而是要讓民眾認為,執委會關於南海的決議符合民眾的意願,就算發動戰爭,那也是正義之戰。」
蘇永山這下總算聽明白了:「您的意思是,快報這是在給執委會的決議鋪路造勢?」
蘇克易緩緩點頭道:「正是如此。快報所做的事情,實質上跟時報是一樣的,只不過是換了個角度,為執委會鼓吹罷了。很可能下一步便是各界主動在報紙上發聲,要求執委會順應形勢,早日開啟在南海方向的行動。」
蘇永山道:「好在截止目前,尚無與東印度公司和巴達維亞相關的消息,沒消息應該就是好消息了。」
蘇克易再次嘆氣道:「話雖然此,但沒有從執委會那邊得到明確的信息之前,還是不能太樂觀了……勝利堡那邊今天情況如何?」
蘇永山道:「我先前去看過了,等着接見的人實在太多,勝利堡暫停了外國人員的覲見安排,已經提交申請的也得等官方通知會面時間之後再去。我都有點懷疑海漢人是故意而為之,就是要讓我們感到不安。」
蘇克易繼續問道:「葡萄牙人那邊有什麼動靜?」
蘇永山道:「倒是沒有在勝利堡外見到葡萄牙使館的馬車。您是擔心他們聯手?」
蘇克易點點頭道:「在馬六甲海峽、蘇門答臘島、爪哇島這個方向上,葡萄牙人就是我們最直接的競爭對手。如果能有機會置對方於死地,我相信不管是我們還是葡萄牙人,都不會有絲毫的客氣。如果我是葡萄牙人,一定會盡力勸說海漢,趁此機會聯手把巴達維亞城的荷蘭人全都趕出南海。」
蘇克易的第六感挺准,與此同時在國防部,葡萄牙使者托馬斯正在慷慨激昂地勸說顏楚傑,考慮由葡方提出的行動方案。
「請恕我直言,巴達維亞城才是南海唯一能對貴國產生威脅的地方,那些荷蘭人的野心從不停歇,他們的武裝力量已經超過了當初統治呂宋島的西班牙人。如果貴國繼續坐視不理,那麼很快荷蘭人就會出現在婆羅洲以北的海域,取代西班牙人的位置。」
「我們應該像過去一樣聯手出兵,討伐巴達維亞,把那些野心家趕出去!只有荷蘭人徹底消失,南海才有可能迎來真正的和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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