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木子離開了雲台山開始了他的江湖生涯,下山之後,他不知道究竟走了多少村;住過多少店,;進過幾個縣,到過幾個州。其中的艱苦、孤獨自不必說。他不知不覺中已混了七個月。下山的時候是炎熱的夏天,又過了飄滿黃葉的秋天,如今已是寒風肆虐的冬天。在這年臘月二十的那天,段木子終於來到了長安城,長安城乃大唐國都何等繁華,只見到處都是亭軒、樓閣、王府、皇宮。有二百五十街,一百一十坊,寺廟、道觀一百四十多座散落其間,其中有波斯的拜火教,大秦[古羅馬]的大秦寺[基督教堂]等。突厥人、契丹人、吐蕃人、高麗人往來其間。也有不少異域商人、學士如:波斯[波蘭]、大秦、天竺[印度]、扶桑[日本]等國與大唐往來頻繁。
段木子那裏見過如此繁華的鬧市,更何況是國都長安城,再加上眼下除夕將近街上到處擺滿了年貨攤,有的店家甚至掛起了大紅燈籠以迎除夕。木子心裏萬分高興,心想:要不是師父遣他下山,恐怕這輩子只能守在深山道觀之中,那能感受到塵世的精彩,也許是師父有意讓他下山闖蕩江湖,使他能夠早日感悟人生。段木子掂了掂背上的包裹感覺有些沉重,這幾天的行程匆匆,現在終於到了京城,他想到的第一個問題就是找個客棧落腳歇歇。這時,他來到了惠仁坊,惠仁坊在長安城的一百一十坊中不算太繁華,因為惠仁坊主要是市民居住,當然也有官員的府第,不過較少。街道兩邊的茶樓、酒肆、店鋪、妓院一間挨着一間,當然當鋪和藥鋪也是少不了的。惠仁坊人流很多。有買賣年貨的;有打尖住店的;有閒逛溜彎的;有壓鏢跑腿的等等。雖然不能說是人山人海但卻是川流不息。在段木子看來京城的人,比鄉下人穿得好多了,而且處處俊馬高車。街上的嘈雜聲、車馬聲、叫賣聲不絕於耳,段木子找了好幾家客棧都因為太貴他不敢進去住,無奈間便走到了惠仁坊街口,此時已是午後,段木子還沒有吃飯但是肚子早就餓了,他想還是先吃點東西再找客棧,於是他向一家飯店走去,就在他剛要進去的時候就見很多人往街口跑去,段木子一時興起也快步走了過去。
段木子跟着看熱鬧的人們走出惠仁坊街口,就見在寬敞的丁字路邊圍滿了人。段木子好不容易擠開人群,但見在人群的包圍圈中有一女子正在向大家抱拳施禮,這女子有二十來歲,穿一身大紅長裙,腰懸寶劍,再看她身材高挑,儀態萬方,再加上她堅定的眼神,如花的面容和如水的秀髮,更顯得超凡脫俗。可以說這女子不但美,而且,美得讓人想靠近而又不敢靠近。這時就聽得那女子道:
「各位鄉親父老,小女子本幽州人氏,初來京城天子腳下,現身無分文,小女子自幼略懂劍術,也學過舞蹈。下面,小女子就為大家表演一段劍舞,如那位公子、小姐或者大叔、大嬸欣賞,便賞小女子幾文以做盤纏,小女便感激不盡。」
說罷,那女子拔出長劍,甩開長袖,輕移蓮步,劍便舞了起來。開始時那一招一式舞得緩慢沉穩,眾人看得真切,那知她手中的劍越舞越快,衣袖隨之飄飛,如出水芙蓉;如蜻蜓點水;又似春風佛揚柳;或如秋風掃落葉;有探冰之輕柔;有展翅般灑脫。眾人也分不清究竟是劍舞還是舞劍。不大一會舞完。她長劍入鞘氣定神閒一切都顯得那麼自然,那麼嫻熟。
「好!好!真是太好了。」眾人連聲叫好。
段木子更是讚嘆不已,他那裏見過如此完美的劍舞呢?
那女子拿出一塊手帕雙手捧在掌心,然後走向觀眾道:
「各位鄉親父老,如看得起小女子便賞幾文多少不拘,小女子將感激不盡。」
這時便有不少觀眾向她的手帕之中扔銅錢,那女子面有喜色連聲向大家道謝。銅錢愈聚愈多,突然她雙手一沉那銅錢一聲脆響,分明一錠黃金落入其上。
那女子抬頭一看,只見一闊少嘻皮笑臉的站在她面前道:「小娘子,如此美貌何必賣藝呢?本少爺便賞你一錠黃金拿去用吧!」「小女子受不起公子的厚賞。」那女子把盛着銅錢和金錠的手帕捧到那闊少面前示意他把金錠拿去。「小娘子,受得起。受得起。」那闊少仍然嘻皮笑臉的,說着竟然伸手去捏住那女子的纖纖玉手。「公子請自重。」那女子說着用力一拽闊少險些摔倒。那錠黃金和銅錢撒落滿地,眾人見此都大笑起來,段木子也在內心笑那闊少太不知趣。
就在這是時,突然傳來一陣人喊馬嘶之聲。
「把這裏包圍起來。」
「不要讓那小娘子跑了。」
眾人知道事情不妙都四散而逃,段木子也退到一旁,唯有那闊少和倆個家奴無動於衷,仍然在調戲那女子。這時,馬隊飛奔而來把他們圍在中間,在馬上跳下幾個士兵不容分說便把闊少和倆個家奴砍死,當時血流如注慘不忍睹,那女子驚恐萬分。
「我楊躍看上的女人也敢動,真是活膩了。」只見馬隊為首的那位豪門公子道,「把那小娘子給本少爺帶回去。」
「是」楊躍的三十多位家丁和士兵齊聲應道。
此時,那女子也不答話只是手握長劍,先有五個家丁圍上去,那女子不用幾個回合,便把他們放倒在地。那女子看來並非善輩,教楊躍的手下不敢隨意再靠近她。
「退下,你們這些廢物。連個小女子都對付不了,本少爺來領教,領教。」只見楊躍從馬鞍上摘下一把寶刀,這寶刀削鐵如泥,因刀背上有九環便叫做九環寶刀,那九環碰擊的聲音足以攝人心魂,寶刀出鞘寒氣逼人,他在馬上雙腳一點馬鞍凳輕身飄到那女子面前,那女子舉劍便刺。
「小娘子還挺刁蠻的呵!本少爺就喜歡倔強女子。」楊躍這等浪蕩闊少,那會放過這樣的絕色女子那呢?他掄起寶刀便和那女子打了起來。
那女子人單力薄那裏是楊躍的對手,而楊躍本身武功非同尋常,不幾個回合那女子一緊張刀劍正面相碰,長劍被楊躍寶刀震飛。
「小娘子,還有何等能奈盡使出來,否則跟本少爺回去做個少奶奶有多風光啊、、、、、、哈、、、、、、哈、、、、、、哈、、、、、、」楊躍九環寶刀指在那女子的咽喉狂笑道。他笑得頭上的帽子歪了;身上的衣服皺了:眼睛眯成了一條線。
「哼!豈能向爾等小人求饒,如是好漢便一刀砍過來。」那女子並不屈服道。
「我楊躍可是憐香惜玉之人,豈會、、、、、、
「不要欺人太甚、、、、、、」
未等楊躍說完,就見一少年大喝一聲,把剛才接住的長劍拋給那女子,接着飛身踏過觀眾和騎士,長劍向楊躍刺去。這少年便是段木子。雖然師父不喜歡他惹事生非,但他的原則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否則習武何用?
楊躍見有人「多管閒事。」便顧不得對付那女子轉而和段木子打了起來,那女子接過長劍也和楊躍的隨從撕殺起來。楊躍那伙賊人把段木子和那女子圍在中間。一個是少年;一個是弱女子。而且段木子還沒吃午飯。,那女子可能也沒有吃午飯。因此他們根本沒什麼氣力,再加上楊躍的功夫本身就超出他們,所以他們那裏能沖得出楊躍的包圍圈呢?漸漸的他們體力不支。
段木子想原本只是想做一回英雄,沒想到英雄這麼難做,現在可能連性命都會搭上,真是有辱恩師的厚望。
「小兄弟,都怪公孫大娘連累了你。」那女子自責道。
「沒什麼。我段木子無所謂,就是和姐死在一起也沒什麼可惜的。」段木子裝做無所謂的樣子邊應戰邊道。
「小兄弟真是爽快,公孫大娘能結識你死不足惜。」公孫大娘道。
「小娘子你想死可沒那麼容易,不過這小子多管閒事是非死不可。哈,哈、、、、、、」楊躍把段木子逼入牆角狂笑道。
「我多情子在此,豈容爾等撒野。」
這聲音從空中傳來猶如晴天霹靂一般。只見四位美少女從天而降,把楊躍的那些隨從打得鼻青臉腫。多處受傷的木子被楊躍逼得沒有退路,因此,他手中的劍也施展不開。楊躍本身對木子狠之入骨,他雙手舉寶刀向木子猛劈而下,此時木子招架已來不及了,就是有機會招架單手拿劍也抵不住雙手舉刀,最主要是木子躲避不開。木子心想:完了。乾脆把眼睛閉上算了,免得臨死前害怕。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一人帶着一道寒光如閃電般飛來,楊躍的九環寶刀便砍在那道寒光之上,這人順勢一腳楊躍還沒有反應過來,便被他踢得飛出老遠,那些被打得亂七八糟的隨從們趕緊把楊躍扶了起來。
「還不快走。」口吐鮮血的楊躍道。
楊躍被隨從慌亂的扶上馬背,他們那群人一溜煙似地的落慌而逃。
「多情公子真是厲害。」
「多情公子真乃俠義之士。」
、、、、、、
眾人無不讚嘆。
段木子見多情子相貌俊秀,玉樹臨風,是乃天下少見的美男子。木子向多情子抱拳一揖道:「多謝公子救命之恩,段木子沒齒難忘。」
「我多情子識好人便救,況且小兄弟亦是俠肝義膽。」多情子微笑道。
公孫大娘收起長劍走向多情子深施一禮道:「小女子公孫大娘路遇歹人,幸得公子和這位小兄弟相救,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多情子仔細打量着公孫大娘,公孫大娘雖然剛才和楊躍他們打鬥已衣裳不整,秀髮零亂,但她二十來歲年紀的成熟,驚人的美貌是任何外物所不能掩飾的。
多清子英俊蕭灑,武功蓋世且行俠仗義。他自創一套「絕情劍法」令邪派人士聞風喪膽,正派人士則樹為典範。他行走江湖那個少女不被他的風流倜儻的氣質所吸引。那位穿綠衣的春花,穿紅衣的夏雨,穿黃衣的秋月,穿白衣的冬雪都是一心追隨他的痴情少女,所以江湖人稱「多情子」。多情子對公孫大娘笑道:
「你就是公孫大娘,果然名不虛傳,真是傾城之貌。不過江湖傳聞公孫大娘以劍融入舞,以舞柔入劍,人稱『劍舞』。可惜在下沒有眼福晚來了一步,不過今日之事則告訴在下『劍舞』徒有花巧而已。」
「劍舞就是劍舞,公子何必以此來說笑小女子。」公孫大娘羞愧道。
「公孫小姐並非說笑,像你這樣的絕色女子獨闖江湖難怪那些流氓、小混想調戲於你。不過,如果隨我多情子闖蕩便安全可靠了。」多情子指着地上闊少的屍首調笑道。
「哼!你多情子如此狂妄,不救我公孫大娘也罷。身邊有四位美人相伴難道還不夠嗎?」公孫大娘說罷生氣的拂袖而去。她沒走多遠仿佛想起什麼來了似的,對段木子道:「小兄弟,我們一起走吧?」
「公子,那我們走了,後會有期。」段木子想都沒多想就和多情子道了別,隨公孫大娘去了。木子必竟希望有個伴。
「木子兄弟,後會有期。」多情子揮手道。
多情子注視着他們的背影漸漸消失,久久沒有離去。
「公子,我們該走了,天都快黑了。」夏雨提醒道。
「呵,呵、、、、、、、走就走了。」多情子似乎還在想着什麼。
「公子,今天怎麼了?」秋月不解道。
「還用說我們家多情公子對公孫大娘動情了囉!」冬雪撅着嘴道。
「亂講。像我多情子闖蕩江湖那個女子不為我所動。」多情子終於開了步。不過,他還是心存無奈的道:「這個公孫大娘倒是例外。」
「那個公孫大娘有什麼好嗎?你說我們那個姐妹比不上她。」春花不悅道。
「好了。我們走吧。」多情子邁開腳步道。
「公子生氣了,那對不起呀!」春花生怕多情子生氣便打圓場道。
段木子跟着公孫大娘。也不知道公孫大娘究竟要往那裏走,不過,他自己也不知道往那裏走,所以乾脆也懶得問公孫大娘就跟着她一直走。而公孫大娘也不說話只顧走自己的路。大概又走了半個時辰木子終於憋不住了問道:
「公孫大姐,我們究竟要去那裏呀?」
「離開鬧市區,不想再見到那個多情子。」
「眼看天都黑了。」
「不想隨我?」
「不是,不是。」
又走了幾里路,他們影影約約看到前面有一座破廟。
公孫大娘道:「小兄弟,今晚我們就在這破廟過夜如何?」
「我無所謂,不過肚子餓了要買點東西吃。」木子疲憊道。
「小兄弟你還有錢嗎?」
「有是有不過錢不多了。」
「那就去買點吃的嗎!剛才我們不是經過一家小飯館嗎?到哪弄點吃的來。記得要一壇酒。」公孫大娘毫不客氣道。
「好吧!那我去了,公孫姐你在這等着。」
木子心想:原來她早就餓了,只是身上沒錢不便說出。不過女兒家竟然主動要喝酒,木子倒覺得新鮮。木子在剛才經過的那家小飯館買了一壇酒十個饅兩斤牛肉便回了破廟。到破廟時,公孫大娘已早生起了篝火,而且用稻草鋪了兩個睡的地鋪。這破廟很舊,到處結滿了蛛網,供奉的不知什麼名的神像已破爛不堪,其它空的地方則被農民放滿了稻草等雜物,顯然這破廟很久無人看管且沒有了香客。
木子回來把那壇酒給了公孫大娘,公孫大娘接過那壇酒打開便喝,道:「竹葉青。」「是啊!看來公孫大姐是常喝酒的人。」段木子回答道。
「小兄弟你知不知道當今有位叫李白的大詩人?」
「大姐,你叫我木子吧。我不懂什麼詩文。」
「木子那你來兩口嗎?」
「不。我不能喝。我信道。師父說道家要戒酒。」
「不是很多道士也喝酒嗎?」
「我不喝。」
「哦!你知道嗎?李白酒量很大,而且文才好,人稱『斗酒詩百篇』。他的《將進酒》寫出了飲酒的豪情:『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髮,朝如青絲暮成雪、、、、、、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
「我不懂詩文。也不知道什麼李白。」
木子只顧吃着饅頭和牛肉對詩人和詩文他是不感興趣的。
公孫大娘放下酒罈啃着饅頭,看着木子被篝火映紅而更顯得純真的臉,道:
「木子你小小年紀為什麼要出來闖蕩江湖呢?」
「師父叫我下山的。」
「那你父母呢?」
「木子是師父從小養大的,打小時便不知道父母是誰。」木子搖搖頭傷感道。
「木子,對不起。姐不該提起你的傷心事。沒想到你十幾歲還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誰。」公孫大娘歉意的說道。
「習慣了,就無所謂了。大姐你呢?」木子反問道。
「說來話長。」公孫大娘又拿起酒罈猛喝兩口接着說道:「我本幽州人氏,我父和安祿山曾是牙市上的朋友,十二年前我父和安祿山為我和他的次子安慶緒訂了『娃娃親』,後來安祿山在朝中做了將軍舉家遷移。而我家慢慢家道終落,幾年前父母相繼亡故。也許安祿山、安慶緒早忘了這門親事,然而,我沒有忘記安慶緒,雖然安慶緒比我年紀小兩歲。不過,聽說安慶緒現在也是將軍。他在我心目中是我的未婚夫也是個英雄,所以我闖蕩江湖一為生活二為投親`,這次流落京城不知能否打聽到慶緒的下落。」
「原來大姐身世也如此坎坷真是和木子同病相憐。」木子感慨道。
「酒沒了。」公孫大娘把那壇竹葉青喝了個底朝天,然後,把酒罈一扔,只聽「哐」的一聲脆響。道:「木子如不嫌棄咱們結為姐弟如何?」
「好哇,這樣木子便有姐姐了,木子求之不得。」木子萬分高興道。
「好,我們就以這廟神為證結為姐弟。」
其實公孫大娘更希望有這樣一個弟弟,因為她太孤獨了,連個親人都沒有,他們在神幾前找到幾支斷香在篝火上點燃了,然後他們跪在神像前,公孫大娘首先拜了一拜道:
「小女子公孫大娘,今晚在此廟與段木子結為姐弟,猶如同胞,絕不反悔,如有背義願遭天譴。」
段木子也拜了一拜,道:
「在下段木子,今晚和公孫大娘在此廟結為姐弟,如有背義,天打五雷轟。」
他們各自發了誓後,再拜了三拜。就這樣他們義結金蘭。也許這一夜對他們來說都很重要,因為他們各自多了一位親人。他們的經歷,他們的遭遇使他們成了完全可以依賴的姐弟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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