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怔怔的看着安薩黎,又看看那位神機營副統領,胸中忽然就有種莫名的憤怒,涌了上來。
我並不知道,這股情緒是從而何來,也不知道,當年在這片江東土地上,究竟發生過什麼不為人知的內情,但此時聽了安薩黎的話,我想起百年前,那些被沙俄屠殺的中國百姓,再想起那萬屍冢裏面的無盡骨骸,想起剛才陸海空所說的,百年前中國飽受欺凌,就突然說不出的怒火滿腔,熱血沸騰。
或許,這就叫做一種民族情結吧,我知道我骨子裏並不是個憤青,並不是個會把愛國掛在嘴邊的人,但這一刻,我承認,我被觸動了。
百年前的歷史啊,距離我們是何等的遙遠,可那萬屍冢就在不遠處,離我又是那麼近,那如同地獄般的深淵,那無盡的異嘯和嗚咽,此時回想起來,想必那就是無數個不甘的靈魂,在悲泣嚎哭,思念故土吧。
不知不覺中,我也握緊了拳,甚至整個身體都在微微發抖,低低的,也重複着安薩黎最後的那兩句詩。
「六十四屯今猶在,何人復我大江東……」
陸海空用力拍了我一巴掌,嘿聲道:「算啦,都過去這麼久,我都沒事,你們激動個什麼勁……」
安薩黎忽然轉身道:「剛才你說那些屍骸,就是從這裏運進來的麼?那些運屍的人,是沙俄毛子,還是別的什麼人?」
陸海空道:「那還用問,就是那些狗娘養的老毛子,我當時看那些屍骸死的甚慘,一看就知道都是這裏的普通百姓,本來想跟他們拼命,但那屍骸竟然源源不斷的運進來,我心中震驚無比,就想看個究竟,卻沒想到,這一看下來,卻是把自己也困在了這裏……」
他又對我們說,當年他在這裏看到沙俄軍隊運輸屍體,就藏在暗中觀看,不料卻被人發現,一番追逃之下,他走投無路,跑進了那通天之梯上面的石門,才發現進了絕路,無奈下沿着那石柱就往上爬,本想爬到穹頂藏身,卻在爬到一半的時候,那石柱上竟傳來一股奇特的力量,他立即覺得渾身如同被急火燒灼,劇痛無比,想要掙扎,卻已經不能動了,竟被那股力量牢牢黏住在那石柱上……
我聽的差點叫出聲來,安薩黎也是驚訝不已,我們倆對視一眼,又不約而同地把目光盯在了陸海空身上,同時脫口道:「原來那個是你……」
這個有點太過嚇人了,我本來還在納悶這些年這個陸海空在哪待着了,他這一說,原來我們在石柱上看到的那個乾屍就是他。
難怪他能趴在上面沒有掉下來,原來是個活人,只是他居然在那石柱趴了百年之久麼?這卻有點讓人難以置信了。
我們都用質疑的目光看着他,陸海空摸了摸下巴說:「別那麼看我,我也是稀里糊塗,當年被那股力量擊中,我就徹底不會動了,身體黏在了上面,但卻又沒死,只是覺得五臟六腑都移位了,整個人像是被烤熟了似的焦熱,那時候偏巧老毛子又追了進來,我顧不得想太多,就運起了龜息功,腦中就一個迷糊,什麼都不知道啦。」
「就這麼一個迷糊,你就在上面趴了一百年?你這也太迷糊了啊……」
我無語說道,安薩黎卻問:「那你是什麼時候醒過來的,是我們驚擾了你,還是……」
他卻搖了頭:「不是你們,這洞裏無年月,我也不知道那是什麼時候,大概,總有幾年吧,有一伙人來到這裏,吵醒了我。」
他說,那一次大約來了五六個人,在下面擺弄機關,又大聲爭論什麼,吵醒了他,他朦朦朧朧醒來,想起那伙老毛子還在下面,便趕忙往下看去,但這一看卻是大吃一驚。
因為下面站着的,卻是幾個穿着奇怪衣服的人,他完全沒有見過,手中也拿着奇怪的武器,有些像是槍,但樣子完全不同。
那時他想挪動身體,但發現根本做不到,不僅是那種被黏住的感覺,甚至他覺得自己的四肢骨骼都像是鏽死了,根本無法移動,他所能做的,只是能讓頭部微微轉動。
他心中大驚,那一刻他覺得自己應該是死了,靈魂還附在身體裏,所以才無法指揮身體移動,但是他聽了一會那些人說的話,卻越聽越是不對,只是這時他還沒有意識到,時間在不知不覺中,已經流逝了百年。
過了一會,那幾個人似乎沒有打開機關,但外面卻好像出了什麼狀況,幾個人一起跑了出去,隨後就傳來幾聲類似槍聲的震響,還有呼叫聲,遠遠的去了。
他正在納悶,這時忽然有一個人悄悄回到了石室里,低頭看看那機關,默默研究了一會,然後卻抬起頭來,看了他一眼。
這人抬頭看的一眼,時間雖然短暫,陸海空卻是記憶深刻,他說,那人的目光中就像能夠看透一切,深邃無比,他當時心中一驚,只覺身體裏一股莫名的力量湧出,他還沒搞清楚這是怎麼回事,那人就已經轉身跑了出去。
又過了片刻後,陸海空身體忽然就能動了,早已僵直的身體重新恢復了活力,他沿着石柱爬了下來,跑到外面看了看,但那些人卻已經不知去向了。
而且,那原來空空蕩蕩的天溝裏面,竟然不知何時變成了一片霧氣,昔日的沙俄軍隊,無數的屍骸,都不見了蹤影。
陸海空心裏疑惑,四處遊逛,直到無意中在地上撿到一把過去神機營的制式戰刀,發現早已鏽跡斑斑,這才知道,不知不覺中,歲月悄然流逝,竟已不知過去了多少年。
陸海空心中感傷,將那戰刀用石頭磨亮,再借着石室中的長明燈,查看自己狀況,才發現自己居然變成了一個半死不死的乾屍模樣。
他已經明白,在自己身上一定發生了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同時他還發現,自己已經無法發聲說話了。
歲月流逝,一切都已不再是當初模樣,陸海空萬念俱灰,什麼大清,什麼國家,此時於他都是浮雲,他也不想讓自己這副模樣出去見人,於是便回到了石室中,將那石門關閉,也將自己永遠的封閉禁錮起來,他心想,自己是奉命來祭祀長生天的,那就索性把自己也掛上去那石柱,等什麼時候長生天召喚,送了這條不死不活的爛命就是。
就這樣,陸海空回到了石柱上,再次運起龜息功,他心想,上次是石門被打開,他才會驚醒,這下子誰也打不開了,那就永遠的沉眠吧。
可他沒想到,在過了不知多久之後,卻又再次被我們幾個驚醒,但他卻一直沒有動,直到我們破開機關,他才一驚,隨後就見兩個人翻轉落下機關,另兩個鼓搗了半天都沒能再次打開,然後就跑出了石室,他這才跳下石柱,也跑了出來。
他這個話說的,就有點太瘮人了,我和安薩黎下意識的再次對視,又是一陣驚訝,我心想原來我們在那裏研究機關的時候,這位陸海空老兄,竟然就在那石柱上窺探着我們,這實在是太可怕了。
看來老潘和阿生當時沒能進入石室,卻不知跑出去做什麼了,估計多半是找張野和大奎去了,不過我腦子裏又冒出個疑惑,那被掛在另外幾根石柱上,當做人祭的,又會是誰?
我提出了這個問題,陸海空回道:「當時一同去了十位薩滿巫師,要行通天之術,過九重天,就要用九條生命祭祀,你們看到的石柱上的,自然就是那些薩滿巫師了。」
我這才恍然大悟,不過卻又有一個疑問冒了出來,十位薩滿巫師,除了主持祭祀儀式的大薩滿,要被做為人祭的,應該是九個才對,可那石柱上,明明只有八個的。
第九根石柱,也就是那通天之柱上面,是陸海空無意中爬了上去,那麼,還有一個薩滿巫師,哪去了?
我再次把這問題提出,陸海空搖頭說:「當時我們本來是要用九個人來祭祀的,但實際上……我們來到這裏之後,要開始準備人祭的時候,就發現少了一個人。當時我們曾經派人去找,但卻還沒來得及找到,就已經出事了,所以,那石柱上,只來得及掛了八個人,少了一個。」
安薩黎忽然在旁說:「不對,九重天,九根石柱,九個人祭,一個不少。」
陸海空也愣了,疑惑的看着安薩黎,就見安薩黎指了指陸海空說:「因為你當時無意中,就已經成了第九個人祭。」
安薩黎這句話一說,我頓時覺得後背有股子涼氣直往上躥,如果說真是這樣的話,那麼是否可以認為,成為人祭的人,不會死?
我想起了那八個被掛在石柱上,只剩了人頭和一掛內臟的人,他們不會也……
我剛毛骨悚然的想到這裏,忽然,在這山腹之中,不知何處,突然響起了一聲沉悶的槍聲。
我猛的一拍腦門,剛才完全被這陸海空的離奇故事吸引了,竟然忘了,我們此時還有幾個同伴失蹤,另一夥還沒現身的敵人,已經潛入了大薩滿的石室。
可是,剛才陸海空曾說,那石室已經被他封閉,機關已毀,那些人,是怎麼進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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