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 肉（2）

    郝三喜無奈了，這也是他帶出來的兵，從兜里掏出一個小本子，「這是我剛剛從團部文化教員那裏要來的筆記本，小是小點，可是管用。筆神閣 bishenge.com多學點文化沒有錯，你看看你們七連長，那才是大學問家呢，我聽說他都會說鬼子的話。」

    小丙樂呵呵的接過本子揣進自己的兜里，「我知道，我聽錢科長說，他還會說西洋鬼子的話呢，你想知道竅門啊，那你跟我走，我帶你去個地方。」

    郝三喜用一個筆記本換來的竅門就是傻愣愣的站在新修的七連在槐樹村的駐地上，看着那裏豎立起來的幾個簡單的鞦韆不是鞦韆吊橋不是吊橋的東西。

    「小丙！你還我小本子來！」郝三喜怒不可遏，他認為是小丙欺騙了他。

    小丙說不清楚，看着凶神惡煞般追打自己的師父，嚇的滿院子亂跑，這一跑就跑出名堂來了。七連這個駐地是個回字型的結構，外面那一圈是宿舍，中間是操場，而操場除了一塊平坦的地方之外，都是各種訓練用的器械，有單雙槓，木馬、沙包、陷坑、木製矮牆什麼的，跟團部大操場上的那些大同小異。這小丙利用這些障礙反覆的來回亂竄，郝三喜每每眼看就抓住小丙了，可又被這小子找個地方出溜不見了，自己倒是好幾次掉進陷坑裏，弄了一身的土。

    「吵吵什麼？還叫人睡覺不啦？」門帘一掀，缺德孩子打着哈欠從裏面走了出來，「老郝，你這是咋的了？跟小丙叫什麼啊？」

    「咋這裏還有你啥事？小丙騙了我的小本子，我得要回來！」郝三喜，明顯的感覺自己可能要吃虧，以這缺德孩子的秉性，那是雁過拔毛啊。

    「小丙，你騙你師父啥了？給我看看？」缺德孩子眼珠子一轉，伸出小手去。

    「就，就是一個寫字的小本本……」小丙用手捂着自己的衣服口袋。

    「一個小本本你就拿不出來了？」小東西伸手就拍向小丙的臉，小丙下意識的用手去擋，可就在這一瞬間，缺德孩子的另一隻手已經插進了小丙的上衣口袋。

    「你，你不能搶啊！那是俺換來的……」小丙急的都要哭了。

    「我有說要你的嗎？就這破本本，俺不稀罕。」缺德孩子嘴巴上說着，手上卻把那個小本本塞進了自己背着的掛包里，「說吧，你用啥換的這個本本。」

    郝三喜到了這會兒要是還不明白警衛排是怎麼把成績搞上去的，那他就成了郝石頭了，見小紅旗問，立即就接上話頭。

    「他們警衛排在今天的訓練比賽中贏了我們一連，團長不高興，批評我們一連了，我拿這個本本跟他換如何提高訓練成績的竅門……嘻嘻，小紅旗，看來是你給了警衛排那些人竅門，你乾脆也告訴我唄？」

    「不行！小丙，你不可以把訓練的訣竅告訴他們！這是命令！」小紅旗突然變臉了，「團長大叔不是牛皮哄哄的吹噓他練兵很厲害嗎？我這就是要跟他打打擂台，看看到底是誰更厲害，小丙！你要是敢出賣我告訴的你的法子，那後面的訓練咱們就拉倒，我馬上就回奇棧去，我小紅旗說話算話！」

    「這……這話是怎麼說的？我哪兒知道你是跟團長打擂台啊？」

    「小紅旗！你這過分了啊！你也不想想，我們是什麼隊伍，怎麼可能像你這樣藏着掖着的？有啥竅門立即說出來了，我給你五發子彈！」郝三喜開始誘惑。

    這要是以前，缺德孩子立馬就投降了，五發子彈可是非常大的一個誘惑了，可是現在，他見的子彈多了去了，五發子彈太小意思了。

    「啥隊伍啊？郝老驢，你少給我上綱上線！駱駝說了，訓練隊伍的手法很多種，我們要的是適合我們自己的那一種，我們的隊伍需要的是身體素質靈活，耐力好，軍事動作麻利的戰士，所以，隊列什麼的可以簡化，能走就行，至於其他的訓練法子那就應該……」小紅旗突然發現郝三喜已經拿着禿了半截的鉛筆頭正在自己的小本子上記着什麼，「好你個郝老驢，你竟然敢接我話茬！做你的春秋大夢去吧，關鍵的地方我就不告訴你，我急死你！」

    郝三喜那邊記得好好的，這突然就變卦了，把個郝三喜急的抓耳撓腮，猛然他想出了一個主意，一副好商量，老好人，過命哥們的表情湊到小紅旗身邊。

    「小紅旗，你說說看，咱們算不算革命戰友？我老郝對你如何？」

    「那是，要論私交咱們是沒的說，從你那裏誆出來的子彈是最多的……誒，你別跟我套近乎，這次是跟團長鬥法！什麼感情都不好使！」

    「你跟團長鬥法的事情我咋沒聽說呢？你是不是自己弄錯了？」

    「團長大叔瞧不起我們孩子，警衛排的訓練他根本不管，瞧不起警衛排就是瞧不起我，我就是要做出個樣子氣氣他！」小紅旗說道後來已經咬牙切齒，「最可恨的是，他練不出兵來還折騰我們七連，你悄悄這段時間我們給團部整來了多少肉？駱駝為給你們弄這些肉，頭髮都愁白了！」

    郝三喜知道這啥話到了缺德孩子嘴裏，那就沒事說成事，有事漲三分，他也知道七連為了全團的軍事訓練沒少出力氣，搞那些豬肉雞鴨啥的也是費事，可這軍事訓練能是把私人恩怨夾纏不清的嗎？

    「小紅旗啊，這你們七連為了全團做了貢獻，可我們訓練不得法，要是練不出來，你們七連不是白辛苦了嗎？為了你們七連早點脫離這艱難的任務，您老是不是發揚一下偉大的獨立團傳統，給我指點指點？放心，我保證不讓團長知道，讓他蒙在鼓裏，我們自己偷着樂，好不好？」

    小紅旗畢竟是個孩子心性，覺得郝三喜說的也滿有道理，於是自覺不自覺的被郝三喜繞了進去，不過，即便是這樣，小東西也是滑頭的緊，不會白白的是虧。

    「這樣，你把你們連最笨和成績最差的編一個班送到我這裏來，一個禮拜之後你帶回去，要是行，你直接拉過去給團長看，好好的打打他的臉，如果不行，那這個班就只能去當炊事兵了。」小紅旗裝着大人樣子做出了決斷。

    郝三喜眼珠子轉了幾圈，點頭轉身就走，身後的小紅旗卻是喊道，「給我送只雞來，胡大叔太摳了，每次給我的菜里就放三片豬肉！真是服了你們了！」

    郝三喜當天晚上就把連里最笨的幾個人編成了一個班送到了小紅旗這裏，他心裏還打着主意，等明天早晨自己過來爬牆頭看看，看看這個小鬼東西到底是怎麼訓練這些傻兵。可等他第二天早餐之後過來一看，不要說這院子裏啥都沒有，就連警衛排的人也都不在了。想偷師結果被小紅旗弄了個大窩脖。

    一個禮拜之後，郝三喜把送過來培訓的那個最笨的班帶了回去，乖乖不得了，過障礙的成績那是全連第一，人也顯得不是那麼傻呆了，這小東西簡直是點石成金啊！至於警衛排的小丙等人更是不得了，不僅是過障礙了，就連射擊和搏擊都有了長足的進步。一連的幾個老兵根本就摔不過小丙這些半大小伙子，尤其是小丙，居然可以用左手開槍了……這簡直是神訓練啊。

    郝三喜不幹了，哪怕他再怎麼蔫，再怎麼怕團長，在提高戰鬥力這個「大是大非」的問題上，他也找到了政委，立正，敬禮，「我有意見！」

    「什麼？小東西居然有這本事？我不信！我要去檢驗！」缺德團長滿腦子都是「酸醋」啊，「這怎麼可能？一個小屁孩能有多大本事？」

    「怎麼不可能？小紅旗的槍法在全團本來就是拔尖的，司務長老胡沒少教他，供給處的老黃也沒少教他。李久來到咱們團，第一個教的徒弟就是他，就他那腦子，學的東西恐怕都是你沒見過的。我覺得應該把這小子叫來審審，你自己主抓訓練已經快一個月了，從目前看自己比成效不錯，已經有很大進步，可橫向比，你比小紅旗訓練的成績就差遠了，一連最笨的幾個人全都成績上去了，可你看看你訓練的隊伍，達標的還是不到30%，這就是差距啊！」

    「我知道有差距，有差距不怕，可我就是弄不明白，我這訓練到底是差在了啥地方？小紅旗才跟着李雜碎學了幾天？怎麼就突然這麼能了？說這裏沒有貓膩？不光是我不信，你信嗎？」易雲龍頸着脖子。

    也怪小東西的口碑太差了，易雲龍這話一說出來，連喬一得也不好反駁，於是把自己的警衛員小崔給叫了過來。

    「小崔，你去七連留守處把小紅旗給我叫過來，就說是我的命令！」

    小崔轉身出去了，易雲龍聽了政委的話也是苦笑，小紅旗也是被他們這幾個老紅軍給慣壞了，等閒之人是不會搭理的，要不是有李久這尊大神壓着，小紅旗在獨立團那天不出點么蛾子？

    小紅旗很快就來了，「政委大叔、團長大叔，敬禮！」

    「哎喲！整得還挺像的，我們小紅旗也成了正經八本的戰士了！」缺德團長一看到小紅旗就沒個正行，自己剛才還在自責，可一看到這孩子就全忘了。

    「嚴肅點，我們這是在軍隊，瞧瞧你這樣，怎麼給戰士做表率？」小紅旗一本正經的批評團長大叔了，「難怪你訓練出來的那些士兵都不成，原因在你這。」

    俗話說打人不打臉，可這小紅旗一上來就把團長大叔的臉打的啪啪的。

    「小紅旗啊，聽說你把一連的一個班訓得很不錯，告訴我們，你是咋訓的？」

    「按照訓練大綱訓的唄，那個大綱不是給你們了嗎？」小紅旗翻了翻眼皮自己找了個長凳子坐了下去，「其實嘛，光有大綱是不行的，還得有懂得大綱的教官，你知道我們老七班的在七連都幹啥？那就是兼職的教官。」

    「就你？還教官？大綱上的字你能認全不？」缺德團長還是改不了跟小紅旗鬥嘴的習慣，「不過也有可能，我記得你記性好，說不準也都能背下來。」

    「那是過去，現在，我能認差不多2000個字了！別再拿我不當乾糧！實話說，我現在還兼職做文化教員呢！」缺德孩子鼓着腮幫子跟缺德團長嗆嗆起來。

    「哈哈哈……」喬一得實在忍不住看着這爺倆鬥嘴，「來，給我寫個你的名字，我看看你第一個字寫不寫得出來。」

    「不就是萬（萬）嘛，這個字我很早就認識，只不過筆畫多，我寫不好，現在沒問題了，你看我寫給你看！」說着小紅旗就從腰間抽出了刺刀，在地下刻了起來，「上面一個草字頭，中間一個日字坐，底下來個小門坎，一豎穿日橫檔住最後別忘有一點。怎麼樣？也不知道我這爹媽是咋給我起的名字，三個字沒一個省心的，你說這紅（紅）字吧右邊還少點筆畫，可左邊幹嘛要弄的那麼麻煩……」

    看着地上小紅旗用刺刀刻出來的「萬紅旗」三個字，筆力雄厚，端正規範，顯然小紅旗在這三個字上下過苦功夫，這不是一天兩天能練出來的。

    「這還真是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沒想到我們的小淘氣也變成大知識分子了。這字寫的好，起碼比老易的字寫的好！」喬一得笑哈哈的說道。

    「老喬，你這表揚他還是批評我啊？我怎麼就不如他的字了？」

    「嘿嘿，都有都有，要論文化水，肯定你老易還是棋高一着，可要論這寫字的功底……老易，不是我說你，你還真是得加緊時間練練啊！」

    缺德團長這次是真急眼了，臉色變得那個叫難看啊……「你們叫我來就是為了考校我的文化課？那這算不算完？完事我回去了。」小紅旗可不管團長臉色，那是說拔腿走就要走了，喬一得一把拉住。

    「叫你來是問問你到底是用什麼法子讓警衛排和一連的那幾個孬兵練出來的，這個你得實話實說，咱們是革命隊伍，是有組織有紀律的隊伍……」

    喬一得先給小紅旗開了一節政治課，把個小紅旗煩得直翻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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