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半年(4) 現在,任潮公已經養成了個壞毛病,只要報紙上出了關於國內戰事的新聞,他就跑到李久的辦公室里來議論一番,弄的李久也不得不陪着老頭大發感慨。一筆閣 www.yibige。com 更多好看小說搜索,更多好看小說免費閱讀。
「你說說,北方的朋友這個局到底是怎麼擺的?一開始並沒有顯示出什麼威力來,怎麼這一發動就如同排山倒海啊?這殺招是一招接着一招,我都覺得我這大半輩子的兵是白當了,這個佈局根本就看不懂啊!」任潮公站在李久辦公室掛着的一幅全國大地圖前,「吃掉了濟南,拿下了東北,連氣都不喘,這就進關南下了?這是逼着老蔣要在平津地區擋一擋嘛,否則,他在徐州的部隊就得立即撤回到江南,你說啊,咱們的朋友還真是看菜下飯,在雞公山那邊有小白桂系的20多萬人,怎麼就是不動那邊呢?偏偏在華中華東盯着老蔣的嫡系打……」
這張地圖,李久也是應任潮公的要求去買來掛上的,同時,還把自己的辦公室里亂七八糟的東西都清理出去,因為,任公一激動就喜歡來回踱步,他得給任公騰出地方來回走,這不,任潮公看一會地圖,瞅一眼報紙,然後就在不大的空間裏轉一圈,再接着發表議論……李久已經習慣了,他只要泡好茶水伺候着就行。
「你小子怎麼不說話?是不是瞧不起老夫?你是提前告訴我了,可我當時不信啊,現在你就想看老夫的笑話?」任潮公不講理的質問李久,沒人應和也不行。
「瞧您說的,我哪裏敢那樣,您看不懂就對了,看懂了,您早就跟老蔣打上了,還輪的着別人嗎?時代不同了,您現在的側重點不是軍事,是政治。」
「嗯這個說法有道理,誒!不對,你這是變着法說我打仗不如老蔣,是不是?」
「您這就不講究了,關於老蔣我已經有過評判了,不管是哪個時代,他的軍事才能就是個營長,您不一樣,在您的時代,您是軍長,方面軍司令,在現在,您是全國知名的,排在前幾位的政治人物,這怎麼可以比呢?在說了,您就那麼願意和老蔣比啊?那不是拿着寶玉跟頑石比純度?您也太小瞧自己了!」
「油嘴滑舌!你小子就是會那話糊弄人!」任潮公雖然說的難聽,可是語氣卻是頗感得意,李久那寶玉與頑石的比喻,讓他感到很寬慰。事實上他在北伐以後還真是很少帶兵了,搞的還都是政治,這一點李久沒有說錯。
「我知道您為啥最近老是往我這兒跑了。您是到我這裏躲清閒來了,戰場上的糜爛,勢必會造成國民黨內部的分裂,我知道,國民黨內部可不單單只有您這一撥人是反蔣的,還有其他的一些人也是反蔣的,不過他們反的目的跟您不一樣,所以,您懶得搭理他們,我聽阿傑說,您家門口的小汽車都排着長龍,都在等着見您哪,我覺得您這樣也不是個事,有些人是很善於死纏爛打的,您躲得了白天可完上不也是要應付?還有啊,您身邊的那個盧廣聲……您要小心點,我知道你們私交不錯,可這個人藏的很深,我曾經見到他與保密局的人在一起。」
「什麼?你說盧廣聲與保密局有關係?他不是……」任潮公吃驚的看着李久。搜索,更多好看小說免費閱讀。
「你知道的,廣州的李北邨本來就是軍統里的人,在戴老闆死後,他沒有靠山,尤其是在戰後接收的時候得罪了一些人,被排擠出來的,我跟他是好朋友,關鍵的時候是我拉了他一把。鍾志豪添丁的時候,李北邨從廣州過來,在碼頭上見到了幾個人也來接人,其中就有李北邨認識的保密局的高官,而接他們的就有盧廣聲,我當時不認識他們,沒在意,後來在您的那裏,我多次看到了盧廣聲,他好像還是您的幕僚之一,這太危險了,您可是要想好?」李久很平淡的說着。
「你,你為什麼現在才告訴我?鍾志豪的孩子都一歲多了,你到今天才告訴我?為什麼?」任潮公怒意頓生,他那種霸氣的樣子看起來很嚇人。
「我要是早就告訴您,您這脾氣能忍得住嗎?再說了,直到前些天我才從李北邨那裏落實了這個事情。盧廣聲系保密局中校特派員,是毛人鳳的人,什麼時候發展的我不清楚,也沒問,沒有意義,你想問我李北邨是從什麼渠道得知的對不對?我當然知道李北邨能搞到核實的資料,但是,我不能告訴你,沒來由的人家幫了忙,咱們還要坑人家,那就不地道了。」李久的目光清澈如水,任潮公從他的眼神里看不到一絲一毫的狡詐和做作,「你也許還會問我為什麼跟軍統的人認識,對吧?實話告訴你,李北邨是谷瑞章介紹認識的,也是我們當年在抗戰期間做生意的夥伴之一,當年許多情報是從我這裏拿去給戴老闆的。另外,王耀武與戴笠的關係也相當不錯,而我跟王耀武也有幾面之緣,他的部下余程萬最後能逃出常德,是我在那邊給他開了個口子,最後余程萬帶人收復常德,那是滇軍幫的忙,是老盧給的暗示,最後跟鬼子那一仗,王耀武不知道該如何打,他手上的部隊參差不齊,借開會的名義到了昆明,我那個時候都退役了,他請了軍統的人把我弄過去,幫他出主意,我讓他別死守,拉出去打,後來的結果你也知道了。總之,真要想用心去找,誰都能找到關係,他們都欠我的情,請他們幫幫忙不算什麼吧?尤其是現在這個環境,誰特麼的不想給自己留條後路啊!」
這李久要是真下勁忽悠起來,任潮公完全不是對手,被李久雲山霧罩的一通噴,他都忘記了剛才為嘛生氣了,不過李久那句話沒說錯,要是他早知道盧廣聲是保密局的人,他是真的會發火,真的會把盧廣聲趕走的。甚至有可能拔出手槍……可是現在,經過李久這麼一噴,他還真是明白了李久的用心良苦。
「對盧廣聲心裏有數就可以了,不要去動他,也不要去嘗試改變他,道理很簡單,你趕走了一個,對方會再派一個,甚至不止一個,就以您目前身邊的人,誰能保證除了盧廣聲之外就沒有其他人了?我是保證不了。不過有個法子可以鑑別,但凡只要勸您與老蔣和解的人,八九不離十就是保密局的人了,至少是有把柄被保密局給捏住了,不得不為其幹活,這都是有可能的。」李久見任潮公陷入沉思,於是又給他寬解,「您只要堅定了自己的信仰和堅持自己的理想,那麼您就知道哪些人是您的戰友,哪些人是您的朋友,對不對?我不知道將來的政治格局是什麼樣的,但我堅信,船到橋下自然直,事物的發展總是有個說法的,項羽不成不是還有劉邦嘛,天下事,分久必合,這是規律,我們順應潮流就行啦。」
前面說的還是那麼回事,說到後面,李久簡直就是隨口打哇哇的和稀泥了。把個任潮公都給逗樂了,在房間裏轉了一圈後看着李久。
「說你小子沒文化吧,你博古通今,中外兼修,說你小子有文化吧,有時候說話還就像個無賴和神棍,你說說你,啊,什麼項羽劉邦的?還船到橋下自然直,你這都是跟哪兒學來的?你就不能正經八本的有個信仰?為了這個國家你流過血,可為什麼就不想繼續的為了這個國家工作呢?」任潮公這是在教訓李久了。
「信仰……我有啊,早就有。」李久一副唯唯諾諾的想說還不敢說的樣子。
「你有信仰?啥信仰?說來聽聽?」任潮公感到意外,這個丘八居然有信仰?
「錢哪,我信仰錢,有錢能使鬼推磨,沒錢就是人推磨。」李久小聲的說道。
「你!」任潮公氣的用手指指着李久,「你真是有辱斯文!渾身充滿銅臭!」
「就是臭也是信仰啊,您看,打仗要錢吧?沒錢招不來兵,沒錢買不了武器。就是將來搞建設,沒錢是不是也不行?您在香港這裏,出門就得花錢,沒錢您喝口水都難,是不是?大信仰是您和您的戰友的,我就搞搞這些小信仰就行了,起碼,現在跟着我一起吃飯的弟兄就有近萬人了,我挺開心的,我要是沒有那點小信仰,我怎麼帶領這麼多弟兄混飯吃?行了,您老也別生氣了,您信您的大的,我信我這小的,咱們不矛盾,金字塔不也是底座大頂尖小嘛,都想當那個尖子,這天下還不掰扯的誰手裏就剩個布條條了嗎?當年的北洋政府時期不就是這個樣子嗎?好拉好啦,晚上您想吃什麼?我請!」李久把個任潮公整的哭笑不得。
晚上,李久乾脆安排任潮公在半山的那幢空置的房子裏住下了,那裏本來就一直配有傭人,還有官家,完全是模仿西方莊園的模式,只不過規模沒那麼大而已。在這幢房子裏,李久還叫阿傑去弄了一張更大的地圖,到山下的酒樓里點了一桌席讓他們送上來。後來又按照任公的要求,把他的幾個好友,也請了來。
「這些日子啊,來找我的說客太多了,我暫時躲在這裏幾天,你們幾個知道就行了,不要外傳。」一見面,任潮公就對民革的幾個核心人物說了自己的想法,「目前,國內的局勢發展很快,我分析,老蔣熬不過半年了,到時候政局就會更亂,大家今天來,我給你們請了一個軍事專家,讓這小子幫我們分析分析軍事上的事情,政治……政治他不懂,他就是個愛財如命的混小子,不過,他對我們很好。來,小李,你過來,我給你介紹介紹……」
「不,不用您介紹,我都認識,這幾位都是黨國歷史上叱咤風雲的人物,照片在報紙上常見到,蔡軍長,您的外甥沒事,我聽說他們那邊優待俘虜……」
啪,李久的後腦勺上挨了任潮公一巴掌,「有你這樣說見面話的嗎?」
「我這也是……關心嘛!」李久擰着脖子說道,在這群人面前,他還真是個小伙子,這些人最小的也比李久大上20多歲,他此時不扮萌,沒地扮去了。
「好了好了,現在已經是11月中旬了,徐州那邊已經開打,黃伯濤被圍在了碾莊,你們說,老蔣能不能將這個兵團給救出來?」蔡軍長連忙換話題,「我個人的看法是,共軍可能吃不掉黃伯濤這個兵團,這不同於孟良崮,也不同於濟南,首先,黃伯濤這個兵團是重裝兵團,本身的戰鬥力不弱,其次呢,在他的周圍,還有李彌13兵團兵團,孫元良的16兵團,邱瘋子的2兵團,南邊還有黃維的第12兵團,李延年第6兵團,劉汝明第8兵團,這些部隊都是美式裝備,尤其是黃維的12兵團,那可是機械化兵團,整個兵力高達70多萬,這坨太大了!」
大大的地圖,就擺在客廳的地毯上,李久還搞笑的把枱球室里的球杆拿過來當指示棒用,他不吭聲,自己是小字輩,儘量的「端茶倒水」遞個「毛巾板」。可是那些軍事前輩在研究的半天之後,沒有人認為這場仗好打的。
「我分析,這邊可能是佯動,擋住南邊這一坨,東北野戰軍南下了,恐怕要先解決平津地區,那邊才是重點。」另一個老軍人說道,「如果徐州這一坨北上,駐守在平津一帶的傅宜生集團南下,這個局面就複雜了……」
「是啊,是啊,傅宜生的選擇還是很多的,他手上有天津,那裏可以通過海路南撤,所以,徐州這一坨未必會千辛萬苦的北上接應,擺在那裏不過是做做樣子,就看傅宜生如何想了,他有海路,國軍的海軍還是很強大的,所以,用對付東北的法子對付傅宜生,恐怕不一定行啊。」蔡軍長拿着棍子指指點點。
幾個人討論來討論去,其實還是一句話,「看不懂,不知道戰局的發展走向。」
任潮公被這幾個人說的也是一會往這邊想,一會往那邊想,想來想去還是想不明白。實話說,他們這群人接受的軍事教育都過了幾十年了,整個全球的軍事思想和軍事戰術早就變化了,而這些人在政治上又往往比較極端和偏激,自然是看不懂眼前這個局面。猛然,任潮公看到了李久在那裏給大家倒茶,一下子火了。
「剛才還說叫你來解說解說,你小子倒好,偷懶,糊弄!你過來,給大家說說,不管對錯你隨便說,說錯了我不打你……」任潮公說着把棍子塞到李久手裏。
「我?我說什麼啊?在這些前輩面前哪裏有我說的份啊……」
「怎麼沒有?剛才任公還說你是個軍事家呢,你乾的那些事情我們都聽說了,雖說你政治上不上進,可這說打仗你該沒問題吧?」蔡軍長也是個自來熟,這說話就把主講的位置讓給了李久,那意思是「你要是不講,老子關你禁閉!」
「這個……其實戰法差不多,傅宜生的水路不牢靠,拿掉天津就完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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