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幾年,天下各處地震頻發,就連南詔都震過兩回。李林甫就是死在查看岐山地震災情後回京的路上。
但要說終南山地震,還是令人沒有想到的,這裏可是大唐的中心,也是崇玄署平日宣揚的天底下最穩固的所在。
但顧佐很快發現,這次地震很不一樣,大陣罡風切割出來的地縫開始變寬,不,確切的說是開始高低錯位,地縫之內正在抬高,地縫之外正在降低,或許不能說是降低,是因為沒有變化而導致相對降低。
錯位的落差越來越大,這條綿延包攏了整座終南山的地縫也越來越寬,內部山嶺也越來越高。
一尺、三尺……
一丈、三丈、五丈……
顧佐本以為錯位五丈高、六丈高也就差不多停下來了,但事實上這只是他的「以為」,終南山正在高高隆起,繼續抬升。
十丈、二十丈、三十丈……
顧佐的面前,正在逐漸抬升着一道高聳的懸崖絕壁,這道懸崖絕壁並非通常所見的石壁,而是土壁,都是新鮮的泥土,泥土中還帶着被削斷的樹根、草根。
終南山還在抬升,五十丈、七十丈、九十丈……
直到近百丈時,顧佐才看得分明,哪裏是終南山在隆起抬升,這座大山正在向着上方空中飛起!
巨大的山脈飛上半空,聲勢極為駭人,太極陰陽雲中雷電交錯,四周狂風大作。
顧佐張大了嘴,被震驚得無以復加,這是在搞什麼?終南山怎麼飄起來了?這到底是座山,還是件法器?
就見終南山一直上升,升至快要觸碰到太極陰陽雲的時候,忽然停頓了數息,緊接着倏然沒入雲層之中,就這麼消失無蹤。
一點白光於大山消失之前瞬間飛出,在空中轉了兩圈,然後……
然後急速投入顧佐掌心中的玉葉。
顧佐看了看天,又看了看葉子,繼續抬頭看天,再次低頭看了看葉子……
太極陰陽雲很快消散,天空恢復了晴空白雲,就好像剛才一切都是夢境,唯有地面上一個龐大的、數十里長寬的深坑在向顧佐昭示:你沒有看錯,剛才的一切都不是夢。
終南山沒了,崇玄署沒了,白雲宗也沒了,天下各宗煉虛修士們,似乎,應該,可能,也沒了……
顧佐一屁股坐在地上,渾身無力。
他忽然想起飛進葉子裏的那點白光,於是攤在眼前左看右看、前看後看,看了半晌也沒看出什麼名堂,以感知查探,同樣一無所獲,葉子上的靈力太過濃郁,在氣海反饋中猶如刺目的強光,想在強光中尋找一個白點,實在是有點強人所難。
感知中葉子似乎也沒什麼變化,顧佐只能將其重新收入儲物法器,然後繼續探頭俯身,對着身前這百多丈深的大坑發呆。
就連天下第一靈石大礦終南山礦脈都跟着大山消失了,這特麼都去哪兒了?顧佐有些抓狂。他就坐大坑邊上發了一天一夜的呆,終於確認,終南山和崇玄署的道士們暫時不會回來了。
站起身來,乘上恆翊劍,顧佐向着長安返回,滿腹心事。
飛出沒有幾里,就撞見了兩個乘飛劍一同迴轉長安的叛軍戰將,兩個都是元嬰。顧佐見過其中一個,正是他毀壞弩炮時,在陣中搜尋他的大將,只是不知名姓。
顧佐受到的心理衝擊比較大,此刻反應比較遲鈍,等他醒悟過來打算逃跑時,對方忽然沖他開口了,同樣是一臉疲倦:「他們……去哪兒了?」三九
顧佐遲疑了一忽,然後回答:「好像是飛走了。」
對方又問:「飛到哪兒去了?」
顧佐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
對方茫然的點了點頭,壓根兒沒有沖他動手的意思,雙方就這麼隔着幾十丈遠,一起飛回了長安附近。
前方就是叛軍的連營,那大將似乎這才想起來,又問:「你就是顧佐?」
顧佐遲疑着道:「是,敢問高姓大名?」
對方拱手道:「久仰!我是安守忠,他是蔡希德。」
顧佐同樣抱拳:「久仰……」
安守忠笑了笑,道:「顧太師好本事。」
旁邊的蔡希德卻一直沒說話,也似乎沒見到顧佐一般,始終垂頭喪氣。
顧佐問:「還打麼?」
安守忠嗤笑出聲:「這還打個鬼?陛下沒了、白雲宗沒了、崇玄署沒了,那麼多掌門宗主都沒了,為誰打?」
顧佐道:「也許過上幾天,他們就回來了呢?」
安守忠搖了搖頭,道:「回來再說吧,我打算撤兵了,你追不追?」
顧佐想了想,道:「去掉偽燕的國號,離開洛陽,重新上表請降,我就不追。」
安守忠道:「大燕的旗號可以撤,反正陛下也沒了,洛陽我也不去,我直接帶兒郎們回范陽,至於請降什麼的,就別提了,我軍沒輸,你要想追,那就追一個試試。」
顧佐也沒那個心情再管這些閒事,他如今意興闌珊,急切想回長安,沒那心思再打下去,擺了擺手,那意思——隨你吧。
顧佐繞過叛軍大營,長安城暫時進不去,便去了龍首原大寨。他的出現,頓時令大寨喜氣洋洋。這個消息被人送至長安城下,長安城內也同樣歡聲雷動。
終南山發生的大變,顧佐第一時間告知了眾高層,大家都面面相覷,震驚不已。顧佐問唐十三:「聽風掌門隨終南山一起飛了,也不知飛去哪兒、何時能回,你們唐門打算怎麼辦?」
唐十三皺眉道:「先回去問問老祖宗吧,唐門該怎麼辦,我自己也做不了主。」
接下來的幾天,龍首原大寨中人心浮動,議論紛紛,沒人再有心思出去打生打死。叛軍那邊同樣如此,戰場上頓時寂靜下來。
到了三月初一時,安守忠最先拔營起寨,接着是蔡希德、李歸仁、田承嗣等各部,以及史思明的河東軍。
十多萬叛軍陸續撤圍,長安城的朱雀大陣也終於停了下來,顧佐回到了長安。
回到長安的第一件事,就是調動南吳軍將崇玄署封禁起來。他親自帶人搜檢,可惜除了道士們日常用品外,沒有找到什麼有價值的東西。就連最重要的藏經樓里,但凡珍貴一些的經書、功法、圖譜,都被李泌搬走了,只剩下滿櫥的大路貨。
長安城內也同樣得知了這一重大變故,高力士、陳玄禮、楊國忠、李輔國等都來詢問對策,顧佐哪裏有什麼對策,只是把自己和安守忠的對話複述一番,然後吩咐大家各守本分、各安其職。
天子李亨倒是很想派兵追擊,顧佐勸道:「河北鎮軍元氣未傷,真要再打,恐怕損失會非常大,既然他們撤掉了偽燕國號,又答應返回河北,咱們還是不要多生事端的好,沉住氣,養精蓄銳以待將來,搞清楚情形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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