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着,四周此起彼伏的歡呼聲,漸漸平息下去。
取而代之的是莊嚴肅穆的氣氛。
孟超抬眼望去,發現幾十個方陣都已經在市民廣場中央站定。
而市民廣場前方,是剛剛矗立起來的紀念碑。
紀念在龍城外圍會戰中壯烈犧牲的英靈們。
近百米高的紀念碑用摻雜了怪獸骨粉的超合金製造,稜角分明,熠熠生輝,仿佛一柄來自地球的利刃,深深插入異界的土地。
底座被雕琢成了無數怪獸屍骸的模樣,象徵着人類文明打垮怪獸文明的赫赫武功。
紀念碑表面用鏤空的方式,密密麻麻鐫刻着此戰中所有犧牲者的姓名。
當正午的陽光從紀念碑頂部灌入時,經過光線巧妙的反射、折射和衍射,從這些鏤空的名字里綻放出來,就化作一場美輪美奐的彩虹雨。
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過去,都會被彩虹雨籠罩,仿佛被烈士的英靈庇護一樣。
這一幕令孟超有些恍惚。
不由想到前世同樣地點,類似的經歷。
那時候,市民廣場上也有紀念碑。
卻不是誇耀武功的勝利紀念碑。
而是數量更多十倍的罹難者紀念碑。
紀念碑上的斑斑血跡,代表龍城在怪獸戰爭中,一場場無比慘烈的戰役。
那時候的市民們來到市民廣場上,絕沒有今天這麼熱血沸騰,鬥志昂揚。
而是悲傷,惶恐,迷茫,憤怒,兼而有之。
這樣的對比,令孟超長舒一口氣。
無論如何,最艱難的時刻已經過去了。
就算前路漫漫,還有百倍的危險和挑戰在等待着他和全體龍城人。
至少,不可能比前世的毀滅更加糟糕,不是嗎?
……
結束勝利大閱兵的這個晚上,是孟超過去半個月,不,過去小半年第一頓在家裏吃的,老媽親手燒的家常飯。
突破天境不久,他就深入荒野修煉了三個月,回到龍城後,又發生了「神變膠囊事件」,自家倉庫被搶,接着又馬不停蹄深入巢城,激戰妖神「漩渦」。
巢城之戰打完,又去了火燒島,漫山遍野追逐和收割怪獸,忙得腳打後腦勺,哪有時間回家吃飯?
其實他的體格比小半年前健壯了不少。
一縷縷肌肉和筋腱,都像是鋼絲繩捆綁住的鋼筋般堅實。
但看在老媽白素心眼裏,就是他變得又黑又瘦,顯然是被該死的怪獸折磨壞了。
心疼得老媽摟着他的腦袋揉了半天,反覆確認他身上沒什麼觸目驚心的傷疤,這才稍稍鬆了一口氣。
卻又一邊嘮嘮叨叨,讓他一定注意安全,不要這麼拼命,現在龍城的大環境好了,犯不上次次都單槍匹馬深入龍潭虎穴;一邊往他的飯碗裏裝滿大魚大肉,恨不得把整頭劍戟魔豬連剁都不剁就塞到他的嗓子眼裏去。
雖然耳朵受苦,孟超心裏還是美滋滋的。
他在外面奮勇廝殺,可不就是為了一家人能全須全尾,和和美美,坐下來吃一頓熱熱乎乎的家常便飯嗎?
現在日子真是越來越好過了。
超星資源的規模越來越大,業務越來越高端之後,老爸孟義山漸漸有些力不從心。
乾脆將大部分業務都交給謝曉峰和職業經理人來打理,自己仍舊帶着一票老兄弟從事收割業務,順便把一家專供赤龍軍的罐頭廠管起來。
孟義山本就是赤龍軍的退伍軍人,既有技術,又有人脈,料理這一塊還是駕輕就熟的。
工作幹得很有成就感,出來進去都有人喊他「孟總」,人自然越活越年輕,和前世孟超記憶中那個頭髮脫落,形容枯槁的老頭子,完全是天差地別。
白素心經過生化關節置換,並注射了大量細胞再生液之後,腿腳徹底好利索了。
其實她今年也才四十多歲,遠沒到只能買菜燒飯打麻將的年紀,不想整天窩在家裏吃閒飯。
孟超乾脆托聶成龍的關係,幫她在異獸調查局附屬醫院謀了個護士的工作。
白素心當年是正經八百考過醫療護理相關執照的,又想着不能給兒子丟人,很是下了一番苦功來重新適應,現在也乾的非常開心,雖然是苦點累點,但臉上整天洋溢着笑容,氣色非常好,和孟超高考前夕那陣子比,真是判若兩人了。
小妹白嘉草更不用說。
雖然女大十八變,好似抽條般瘋長,幾個月不見就往上竄一竄,越來越接近孟超前世記憶中的黑夜魔女形象。
性格卻是熱情開朗,活力四射,像是一顆滴溜溜亂轉的小太陽。
應該,沒有繼續黑化下去吧?
當然,小姑娘黏人是黏人了點。
非要刨根問底,搞清楚孟超在荒野修煉和巢城之戰中的每個細節,究竟怎麼把傳說中的「血章」弄到手的。
又揮舞着小拳頭,向老哥宣戰,發誓自己一定會比孟超更早突破天境,奪取「龍城最年輕的天境強者」的稱號。
還想把玩老哥的金牙戰刀——這是還沒覺醒超凡力量的小姑娘家家可以把玩的東西麼?
她更好奇孟超現在的實力,究竟強橫到什麼程度,趁孟超埋頭大嚼飯菜的時候,居然從桌子底下踢腿,偷襲老哥。
等她的腳尖在孟超的小腿骨上踢到鐵板,險些骨裂的時候,卻又瞬間紅了眼眶,眼淚好似斷線珍珠般掉出來,揉着腳趾頭,齜牙咧嘴地向白素心告狀:「媽,哥欺負我!」
孟超實在被小姑娘纏得沒辦法。
當然也有老媽將一碗碗燉肉流水般端上來,實在招架不住的因素。
孟超把飯碗一撂,嘴角一抹,乾脆揪着妹妹的脖領子,把她提溜到房間裏。
「媽,我吃完了,我和小妹好久沒見,我們聯絡一下感情!」
關上房門,孟超對白嘉草勾了勾手指,「來,不是想知道我現在厲害到什麼程度麼,給你個機會,挑戰老哥!」
白嘉草眼珠一轉,腮幫子高高鼓起:「我才不要,你可是天境強者,我連超凡力量都沒有覺醒,挑戰你?被你欺負死還差不多!」
「老哥怎麼捨得欺負你?」
孟超笑眯眯的,露出滿嘴雪白的牙齒,「你們學校的老師,還有我高薪聘請的那幾位專家都評估過,以你的實力,早就可以覺醒超凡力量了,只是為了夯實基礎,才一直強行壓制你的境界而已。
「我當然也不會動用超凡力量,就憑藉最純粹的身體素質和基本功來和你切磋。
「怎麼樣,機會難得,錯過這次,下次我就不知道哪天才有空了哦!」
白嘉草狐狸般的小眼珠轉了一圈又一圈。
「還是算了,你是我最最親愛的好大哥,又是威震龍城的大英雄,我對你根本下不了手的好不好?我還是去幫老媽洗碗!」
白嘉草說着,向房門走去。
卻在經過孟超身邊時突然起腳,「看招!」
孟超當然不在意妹妹的雕蟲小技。
卻也不想再用堅硬如鐵的骨骼弄傷妹妹的腳趾。
果然遵守承諾,收斂靈能,放慢速度,將生命磁場壓制到極限,僅僅用5%的戰鬥力,和白嘉草纏鬥起來。
砰砰砰砰!
兩人移形換影,騰轉挪移,瞬間在狹小的空間內過了上百招。
卻在孟超的精心控制下,沒有磕碰到室內的任何陳設。
他一邊漫不經心化解白嘉草貌似凌厲的攻勢。
一邊評估妹妹的實力。
果然和普通高中生不同。
不是速度,力量和靈能渾厚程度的問題。
這些紙面參數,都是可以用資源堆砌出來的。
但孟超在戰場上廝殺得越久,越琢磨出一條真理——紙面參數和實戰結果是兩回事。
並非境界越高,就一定能在修羅屠場中倖存下來的。
有些人是天生的掠食者,越是踏入屍山血海深處,他們就越興奮,越能發揮出超越極限的戰鬥力。
孟超自己就是這種人。
白嘉草很顯然也是。
她的招式雖然稚嫩。
眼神卻無比炙熱和凌厲。
招招都蘊藏着玉石俱焚的決心,和連綿不絕的變化。
那種「為了勝利和生存,不惜付出任何代價」的覺悟,不是每一個高中生都能擁有的。
果然,她體內的魔女血脈仍舊沒有拔除,或許永遠都無法拔除麼?
孟超心中一動,眼神幽深起來。
向後彎折,閃過白嘉草如旋風般的鞭腿,再度彈射回來時,雙眼已經充滿了來自末日的血芒。
一道兇猛如戰斧的精神攻擊,狠狠湧入白嘉草的腦域。
小姑娘只覺眼前一花,仿佛看到熊熊燃燒的城市廢墟中,千萬頭地獄凶獸組成的獸潮,朝她洶湧而至。
嚇得花容失色,「哎呦」一聲,倒跌在地。
卻又一骨碌爬起來,眼裏仿佛涌動着紫色的火焰,兩個小拳頭緊緊捏住,用力揮舞着,氣咻咻道:「犯規,你犯規,說好了不使用超凡力量的!」
「這又不是超凡力量,只是不小心泄漏出了幾縷殺氣而已。」
孟超急忙將小妹拉起來,仔細觀察她的瞳孔有沒有散亂,心靈是否受到重創,「小草,你沒事吧?」
「當然有事,你那是什麼眼神,嚇死人啦!」
白嘉草拍着胸脯說,「以後出去,千萬不要在別的女孩子面前,露出這種凶神惡煞的眼神,否則,女孩子都被你嚇跑啦!」
見小妹仍舊活蹦亂跳,孟超稍稍鬆了一口氣。
卻是抓住白嘉草的手掌,在手背上用力揉搓,又將幾縷靈能纏繞到視覺神經之上,如顯微鏡般仔細觀察。
「老哥,你今天好怪,我手背上有什麼東西嗎?」白嘉草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
「還沒有……」
孟超陷入沉思。
前世記憶碎片中,變成黑夜魔女的小妹手背上,是有交叉十字眼刺青的。
據阿吉說,交叉十字眼刺青平時隱沒在持有者的血脈之中,只有受到強烈刺激,遭遇危險,或者像阿吉這種不能很好控制力量的情況,才會浮現出來。
孟超和白嘉草切磋,就是想確認一下,在猝不及防,受到強烈刺激的情況下,她的手背上會不會浮現出交叉十字眼刺青,甚至「變身」成黑夜魔女什麼的。
如果黑夜魔女就是白嘉草的宿命。
那在大哥的監控和教育下,變成一個有理想,有禮貌,有文化,有道德,熱愛龍城和同胞,願意為家鄉和文明做貢獻的正義魔女,當然是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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