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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寶音騙余多味,顧芸娘跌了一跤,扭傷腳,被人抬回家。筆神閣 m.bishenge.com
余多味眼中有防備,不肯相信余寶音的話。
余寶音說得有鼻子有眼,余多味心裏擔心,害怕顧芸娘真的出事了。
可余寶音劣跡斑斑,余多味又要打一個問號,心下遲疑。
「就是在咱自己家,我還能吃了你不成?」余寶音甩了甩手,轉身就往家裏走,「你愛信不信,別怪我沒告訴你。」
余多味見余寶音說走就真的走了,這一次她真的沒有捉弄他?
他抿緊唇角,回憶顧芸娘溫柔的笑,溫暖的掌心,心裏很焦急。就算是被騙,被余寶音欺負一回,他也不想讓顧芸娘一個人受傷躺在家裏。
哪怕這個可能只有萬分之一。
余多味走下泥坡,邁着小短腿,跑着進家門。
「娘——」
余多味跨進家門,就被余寶音抓住了。
她帶來村里其他幾個調皮搗蛋的孩子,一起抓住余多味,將手反剪在身後。
繩子綁着肉骨頭,她塞進余多味手裏,緊緊捆綁住他。
余多味心裏充斥不安,這一次,只怕不是簡單的欺負。
他喊叫着,掙扎着,脖子上青色血管暴突出來。
其他幾個孩子拳打腳踢,跳起來用力拍打他的腦袋,恐嚇他住口。
余多味大聲尖叫,祈求着有人聽見,能夠救救他。
余寶音到底是在幹壞事,她心裏發慌,拿着桌子上一個小紅薯塞進他的咽喉。
余多味眼淚掉下來,被打得鼻青臉腫。
余寶音一鬆手,余多味就逃出家門。
他不知道,真正的噩夢來臨。
衝出家門的一瞬,一條高大兇猛的惡狗吠叫着,朝他飛快的躥過來,露出尖利的獠牙,張大血盆大口,下一瞬就要撲上來咬斷他的脖子。
余多味臉色慘白,渾身發抖,極度的恐懼使他啊啊啊大叫。嘴裏塞着半截紅薯,吞不下去,吐不出來,就連求救的喊叫都被堵回喉嚨里。
淚水飈出來,他褲子一熱,秋風吹刮着,褲子變得濕冷。
他雙腿發軟,跑不動了。
可惡狗窮追不捨。
余多味悶頭往前跑,絕望的被飛撲過來的惡狗撲倒在地上,身上劇烈一痛。雙腳蹬着往前爬,他太瘦弱了,被土狗壓着動彈不得。
遠處傳來余寶音掃興的聲音,「真是沒用的廢物,我還以為能跑到劉奶奶家求救呢!」
「哈哈哈!余寶音,你弟弟嚇尿褲子了,真噁心啊!」
「他早被顧芸娘那賤人給收買了,才不是我弟弟。」余寶音對余多味很厭惡,煩悶的說道:「這樣沒用的東西,還不如被咬死算了!顧芸娘這臭賤人就能從我家滾蛋!」
余多味睜着烏黑水潤的眼睛,不哭不叫,呆呆地躺在地上,被狗撕咬着。
劉大嫂是去地里挑豆子,余多味幫忙一起幹活,家裏的豆子全都剝掉了。她尋思着留余多味一個人在家沒事兒,去地里就一會功夫。
誰知就是這一會功夫就出事!
她挑着一擔豆子回來,看見村里一條惡狗,撲在一個孩子身上撕咬。連忙丟下擔子,抽出扁擔衝上去打跑惡狗。
狗一走,她就看見渾身是血的余多味。
劉大嫂懵了,她看着被繩子綁住的余多味,急紅了眼。解開繩子,抱着余多味回家,逮着一個孩子問清楚情況,不敢耽擱,拜託曹氏幫忙去請赤腳郎中,她急匆匆去找顧芸娘。
顧芸娘一聽余多味被狗咬傷了,雖然馬上輪到她去做菜,她沒有半點猶豫,急匆匆回家。
曹氏請赤腳郎中過來,瞧見余多味後背上全都是尖尖的獠牙咬出的血洞,用手遮住眼睛不敢看。
顧芸娘衝進來,一口氣險些上不來,踉蹌地往後倒。
劉大嫂急忙扶住顧芸娘。
顧芸娘淚水奪眶而出,不過分別一個時辰不到,他就遭大罪。
小小地身軀趴在床上,瑟瑟發抖,小臉上流淌着水珠,她分不清是驚嚇出的冷汗,還是害怕無助的淚水。
她不敢碰觸余多味,就怕弄疼他。
顧芸娘雙手輕柔地搭在他的腦袋上,他十分抗拒,不肯抬起來。
「多味,是娘。」
小小的腦袋配合的抬起來,顧芸娘淚水瞬間崩塌而下。
他的臉頰被地上的砂礫剮蹭出血痕,小小的一張嘴,被紅薯塞住撐大,沙子糊了一嘴,滿嘴的鮮血。
顧芸娘怒氣蒸騰而上,他只是一個孩子,被如此欺負。
她手指顫抖着,從他嘴裏將紅薯給摳出來,摸了摸他的下頷骨,就怕給弄得脫臼了。
「多味,對不起,娘沒有照顧好你。」顧芸娘很愧疚自責,他還這么小,被一個站起來比他還高的惡犬追趕,該有多害怕。她看着余多味雙眼呆滯,沒有哭,也沒有鬧,就跟有刀在剜她的心。「多味,娘回來了,別怕。」
「娘,我好害怕。」
余多味嘴裏的紅薯被拿出來,他臉上貼着顧芸娘溫暖的手掌,看着滿眼含淚的顧芸娘,他『哇』地一聲哭出來。
余多味再懂事,只是一個五歲的小孩子。
顧芸娘小心避開他的傷口,將他擁進懷中,撫摸着他的腦袋,「多味別怕,娘會陪在你的身邊,不會再讓人欺負你。」
余多味把臉埋在顧芸娘懷裏,嗚嗚哭泣。
劉大嫂抹着眼角的淚水,「天可憐見的,造了啥孽,才攤上這麼個心腸狠毒的孩子!多味是她弟弟啊!她也下得了毒手!」
顧芸娘眼底一片冷意,她絕不會放過欺負余多味的人!
肉骨頭,余寶音一個孩子,她能拿得出肉骨頭嗎?
曹氏觸及顧芸娘冰冷的眼神,到底心虛,不敢直視。
顧芸娘冷笑一聲,和他們一家子脫不了關係!
赤腳郎中問顧芸娘要來一把剪刀,剪開衣裳,看着背上幾乎沒有一塊好肉,深深淺淺的傷痕,他看着揪心,「這是哪條狗咬的?」
劉大嫂連忙說道:「是余瞎子家的狗。」
余瞎子家的狗,也是流浪到村里,被余瞎子撿去養。
半年前,余瞎子沒了,這狗就又成了流浪狗。
雖然是一條惡狗,不招惹它,不會平白無故咬人。
郎中皺眉道:「傷勢太嚴重,只是普通的傷不要緊,壞就壞在他被狗咬傷。你可曾聽說過杏林醫館?周國夫人著的一本醫書,就有說過被狗咬傷,極有可能會得癟狗病。得這種病之後,神智瘋瘋癲癲,會做一些不可理喻的事情直至身亡。被狗咬傷之後,尋常是七天發作。如果二十一天沒有發病,他就性命無憂,要整整一百天之後,才算真正的安全,沒有得癟狗病。」
顧芸娘嚇壞了,懷中的小人兒渾身發抖,她抱緊了。
「那該咋辦?」
郎中笑道:「周國夫人也有寫方子,先清理掉狗留在傷口的口水,擠出毒血。找到咬人的那條狗,將其殺死之後,取它的腦髓敷在傷口處,才能預防他患上癟狗病。」
這種手段雖然殘忍,但是與孩子的一條性命相比,又算不得什麼。
惡犬留着,又無人看顧,遲早會是禍患。
但是要打殺它,又並非這麼容易。
顧芸娘瞬間想到雲暮。
他會武功,只是一條惡犬,對他來說輕而易舉。
「劉大嫂,你幫我看着多味,我去找人幫忙。」
顧芸娘放下余多味,手掌被余多味用臉頰壓在枕頭上,她看着余多味一雙水汪汪的眼睛,佈滿恐懼,是真的嚇壞了。
「娘很快就回來,沒有人敢欺負多味。之前欺負你的人,娘一個也不會放過。」顧芸娘咬牙切齒,說這句話時,眼底冰冷的鋒芒射向曹氏。
曹氏心底發寒,色厲內荏道:「你看着我幹啥?顧芸娘,你別狗咬呂洞賓,郎中是我給你請來的。」
顧芸娘冷笑一聲,「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究竟是不是你,你自個心中有數。」
曹氏一噎。
顧芸娘將余多味惶恐不安的情緒給安撫下來,疾步去蘇府。
她敲開門,門仆見到顧芸娘,認出她。
「顧娘子,你請回,廚藝比試已經結束了。」
顧芸娘一怔,她將這事給忘了。
「請你幫忙通傳一聲,我找雲暮,有事請他幫忙。」顧芸娘擔心門仆去傳話,雲暮不肯幫忙,加一句,「人命關天!」
門仆讓顧芸娘等着,他快步去府內通傳。
雲暮站在餐桌旁,桌子上放着最後一組送上來的食物,他等着蘇景年品嘗,決定誰去留。
「雲大人,門外有人找。」
雲暮一愣,詢問着門仆,「誰?」
門仆連忙道:「今日來府中應招廚娘的顧娘子,她有人命關天的急事找您。」
遲曦語氣不善道:「雲暮,你現在還相信她是清白的,對咱們主子沒有非分之想?今日送上來的菜,可沒有她的名號。沒有被選上,就人命關天了?你要是敢給她開後門,你對得住夫人嗎?」
雲暮皺緊眉心道:「你對她有偏見,如果真的是人命關天的事情呢?你也說沒看見她送來的菜,但凡參加者,不論好壞都會送上來,她未必就參加了!」
遲曦看着雲暮離開的背影,氣得跺腳。
雲暮是擔心顧芸娘被她的家人欺負,不管她有沒有那種心思,他都想過來看一眼,畢竟是主子出手相護的人,那些不長眼再欺負人,豈不是打他家主子的臉?
他到門口,就看見顧芸娘滿面淚痕,眼眶通紅,「他們欺負你了?」
「我兒子被狗咬傷,郎中說要捉了咬人的狗,取它的腦髓敷在傷口上,避免患癟狗病,我找你幫忙,捉了那隻惡犬。」顧芸娘道明來意。
雲暮詫異的看向顧芸娘,似乎沒有料到她竟有兒子了!
「你兒子?」
顧芸娘看出他的吃驚,沒有解釋,點了點頭。
雲暮對顧芸娘的芥蒂徹底放下來,她有兒子,又如此在意孩子,想必是一個好母親,咋會做出那種攀高枝的事情?
「沒問題。」雲暮爽快的答應。
這時,管家滿面愁苦的走來,「雲大人,這些菜里,主子就吃了幾口糖醋鯉魚,再不肯多吃了。那些廚子,一個都沒有留下。奴才挑了一個給下人做飯的廚子。」
雲暮眼中佈滿擔憂,嘆息道:「再找。」
顧芸娘心口發緊,問道:「你們主子每天吃不下飯?」
「這是老毛病了。」雲暮不欲多說。
顧芸娘看向管家手裏的食盒,「我幫你砸個魚湯,當做你幫我捉狗的報酬。」然後,對門仆道:「你是咱們梨花村的人,知道余瞎子家在哪兒吧?勞煩你帶他去捉狗,我去廚房砸個湯,一刻鐘就好了!」
之所以報一刻鐘,廚房裏所有的食材配料都很齊全,灶台里一定還燒着火,只管煮湯就行。
雲暮死馬當作活馬醫,說不定顧芸娘做的湯,主子當真喝了呢?
她那日蒸的螃蟹滋味挺不錯。
「管家,你帶顧娘子去廚房。」雲暮讓門仆帶路去捉狗。
顧芸娘擔心蘇景年沒吃東西,又掛心餘多味。她從管家手裏拿過食盒,幾乎是跑去廚房。
廚房裏灶台上在熬高湯,另一邊的灶台是空着的,她立即上灶通火,洗乾淨手,將糖醋鯉魚的肉給剔除,只剩下骨架放入鍋中,加高湯,調入糖,醋,胡椒粉,少許醬油,大火燒開,撒香菜末,做出一碗酸辣魚湯,盛入碗中正好八分滿。
她不知道蘇景年的情況,做一個酸辣魚湯,正好可以開胃。胃口打開,他才能增加食慾。
管家聞着廚房裏飄出的味道,鮮香中又飄出一縷酸甜,味道雖然古怪一些,可他卻被勾出食慾,嘴裏泛出口水。
顧芸娘將食物裝在食盒裏,雙手遞給管家,「勞煩您給他送過去。」解下圍裙,匆匆離開蘇府。
管家望着顧芸娘遠去的身影,又看一眼手中的食盒,希望這一次主子能開胃。若是還不行,就真的沒轍了。
他提着食盒去主院,蘇景年身着黑色常服,端坐在書案後,手裏拿着一卷經文在抄寫。
「主子,這是雲大人找的廚子,給您砸了一個魚湯,您嘗一嘗?」管家將食盒放在桌子上,揭開食盒蓋子,奇怪的鮮香味道飄溢滿室。
蘇景年不禁抬頭朝這邊望來。
管家見狀,就知道有戲了。
他連忙舀一碗魚湯,放在他的面前,「主子,這位廚子的手藝倒是不錯,只用一刻鐘砸出魚湯,勾出不少人的饞蟲。若是再給她多一點時間,只怕能做出人間絕味。」
蘇景年瞥他一眼,管家訕訕笑了一下,吹噓不下去。
「您嘗一嘗。」管家補充道:「最後一碗。」
蘇景年垂目望向面前的魚湯,湯呈茶色,上面飄着蔥花,香菜末,花椒油花星星點點,看着非常有食慾。
他用瓷勺舀一口嘗一下,入口甜、鹹、酸、辣、香、鮮各種味道在舌尖綻開,卻並不雜亂,而是層次分明,回味豐富。
再嘗一口,味道比第一口更好。
不知不覺間,一碗湯喝完了。
蘇景年望着空了的碗,靜靜地出神。廚藝無法挑剔,酸辣魚湯他也喝過,雖然不及這一碗令人驚艷,可他在裏面吃到一種熟悉的味道。
管家在蘇景年眼中看到懷念,他不禁愣住了。
「主子,奴才再給您盛一碗?」管家試探地問道。
如果蘇景年再喝下一碗,就真的是喜歡,便可以僱用顧芸娘。
蘇景年似乎一眼看穿管家的心思,他一反常態,緩緩開口道:「我成親之後,一日三餐都是內子準備。這一碗魚湯,與她做的味道有相似之處。」
文曲顏的廚藝並不高,可她做的菜有家的味道。
他有些興味索然,再像也不是她。
碗一推,按揉着眉心,「撤下去。」
管家一愣,似乎沒有料到有這種典故。
可顧芸娘做的是主子吃的最多的,不禁問道:「那這個廚子……」
「雲暮呢?」蘇景年打斷他的話。
管家連忙道:「雲大人幫顧娘子去捉狗,她的兒子被惡狗咬傷,為了報答雲大人的恩情,顧娘子給您砸一碗魚湯。您若是喜歡,老奴將她雇來?」
蘇景年並不考慮,「她兒子被狗咬傷,需要照顧孩子,不必了。」
「是。」管家退下去。
——
顧芸娘趕回家。
雲暮體貼地將狗的腦髓取來,並沒有當着他們的面,擔心嚇着他們。
顧芸娘看着裝在碗裏的腦髓,她遞給郎中。
郎中已經將傷口清理乾淨,讓顧芸娘抱緊余多味,他要將毒血擠出來。
顧芸娘小心翼翼將余多味抱入懷中,「多味別怕,有一點疼,你受不住,可以咬住娘的手。」
余多味搖頭,下一刻,小臉皺成一團,眼淚爆出來。
他緊緊咬着下唇,忍着不喊痛。
顧芸娘心真的要碎了,她將這個孩子,當做相依為命的人,也視作她的孩子。
他若哭鬧出來,她心中會好受一些,他越是如此隱忍,照顧着她的情緒,她心裏越是難受。
「多味,你鬆口,會咬傷自己。」顧芸娘去掰開他的嘴。
余多味發出短促的叫聲,他緊緊咬着顧芸娘的袖子。
雲暮看着抱在一起掉眼淚的母子,心裏滋味難言。
他打量一眼用泥巴糊的屋子,比起茅草屋好上一點,只能遮風避雨,裏面空空蕩蕩,只有一張用兩條凳子與木板架起來的床,角落裏一口破箱子,再多的沒有了。
雲暮看着四五歲的孩子,又黑又瘦,像一根竹竿兒。身上打滿補丁的衣裳,破破爛爛,卻有着不符合年紀的早熟心智。
倒是招人疼的孩子。
這一家子太窮了。
郎中把毒血擠出來,將腦髓敷上去。「好了,這幾日別洗澡沾水,給他用濕帕子擦身,別碰着傷口。」
顧芸娘手背抹去淚水,她千恩萬謝,從袖子裏摸出十幾個銅板遞給郎中,「剩下的,等我做工掙了銀子再給您。」
赤腳郎中收下銅板,「這些夠了,我沒有給你們開藥。」
顧芸娘點了點頭。她看向懷中,余多味哭累了,已經睡過去,眼角還掛着淚珠。
輕輕放下孩子,他手指抓住她的衣角,顧芸娘溫柔的撫摸着他的臉蛋,一隻手拍撫着他的後背,小聲地在他耳邊哼着小曲調,余多味才慢慢鬆開手指。
顧芸娘給他蓋上被子,請雲暮去堂屋,向他道謝,「謝謝你。」
雲暮搖了搖頭,「你給主子做了魚湯。」
扯平了。
那怎麼能行?
顧芸娘就不希望扯平。
「我今日本來是去應招的,多味出事了。你主子若是喜歡我做的魚湯……你就雇我去給他做飯。你們瞧着就是有權有錢的人,啥也不缺,我也拿不出貴重的謝禮。只能做出好吃的飯食,讓你們主子每日多吃一碗飯報答。」
雲暮不可思議地看向顧芸娘,「我們給你工錢,銀貨兩訖的事情,咋能說你是報恩?」
顧芸娘皺緊眉心,不認同他的話,「你們花二十兩銀子雇我,我花加倍心思在裏面,做出四十兩銀子工錢的飯食,咋就不是報恩了?」
雲暮:「……」
好有道理的樣子。
他沒法反駁。
雖然是歪理。
胸口淤堵着鬱氣,他刻意問道:「我咋知道你出雙倍的力?」
「你們主子現在一頓飯吃不下幾口,如果有廚子讓他吃下一碗飯,你們就心滿意足。那我如果讓他吃兩碗呢?」顧芸娘胸有成竹。
雲暮不由重新打量顧芸娘,覺得這小寡婦,挺沒有自知之明的。
「我回去看看主子吃了兩碗沒有。」雲暮扭頭就要走。
顧芸娘道:「那碗魚湯,我是免費做的。」
信了你的邪!
雲暮心裡冷笑一聲。
心虛了吧!
怕牛皮吹破了吧!
連走帶跑,最後飛檐走壁,最短的時間回到府中,找上管家。
「魚湯喝了嗎?」雲暮迫不及待要拆穿顧芸娘是個忽悠人的大騙子!
管家摸着自己灰白的頭髮,覺得他頭髮都要愁白了。
「雲大人,我正要找你。這碗魚湯主子喝了一碗,還說有夫人做的味道在裏面,可他沒要顧娘子留下來。」
雲暮愣住了,她真有這個本事?
顧芸娘做的飯菜讓蘇景年吃下去,他肯定不能放人了!
雲暮頓時有了主意,「主子不認識顧娘子,我們請她過來,別告訴主子,這飯菜是顧娘子做的就成。」
「奴才明天上門去請顧娘子。」管家道:「之前定下的二十兩銀子?」
「嗯。」雲暮想起顧芸娘家實在是太窮了,那孩子一看就是營養不良,交代一句,「如果主子每餐都吃兩碗飯,就給她四十兩銀子。」
管家心裏十分意外,猜測着雲暮可別是看上顧娘子了?
雲暮狠狠打了一個噴嚏,摸着自己身上單薄的衣裳,站在蕭瑟的秋風中,心裏嘀咕着明兒得多穿一件衣裳了。
——
雲暮一走,顧芸娘進屋子看望余多味。
余多味睡得並不安穩,眼角有眼淚滲出來,嘴裏喊着:「別追我……別……別咬我……」
顧芸娘擦拭掉他眼角的淚珠,親一親他的臉蛋,關上裏屋的門走出來。恰巧看見余寶音站在隔壁門口,她一點都不知悔改,並沒有覺得自己做錯了,抬高下巴,朝顧芸娘翻了個白眼。
顧芸娘冷笑一聲,她上前,抓住余寶音的手臂。
「賤人,你放開我!」余寶音掙扎,踢蹬着顧芸娘。她看到顧芸娘臉上的笑,心裏發慌。「奶!奶!救命啊!顧芸娘要打死我!」
丁氏拿着菜刀衝出來,余寶音被顧芸娘拎小雞仔似的提溜在手裏。
「奶!你救救我!顧芸娘這賤人是要害死我們余家的人。小姑好不容易好了,大伯緊接着躺在床上,現在收拾我,下一個就奶了!」余寶音挑撥着丁氏的怒火。
丁氏火氣蹭蹭往上冒,怒目道:「顧芸娘,你放開她!」
顧芸娘不為所動,她冷聲道:「余寶音是二房的人,她是我的繼女。帶着人欺負多味,讓多味遭狗咬,我沒有資格管她?」
丁氏還沒有開口,顧芸娘冷笑道:「你如果說我沒有資格管,今後余寶音就歸你們管,她是死是活,我不會插手。」
丁氏沉默了。
平常余寶音沒皮沒臉上大房蹭飯吃,不是多大的事兒。但是真正歸他們養着,就不是蹭一碗飯這麼簡單。
曹氏第一個不答應。
最主要的是之前余青林在鎮上酒樓里做掌柜,他偷看顧芸娘洗澡的事,不知咋的傳到東家耳朵里,村裏的人給余青林告假,帶來余青林被解僱的消息。
酒樓掌柜一個月有好幾兩的工錢,平常還能帶些雞鴨魚肉改善伙食,日子過得滋潤。
眼下丟了這份活兒,余青林這幾個月要在家中休養,不能做活,少了一份進項,還得掏銀子給他治傷,家裏的日子可沒有之前好過。余秀蘭又到嫁人的年紀,還得準備一份嫁妝。再過半個月,曹氏還打算送余多寶去私塾念書。哪一樣不得要銀子?靠幾畝田地,能掙幾個錢?多一張嘴,就得多不少開支。她和老頭子跟着大房過,今後還要看曹氏的臉色,她做不得這個主。
說句掏心窩子的話,兩個兒子裏頭,丁氏的心偏向余青林,這個兒子出息,讓她臉上有光。閨女只有一個余秀蘭,她也疼到心窩子裏。孫輩,她也是愛屋及烏,偏疼余多寶。至於余寶音,說不上喜歡,反而她沒臉沒皮的賤德行遭人嫌。
可她不怕罵,不怕嫌,腆着臉要吃的,到底是流着余家的血,老頭子能讓她干看着?
現在不一樣了,顧芸娘要甩手不管余寶音,把人丟到大房,她對顧芸娘教訓余寶音再不滿,也不能插手。
丁氏滿眼凶光地瞪顧芸娘一眼,拿着菜刀回廚房,砰砰砰泄恨似地剁菜。
余寶音瞪圓了眼睛,她奶這是不管她了?
顧芸娘諷刺道:「余寶音,你是有一點小聰明,賴上大房混口飯吃。今時不同往日,余青林被解僱,他不再是酒樓掌柜,大房的日子哪能像以前那樣滋潤?你又不是曹氏肚子裏爬出來的,她還會接濟你一口飯吃?」
「不!不會的!大伯娘答應我的……」
「你欺負多味,讓我丟了蘇府的活,曹氏讓你留在大房吃飯?你可真天真,現在你幫她做完了,她要是沒有翻臉不認人,剛才你喊救命,曹氏就不會躲在屋裏不出來,你奶也不會拋下你,讓我教訓你!」顧芸娘心想,再聰明也只是一點小聰明,到底還小,才會被曹氏當槍使。
余寶音不肯相信,認定是顧芸娘挑撥離間。
可心底有一個聲音告訴她,顧芸娘沒撒謊,她說的是事實。
余寶音慌了,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向顧芸娘服軟,「我被大伯娘騙了,她怕你攀上高枝,就對付他們,讓我破壞你的好事。我錯了!多味是我的親弟弟,我不該這樣欺負他!你原諒我這一次,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顧芸娘信了她鬼話,就沒有好下場!
她是軟包子的時候,余寶音可不怕她,可勁作踐。
鬥不過她的時候,余寶音認錯甩鍋,也很麻利。
她如果放了余寶音,轉頭就能報復她!
顧芸娘下定決心要給余寶音深刻的教訓,帶着她往山里去,山里蚊子特別多,而且毒,她把余寶音綁山上餵一晚上蚊子,山里又有動物出沒,打算找一個獵人做了陷阱的地方,這樣不怕動物會傷了余寶音的性命,卻能夠給她一個足夠的教訓!
余寶音這種孩子,你打她也改變不了,只有讓她恐懼,忌憚了,才能將她的那一根反骨給扳正!
兩人上山,正好遇見村裏的獵戶,扛着一頭野豬吭哧吭哧地下山。
她認出是同村的劉勇。
「劉大哥,你的野豬在山上獵的?」顧芸娘隨口問道。
劉勇點了點頭。
顧芸娘問了位置,將余寶音往那個位置相反的地方去。
野豬是群居動物,獵戶能在那兒獵到野豬,說明還有其他的野豬,那邊很危險。顧芸娘也沒有往深山裏走,而是在足夠安全的地方,邊上又有獵戶留下的陷阱,顧芸娘放余寶音下來,把她捆在樹上。
余寶音看到獵戶身上那一頭兇猛的野豬,長長的獠牙看得心裏發怵。聽到顧芸娘問話,心裏就害怕了,這個惡毒的賤人,她要把自己綁在山上餵野獸!
顧芸娘把繩子打一個死結,笑道:「這裏就是劉大哥獵到野豬的地方,你也聽說過,野豬是三五成群的出現。他只獵到一頭,還會剩下其他的野豬。你今晚就在這裏好好思考,究竟哪裏做錯了。我明天早上來找你,如果你命大還沒有被野豬吃了的話!」
余寶音臉色刷的慘白,渾身瑟瑟發抖,淚珠子嘩嘩往下掉,「娘!我錯了!娘!你放了我這一次,我再也不敢了!我去給弟弟道歉,求他原諒我!」
「你綁着多味,讓惡犬追。我綁你一晚,也有可能你幸運,沒有野獸出現。一人一次,很公平。」顧芸娘說完,不再理會余寶音,轉身下山。
遠遠地還聽見余寶音的撕心裂肺的哭聲,最後變成對顧芸娘的咒罵。
半路上,她遇見送野豬回家,又回山裏的劉勇。
「劉大哥,我綁了一個丫頭在樹上,你今晚在山上草屋裏過夜的話,幫我留意她一下,別讓野獸傷着。亥時我就來接她。」顧芸娘想了想,還是叫住劉勇。怕劉勇不理解她的做法,將余寶音做的事說了一遍。
顧芸娘承認自己的做法很偏激,但這是最快見效的法子。
劉勇沉默半晌,他聽過余寶音做的事情。
「綁一晚。」劉勇長得又高又壯碩,穿着粗布褐色褂子,肩膀上搭着汗巾,他拿着一端擦一把臉上的汗,「我給你盯着。」
顧芸娘沒想要余寶音的命,半夜裏就怕會有野獸出現,才會在前半夜把人接走。但是綁一晚,是最有效的。
「會不會太麻煩你?」
「我等下給你送一塊野豬肉,你給我紅燒,報酬。」
顧芸娘一愣,這才想起來,劉勇老娘去年五十壽辰,請原主去做酒席,他誇讚過原主手藝好。
她怕欠人人情,劉勇給她盯梢,她給做一頓飯,兩人算扯平了。
「好!」
劉勇嘴角勾了勾,低着頭往山里走。
顧芸娘等着明天再拷問余寶音,那時候她嘴裏不會再有假話。
腳步輕快的回屋,站在院門口就看見雲暮站在屋門前。
「顧娘子,你能回去給主子做一頓晚飯嗎?」雲暮直接道出來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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