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荒令 第一章 太古之末存與亡

    荒天如洗，白晝如瀑。

    雷霆轟鳴，震盪萬古，好一場傾盆大雨，只催得花瓣凋零，燕舞霓裳，蜂擁雀至，聞聲而起。

    蒼穹之下，一人獨唱。

    扶桑樹下，笛瑟笙簫。白髮三千，朝思暮雪。青衫披肩，淚灑瀟湘。

    「萬古一人醉！酒醉不知年，今生何時醒？淚別三生石畔,三世情難辨。問君何時戀，爾吾手難牽。吾在太古間，爾在天外天，今生相見又幾許，明日再見便沉淵！」

    「叮」

    一滴晶瑩的淚珠從這柔弱的女子面頰上滑下，像是斷線的風箏，再也控制不住，這淚珠形成一顆顆完美的水晶，在雨水的伴隨下紮根在這沒有枝葉的扶桑樹下。

    「我的家在這裏，我不想失去，你……懂我麼？」

    笛瑟嗚咽，曲音蕩漾，這首離別歌，印在這最後的荒天之上，綻放在三十三天。

    也許，這是她最後一次在這裏，唱這首離殤，仙人相隔，今宵就是永別。

    天界三十三天

    混元殿外

    十六根通天盤龍柱橫貫三十三天，青龍、白虎、玄武、朱雀四大神獸鎮守八方。

    由白玉鑲嵌，純金打造的「混元殿」殿牌百丈大小，高懸於混元石修砌，方圓千萬丈的混元大殿之上。

    遠方，成片的仙宮若隱若現，輝煌而巍峨，一切仙宮皆朝拜於混元殿，這是亘古不變的景象。

    混元殿外，無窮無盡的天兵天將一身戎裝，嚴陣以待，只要一道旨意，他們便殺下荒古，磨滅有關太古的一切。

    三十三天有九九八十一仙王，七七四十九仙尊，六六三十六仙聖，十大護法仙，四大仙帝，一位混元老祖，此刻，諸仙在混元殿內商議一件大事。

    混元祖位於首位，四大仙帝坐於其兩側，十大護法仙站於兩側，下面緊接着是仙聖、仙尊、仙王，依次站位，神色複雜，有說不出的凝重，這已經是第九次議事，也是下達最後決策的時候。

    「諸位仙家，本帝不再多說，只想問爾等，戰還是不戰？」

    混元老祖右手旁的一位身着白色龍袍的仙帝開口，他是四位仙帝中權力最高，威望最大的仙帝，此時他大手一揮，有着一股子威嚴。

    他的聲音中帶着滔天的戰意，滅除太古紀元在他看來時不我待，他認為荒古只為蠻夷，不應存在於三十三天之下。

    這是其中的一部分原因，更重要的是太古紀元將盡，即便他三十三天不出手，也一定會有其他勢力窺視，此時根本就無須再行商議，可奈何這件事不是他一人可以決定。

    有兩位仙帝全力支持他的看法，但是有一位仙帝極力反對，而且還是那資歷不高的紫奎。

    他早就看此人不順眼，這樣的事情發生，並不讓他意外，他與這紫奎素來不和，想必此時不同意他的看法也是在他的意料之中。

    「我等尊從老祖與四位仙帝的旨意。」

    諸仙異口同聲地回答，他們不敢發表意見，這件事情本不需要他們參與，奈何四位先帝爭執不下，只好讓他們來參與決策。

    「哼！！！你等難道只會說這一句話麼？」

    另一位於白袍仙帝同一立場的黃袍先帝一聲冷哼，眼中怒火將起，但他看了眼混元老祖後，強行抑制住了怒火。

    「請老祖與仙帝恕罪，我等無意惹惱仙帝，只因我等真的是沒有太好的想法，還請仙帝恕罪。」

    一位仙尊連忙站出，一臉愧疚，低頭不語。

    「老祖，還是您給個說法，我等都聽從您的。」

    三位支持毀滅太古的三位仙帝起身拱手，請求混元老祖下最後的決策。

    「哎，該來的總是要來，這一劫荒古是無法躲避了，既然這樣，倒不如捨去，再造仙古。」

    混元老祖睜開緊閉的雙眸，眼中露出無盡的滄桑，他感受到冥冥之中有一種他無法違逆的意志在引導着他的思緒，借他之手抹去太古紀元。

    「不行，老祖，太古紀元不能滅！！！」

    那唯一反對抹太古紀元的紫袍仙帝此刻站了起來，神情激動，他的目中流轉着不忍，更有着旁人看不出的悲涼。

    連他自己都不知為何會出面反駁老祖的話，他覺得此時站在這裏的已經不是自己。

    「哼！！！老祖都發話了，你還想忤逆老祖的想法不成，紫奎，看來你是不把老祖的話放在眼裏了，你是不是不想再坐這仙帝之位了！！！」

    紫袍仙帝在四人中上位最晚，資歷最淺的一個，在一般情況下他是不會反駁幾人的意願，不知今日為何連老祖的決策都敢否決。

    「我……，我……」

    紫奎仙帝眼中露出強烈的掙扎，他感覺自己的做法脫離了本質，再也不是從前的那個他。

    實際上，從他出言反對覆滅荒古的時候，他已不再是他。

    「紫奎，你是怎麼回事，還不退下。」

    混元老祖一聲呵斥，紫奎仙帝只覺得心神一震，腦海中翻江倒海，靈魂瞬間分裂成兩個，一個是他，另一個則是一身紅袍，赤髮披肩的男子。

    「你是誰！！！你是什麼人，你要幹什麼，走，快點離開我的身體，滾開！！！」

    紫奎仙帝的靈魂歇斯底里的大喊，像是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機，他恐懼，他彷徨，在這個男人面前，他不再是一個高高在上仙帝，而是一個連向前邁步的勇氣都沒有的孩童。

    只可惜，無論怎樣咆哮，紫奎的聲音都無法傳出，他的眼中浮現一絲不甘，而他的靈魂在恐懼中沉淪，這副身軀從此不再屬於他。

    「混元，萬載不見，一向可好？」

    紫奎的臉上露出一抹怪笑，他挺直身軀，臉上再也沒有了掙扎與迷茫，取代的堅毅與自信。

    「好你個紫奎，身為仙帝竟敢對老祖不敬，論罪當誅！！！」

    「給我拿下！！！」

    白袍仙帝怒喝，與黃袍仙帝就要出手擒下紫奎，卻不成想被混元老祖喝止。

    「給我退下！！！」

    混元老祖可以感受到紫奎的靈魂已被取代，這佔據他身軀的是一個擁有強大意志的靈魂，這意志甚至比他還要強烈很多倍。

    「你到底是誰！！！既然我與你相識，何不曾本尊出來相見，何必奪舍小輩，這樣可有失做長輩的風範！！！」

    「怎麼回事，紫奎仙帝這是怎麼了，居然與老祖這般說話？」

    「是啊，紫奎仙帝對老祖是出了名的尊敬啊，這……」

    「難道……」

    眾仙議論紛紛，甚至想到了一種恐怖的可能，就是紫奎仙帝被人奪舍，在眾仙看來有些天方夜譚，可如今除了被奪舍，再無其他解釋。

    「讓他們下去……」

    古今生開口，這聲音很輕，卻又一種讓人無法拒絕的魔性。

    「你們都退下！！！」

    混元老祖大手一揮，命令眾仙離開此地。

    「祖父，請讓我留下！！！」

    開口的是四位仙帝中唯一的女帝，她是混元的孫女，修為也僅次於白袍仙帝。

    「玄珠給我下去，快走，此人不是你們能夠應對，快退下！！！」

    「孫女……領命，告退！！！」

    「謹遵老祖法令……」

    「領法旨……」

    ……

    三位仙帝帶領眾仙家退出混元殿，偌大的混元殿只剩下「紫奎」與混元老祖兩人，兩人面對面，混元老祖好似想要在眼前這個「紫奎」眼中看到些什麼。

    「你到底是誰？！！！」

    混元老祖整整盯了一刻鐘，也沒有發現這奪舍紫奎之人到底是哪一位熟人。

    「混元，看來你真是老眼昏花了，竟然連我都忘記了。」

    「紫奎」臉上沒有什麼表情，而是冷冷的譏諷了一句，額頭上一塊環繞黑色霧氣的令牌閃現，一息後便消失無蹤。

    他冷哼一聲，這混元真是健忘，竟然連他這個師兄都能忘記。

    「你……你是……你是古今生！！！」

    混元老祖下意識的後退一步，他的手不小心打碎了桌子上的玉杯，臉上出現不敢置信之色，萬載前銷聲匿跡的血魔仙竟然還活着，那血屠十萬里的畫面還記憶猶新，恍如昨日。

    「哈哈，虧你混元還記得我這個師兄，現在我們可以好好的坐下談談了吧，來坐吧。」

    古今生閒庭信步走到混元的座位上坐了下來，混元大口吞吐了一口氣，在其旁邊的位置坐了下來，對於他這個師兄，他還是比較了解，只有他讓萬生滅，也絕無一人敢殺他。

    「混元，放棄抹除太古紀元，我饒你一命！」

    古今生端起玉杯，喝了口香茗，他的話語永遠不容置疑。

    「為什麼你要阻止，你也知道就算我仙族不出手，也自會有人出手，我只是順應天意罷了！」

    混元咬了咬牙，臉上的皺紋緊繃，眼中出現了為數不多的瘋狂。

    「笑話，我古今生做事，什麼時候輪到你評頭論足，你若罷手，我饒你不死。他人若窺視荒古，我定滅之，一句話，你放不放棄？」

    古今生劍眉冷對，手中玉杯顏色變幻，由白轉紅，抿上一口，杯中的香茗已變成鮮血。

    「孤王若是不同意呢？！！」

    就在這時，混元老祖一臉猙獰，露出桀驁，身上爆發出一股不屬於仙族的氣息。

    那是魔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