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鐘樓的頂部往外看是一片壯觀的景象。
密密麻麻的建築簇擁,猶如一個一個小方塊,各種街道變成細線、窄線、曲線直通不同方向的城門。
將這景色收入眼底,西蒙轉而看向站在身後被陰影籠罩的影子,語氣平穩:
「有重要的事情需要報告麼?」
「...是的,西蒙大人。」被黑袍所遮掩的人影聲音有些虛化,聽不出來究竟是男還是女:「那邊的消息,征服大帝的身體已經越來越衰弱了。」
「......」西蒙。
征服大帝,這正是西蒙所處的帝國陣營最高統治者的名稱。
之所以為他冠上征服大帝的稱號,是因為在對方的帶領下,帝國攻克無數城邦,帝國面積也由此暴漲四分之一。
但——
他的成就也就僅僅於此。
雖說攻克城邦,擴張了不少領土,但這位戰鬥狂人陛下卻沒有去認真思考怎麼處理擴張過後的領地,只是草草地安排了領主,之後再發動戰爭,這也是現如今帝國體制腐敗的重要原因。
但就算這樣,周邊的永冬王國與鋼之公國也依然不敢輕舉妄動。
因為征服大帝的壓迫感實在太恐怖了!
近年來,由於征服大帝年老體衰,周邊的王國、公國的小動作才漸漸頻繁起來。
而現在...自己留在帝都的眼線居然傳來『征服大帝身體越來越衰弱』的消息...?
西蒙皺緊了眉毛:「繼續說。」
「是。」黑袍底下的人影將聲音壓低,又繼續說道:
「有關於天命的神術都已經使用過了,但這些神術沒有任何作用,根本無法阻止征服大帝的身體持續衰弱下去。」
聽見這段話,西蒙也是搖了搖頭。
看來這位戰鬥狂人陛下的身體狀況確實無法扭轉了。
正如前面所說,神術能夠喚起奇蹟,甚至能讓死者甦醒。
但那也是有限制的。
神術無法拯救碎成肉泥的人,當然也無法拯救自然死亡的生命。
征服大帝這算是壽終正寢,因此神術不會有半點作用。
「只是如果這樣的話,局勢將更加難以掌控...」
西蒙輕輕地用手指敲擊着鐘樓護欄。
現在的帝國就像是四肢被繩索拉扯着的巨人,全靠征服大帝這一強心劑勉強提着這一口氣。
要是征服大帝去世,那這個巨人也會瞬間倒下,四肢也會被扯斷。
用頃刻間分崩離析來形容都不會有絲毫誇張。
西蒙其實巴不得帝國早點倒下。
但卻偏偏是這個時間點!
天災紅星降臨、帝國貴族內鬥、體制上的根本性腐敗...最關鍵的還是千面魔具與公國、王國的覬覦的事情。
戰爭的狼煙在下一刻似乎就要吹拂而起。
要在那種混亂的年代中探索魔女遺蹟,找到虛靈麵皮湊齊千面魔具?
就算有天災紅星協助也比登天還要困難。
西蒙用力地將額前的黑髮拔落,頭也不回地問道:
「老爺子大概還能堅持多久?」
「大概一個月。」黑影低聲回答。
「一個月麼...?」西蒙低吟一聲,同時心中計算着。
征服大帝去世,帝都那邊的一些貴族肯定也會想辦法去隱瞞對方的死訊。
但這個隱瞞必然是無法持續太久...
畢竟各國在帝都中都安插了許多不為人知的眼線。
從情理上來判斷,這個死訊撐死隱瞞半個月就會暴露。
這半個月再加上前面的一個月。
也就是四十五天。
這是最後的期限。
而到那時,就是大陸局勢徹底動盪的時刻。
留給西蒙的時間不多了,不管是千面魔具、凶星會議,還是應對戰爭的提前準備...這一切都已經沒有時間磨磨蹭蹭了。
「雖說早就想過這一天會到來,但我從來沒有想過居然會來得這麼快。」
西蒙頗感無奈。
按照這個步調下去,征服老爺子估計連這個冬天都挺不過去。
不過好在事情目前尚在控制範圍內。
想到這裏,西蒙回身看向黑影:
「你繼續觀察老爺子的狀況,要是有所異變立刻聯絡我。」
「是,西蒙大人。」
對方恭敬地低下頭,接着又抬起頭:「不過在那之前還有另一件事。」
黑影從陰影處將表面鐫刻滿花紋的小方箱遞出。
「大帝說過,要我將這個東西交給您本人。」
「嗯,東西我確實收到了。」
西蒙將其接過,開口說道。
「那我就先行一步了。西蒙大人。」
黑影與西蒙又打了一聲招呼,接着身形完全退入暗影之中。
感受到對方確實已經完全離開,西蒙禁不住揉了揉眉心,接着才面色平靜看向自己身後:
「艾麗托亞,你還要在後面躲多久。」
西蒙的背後是圍欄。
圍欄之後是廣闊的天地。
月光悠然地灑落,襯托得一切都十分靜謐。
毫無動靜。
就好像西蒙在對空氣說話。
「再不出來明天我就寫信給地母祭祀那個老頭,讓他派人帶你回帝都去。」
西蒙語調不變,又補充了一句。
「......」
還是沒有動靜。
周圍靜悄悄的。
見此,西蒙眉毛一挑,剛要繼續說話。
在西蒙的注視下,空氣中泛起一陣漣漪,從漣漪中走出了一位披着麻布長袍的人影。
雖說長兜帽遮住了對方的面孔,但其纖細的身材曲線其實已經暴露了對方的性別。
對方直接向前走了三步,正正地來到西蒙的面前。
隨後——
她伸出纖細雪白的手掌,輕輕地握住了西蒙的右手。
「...艾麗托亞。」西蒙搖了搖頭。
他伸手將對方的長兜帽捋下。
在兜帽之下,是一張端正精緻的面孔。
細長的眉毛,蒼綠的大眼睛,櫻粉色的唇瓣,淡金的長髮以及雪白的膚色...
正是至高聖女艾麗托亞。
她原本潔白的神官短靴此時已經沾滿污泥,純白的神官長袍也沾染上了污漬。
「...你一路從灰月尾行我到奧賽德?」西蒙禁不住問道。
艾麗托亞沒有回答,只是上下點動着腦袋。
「走路過來的?」西蒙又問。
這一次,艾麗托亞端正精緻的面孔露出一分為難之色。
「我要給祭祀老頭子寫信了。」西蒙面無表情地說道。
一聽見西蒙這麼說,艾麗托亞露出了驚慌的表情,她用力地點了點頭,結結巴巴地說道:
「...是、是走路過來的...想和西蒙在一起。」
「......」西蒙。
走路過來...
要知道從灰月到奧賽德可不是短距離,就算快馬騎過來都需要一個多小時。
意思就是說艾麗托亞是一路跟着馬車跑過來的。
「傻姑娘。」西蒙無語凝噎了好一會兒,聳聳肩:「行了。我們回去吧。」
「可、可是信...?」艾麗托亞磕磕碰碰地說着,目光如倉鼠一般不安。
這讓人難以相信,那個行刑聖女居然也會露出這種表情。
「不寫了。」聽着艾麗托亞熟悉的口吃聲,西蒙擺了擺手,覺得有些懷念。
至高聖女艾麗托亞沉默少語,看上去總是聖潔高雅。
實際上...只是因為對方有些口吃,所以不愛說話。
西蒙止不住笑了兩聲:
「走吧,我們回去。」
沒錯,回去。
同時思考...
應該怎麼樣才能在縮水至45天的時間內,將虛靈麵皮拿到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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