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零分明看見同來迎接的那眾管事裏頭,有好幾個聽着肖右史這話就露出了些不以為然的帶着幾絲譏諷的笑意。趙零也沒當回事,笑笑便罷,只是裝作不經意的讓身旁的小廝去打聽那幾個管事,並自己暗暗記住了那幾個人的樣貌。
不過是眾人在廳里坐下喝了半盞茶的時間罷了,高效率的何管事已經是帶了一串的丫鬟婆子來了,楊亭只粗略看看那兩排齊刷刷的站在自己身前的下人們,便看一眼身側已經悄悄回來的新雨,新雨會意,細看了幾眼後,便彎腰在楊亭耳邊嘀咕了幾句,
楊亭見着新雨挑的這幾個丫鬟婆子,都是看着低眉順眼,安安分分的——至少是這時候表面上看着是這樣的,便也就順口按着新雨挑的給何管事說了。何管事忙忙點頭應了,立即就安排了這些人和趙零他們帶來的那些下人們一起到翠竹園候着去了。新雨使個眼色,喜鵲便也夾雜在這群人當中去翠竹園探路了。
又喝過一盞茶,依舊沒見着明里這群管事,暗裏趙鵬、趙顏兩家子有什麼動靜,趙零便假意跟肖右史說自己一行人車馬勞頓累得很了,也該是先歇息歇息再說其它了。
果然這話一說完,沒兩秒,就見着有人出來給趙零來個下馬威了。這齣頭鳥正是那個廚房管事的周榮,這人本來就是不大會看眼色,腦子比較一根筋的人,又仗着自己的妹子而今在趙顏身邊當大丫頭就有些得瑟,簡直就是趙顏手下最好使的槍。
只見這周榮假作殷勤的往趙零跟前湊了湊,擠個皮笑肉不笑的笑容出來問道:「敢問世子和世子妃再加上兩位小主子的口味如何?我現如今管着大廚房的,問問清楚也好按着諸位的口味來做菜的。」
新雨警惕的即刻接口道:「我們大姑爺……我們世子和世子妃早就自己預備下廚娘了,正是為了這口味問題。有道是眾口難調,我們初來乍到的也不好給諸位添麻煩,這位管事的好意,我們都心領了。據說而今各個院子裏也都有小廚房的,我們以後只需採辦那邊撥了分例的米麵蔬肉之類的過來就是了。」
周榮便訕訕笑道:「咱們這大廚房不就是為着讓主子們吃食上要舒心才好的麼?這位姑娘說的,好似咱們不能好好服侍好世子這一房似的。而今鵬大爺那一房和顏郡主這一房,不也是咱們大廚房負責吃食的?說起來,這兩房都是世子的長輩呢,世子另設小廚房,和長輩們不一樣,怕是不大好罷?」
「長輩呢,當然是該讓着些兒的。」趙零慢悠悠的站起來,神態一派輕鬆,話卻是說得暗含刀鋒,「只是這長輩也得分個內外親疏罷?那鵬大爺和顏郡主,按輩分說,我得喊一聲大伯和姑姑對不對?不過,據說我爹才是當年我王爺爺爺的唯一正經子嗣罷?我既然承得諸位的一聲世子,這王府也算我是正經主人罷?這大伯和姑姑兩位『長輩』,是不是也該出來和我見見才是?這時候也沒到躲在屋裏避暑或是貓冬的時候,怎的就偏生到了現如今也沒見個人?大伯算起來也是我父親的哥哥,姑姑就是我父親的姐姐,這兩位算長輩,等着我上門請安也算是正常,只是,與我同輩那些個『親戚』,怎麼也見不着一個呢?我原來是洪水猛獸呢,都怕見了我便少了塊肉?」
這一下不僅是周榮啞然無聲,連着眾人也都靜了下來,楊亭看着都覺得好笑,便配合着趙零,笑着前半截打圓場,後半截暗威脅道:「想來今日大伙兒也都累了,還是四散家去歇歇罷。至於那兩位長輩嘛,既然是帶着一家老小都端坐在家等着咱們上門請安的,也成,只等咱們安頓下來了,上頭的新旨意來了,給咱們定下新名分了,咱們再去和那兩家子見禮不遲。」
這話一出,底下好幾個人的臉色都不由自主的一變,趙零也懶得理會他們,拱手和兩位長史官及付苗兩位大人告別致謝後,只招呼了一聲後頭抱着趙瑜和小嫣然的兩位奶娘要緊跟上自己,便和楊亭一道出了這會客廳。
何管事本就是看着兩位長史官的眼色行事的人,肖右史這才提拔他做了翠竹園的管事,這時候他精乖得很,立即就跟上趙零的步伐,特意走前了半步,親自在前頭為趙零這一行人引路往翠竹園去了。
楊亭見着這淳王府後院地方確實不小,但花木山石景致卻是打理得不甚上心,此際還是萬物欣欣向榮的春天呢,就隱隱露出來一些頹敗氣息,便和趙零低聲道:「我怎麼看着這後花園像是沒怎麼收拾過的?別說比咱們從前府上的小院子了,就是咱們那兩個郊外的別莊也比它看着好些呢!」
趙零便笑道:「你以為那裏都是咱們從前府上?收拾院子也不是件容易事,總得有專門一筆錢放在那兒,這院子才能收拾出個能見人的樣子。你以為娘花在院子和別莊上的錢會少了?不過是從前咱們家底子厚些,生意的收益和田莊的出產先不提,單單是娘的那份嫁妝生出來的利息也夠咱們花的了。娘出身巨賈之家,把錢看的不算很重,連帶着也教了你這不知世事艱生的女兒出來了。」
他們說話的聲音都不甚大,但何管事有心,也聽了個七八成,心裏一邊感慨果然是銀錢能堆直脊梁骨,說話自然也能有底氣,一邊便笑着搭話對楊亭解釋道:「世子妃從來就是嬌養慣了的罷?說來也不怕世子妃笑話,這淳王府,外頭聽着當然覺得是富貴逼人的王侯之家,裏頭就一言難盡了。聖上下旨給淳王爺平反前,這王府已經是丟空了數十年了。朝廷撥下來那筆銀子,修葺修葺大體的房子院落也就花的差不多了,那裏還有空理會這院中的花木!後來那兩位……許是從前窮苦日子過怕了?更不見他們捨得把朝廷發下的銀子花在庭院上頭了。」
趙零含笑點頭道:「何管事且愁不到這兒,即是咱們來了,以後這院子就得收拾收拾了,銀子這事也無須擔心,將來咱們要把從前府上的生意什麼的都會轉移到這邊來的,自然會承擔起相關費用的。有了銀錢,什麼好院子打理不出來?」
顯然慣會察言觀色的何管事也甚圓滑,聞弦音而知雅意,見圍簇在趙零、楊亭身邊的丫鬟們都是面色如常,想來這對小夫妻平常也是這樣隨意說話的,而且傳說中這楊氏世子妃因着家境優厚,又是楊府的唯一獨苗苗,被養得天真嬌憨,頗有不以外事為意的性子。現在看來,她說的話也是真話居多,趙零應該也不會說假話,那關於這新來的這一房正統世子夫妻身家豐厚必然是真事了。
於是何管事便連着點頭稱是,態度也愈發恭敬起來了,直至趙零一行人在翠竹園安置下來,才退了出去。才到了迴廊下,何管事就見着新雨和喜鵲兩個指揮着丫鬟婆子們正在往耳房裏收拾從平定州帶來的行李,他便多留了個心眼,特意放緩了腳步留心聽着裏頭的動靜。
只聽得喜鵲和新雨商量道:「新雨姐姐,那些古玩物件和名家書畫什麼的,咱們先收起來不擺了罷?今兒我冷眼看着,這淳王府里的人可都不是好相與的,也不知道有幾個心好有幾個壞心的,這些打眼的擺設還是收起來安全。沒得落了在心壞的人眼裏,倒是個引人碎嘴的由頭了。」
新雨卻是冷笑一聲道:「這怕什麼?咱們大姑爺是正經王府主人,堂堂王府連些兒擺設都得收着才安全麼?那小家子氣的做法,比咱們從前府里還不如呢!既然大姑爺和大姑娘都說了要和從前家裏一樣過日子就得了,咱們怕什麼?就是有人心壞、嘴碎,這些家裏帶來的,放到天子面前也得算是咱們大姑娘的嫁妝,他們也就背地裏嘀咕一會子罷了,當面誰敢出頭?對咱們能有什麼妨礙?由着他們當烏骨雞眼紅去就是了!」
喜鵲便湊過來作勢掐一把新雨的嘴,倚在她身上笑道:「姐姐這嘴也太利了些,刀子似的,就不怕以後人家背後說你厲害呢?」
新雨也放鬆下來,輕啐一口道:「你這蹄子就愛打趣我罷了,誰能清白到背後沒人說呢?要說便由着他們說去唄,嘴長在人家身上,上下嘴皮子一合,想說什麼咱們能管的了?省點力氣做咱們自己的正經事就是了。我又不似你,我又不等着要嫁人,怕什麼別人說我厲害?」
正在收拾行李的小丫鬟們都紛紛掩嘴笑了起來,喜鵲被新雨這一打趣,臉皮都泛起了紅暈,跺腳反啐一聲:「我才不和你這假正經的說話呢!」然後便在眾人笑聲中竄了回正房裏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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