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亭想起一直以來處處包容自己的大太太,不得不認同了鄭零的話,只默默點頭道:「我娘着緊我,對我好這確實一點不假,我也相信她做什麼都是為了我好的。我自己也當了人家的娘了,這種做母親的時時刻刻維護孩子的心態,我自然能感同身愛。」
鄭零便繼續說道:「其實那天,我就是指着你說事,才最後得到了大太太的認同。我跟她說,沒錯,她兵行險着將你和瑜哥兒弄成楊府正統,對你,對瑜哥兒,對她,對整個楊家,總體來說都是好事。只是,其中身為這個事件軸心的你,雖然也藉由瑜哥兒保住了以往平穩的生活,但是作為瑜哥兒的母親,你是成功了,站在大太太的角度上看,作為她女兒的你,卻是要為這個楊府和瑜哥兒,成為一個犧牲品了。」
楊亭愕然,下意識就反駁道:「我不覺得自己是犧牲品啊!這種安穩日子,好多人要求還求不得呢!」
「你也許這時候不覺得是,但是大太太會覺得你是。」鄭零一針見血的指出問題所在,「沒有一個當父母的,會看着自己女兒為了別人犧牲了一輩子的幸福而不心痛的。你是因為上輩子傷過了看透了,覺得而今這樣守着大太太和瑜哥兒簡簡單單的過日子也挺好,但是大太太不會這樣覺得。她眼裏,她的女兒才雙十年華,人生漫漫長還有好幾十年呢,就這樣提早過了她一樣的年老生活……她會內疚的,而且這事還是她在後頭使力一力促成的,她的內疚比你想像中的還要深的多。」
楊亭這才懂了,不由得反問道:「原來你就是拿她的內疚來給她洗腦的?」
鄭零沉默了半響,才緩緩答道:「也不算利用吧,將心比心,要是我的小嫣然和你處於同樣的處境,我自然也會和大太太一樣的想法。什麼外頭風光,什麼安穩生活,什麼虛名都是假的,只有我的孩子過得幸福才是真的。」
楊亭忽然有了點小動物般的不安的直覺,深吸一口氣才鼓起勇氣問道:「你,不是對我娘承諾了些什麼不靠譜的吧?我可告訴你,我覺得如今的生活好得很,我一點不想改變它!」
鄭零分明看出來楊亭有那麼一絲退縮之意,便悄悄移了兩步,恰好擋在楊亭逃跑必經之路的那個拐角處,這才坦然承認道:「我當然是承諾了大太太的,不然她怎麼可能會那麼輕易就被我說服了?至於靠不靠譜,你娘認為靠譜,我也認為靠譜,你都還不知道我承諾了什麼,怎麼就會覺得不靠譜?」
「我猜的!」楊亭往後退一步,直至將身體全抵在涼亭某根堅固的柱子之上,才覺得仿佛多了那麼一點安全感,可惜涼亭廊檐下掛着的鄭零一直提着照路的燈籠恰恰灑了昏黃的燈光在她臉上,楊亭那帶着驚慌的小圓臉明顯的暴露在鄭零眼前。
「那你便是猜錯了。」鄭零也退開半步,就像貓抓老鼠有時候也會退開一點兒逗弄小老鼠那樣,笑容極淡卻是真實,「我其實也就是承諾了你娘一句,不管以後怎麼樣,我都盡我之力,一直在你身邊守着你,不止是十年,二十年,還會是一輩子。」
楊亭只覺得自己眼前忽然就天地變色,風雲幻變起來了!在她對面站着說話的那個還是鄭零麼?!這種一秒鐘就切換到X袖言情小說(還是那種早期台灣小言情)男主狀態的人,真的是她認識的那個鄭零?!
楊亭使勁的眨了眨眼,直把眼皮子都眨得有點發酸,才小心翼翼的問道:「鄭零,那個……你……你是不是……又被穿了一次?」
鄭零眼珠子不錯的看着楊亭好一回,才理解了這腦洞大開的小妮子說這話的意思,強忍了幾秒才把大笑的衝動壓下去:「我和你一樣,就穿了這麼一次而已。」
楊亭傻傻的應了一聲:「哦。那就是今天風太大,我被吹糊塗了。你且讓一讓,我回去躺躺,躺躺說不定這糊塗就好了。」說着就鴕鳥一樣想繞開鄭零就往外跑。
鄭零也急了,再顧不得會不會嚇壞楊亭這隻單細胞生物了,伸手一檔就將楊亭擋在了亭子裏頭:「這裏本來就是避風處,那裏來的風?楊亭,我是認真的!我真的是認真的!你聽到的就是我要說的!你沒糊塗,更沒幻聽!」
楊亭這回是一字不漏的聽明白了,但是她卻是寧可一點沒聽明白!這算啥?鄭零抽風之下對她的……呃,算是表白?她原本以為自己不過就是和鄭零算穿越老鄉,大不了說親密些就是一條戰壕里的戰友?這種忽然表白的神展開,是她糊塗了,還是鄭零糊塗了?
「我……我沒打算……我的意思是……我有我娘和瑜哥兒就夠了……你懂的吧?」楊亭忙亂之中,說話都說得語無倫次了。
鄭零卻是聽懂了她的意思,努力露出一個沒威脅性的微笑來安撫她:「你別驚慌,我不過是說了我自己想說的話,承諾也是給大太太和我自己的,並不是要勉強你一定就要立刻接受我的。上輩子不是流行過一句話麼?喜歡你是我自己的事,我只不過是想說出來,讓你知道還會有我這樣的一個選擇,我是不會強求你馬上就給我回應的。就算你一直不給我回應,我也不會有任何怨言的,喜歡一個人,最希望的就是她好,我……也一樣希望你好好的。即使將來你會有更合你心意的選擇,我也不會離開你,願意選擇誰是你的事,願意守着誰卻是我的事。我只會在你後頭默默的守護你,是絕對不會造成你的困擾的!」
楊亭這才抬眼看他,疑惑道:「你說的是真的?怎麼我偏是聽着不知道那裏有些兒怪怪的,真要我說,我又說不出來……」
鄭零暗道,我句句關鍵話里都給你下了套的,也就你這粗神經的才不會去細細推敲的——可惜他一時也忘了,這樣粗神經的楊亭,原本也是他自己在這一年來漸漸的培養出來的。
於是鄭零便在自己的語句里再添多了兩分誠懇,讓自己的話聽起來可信度更高:「我和你也相處了將近一年了,我什麼性子,你也大概知道了的,這一年來,我何曾給過你一點兒的困惑麼?若不是二太太這回硬是想在小嫣然和瑜哥兒兩個孩子間玩這等拉郎配……我也沒打算和你說這些的,只是……無論如何,我不想和你當親家。真當了親家,我就再也沒有機會站在你後頭,等着你回頭走向我的那一刻了……退一萬步來說,咱們來自同一個時空,相對於不了解你真實品性的古人而言,難道不是和我相處起來更簡單更舒坦麼?」
楊亭細細想來,自己和鄭零這一段的相處,確實是自她穿越以來心情最舒坦的日子,想到這兒,眉頭自然也緩了下來,語氣也同時和緩了:「我當然知道和你相處起來更自在,因為都不用掩蓋自己的本性,而且不論是上輩子還是這輩子,在婚姻這條路上,咱們都算難兄難弟了吧?能比的只有看誰更倒霉更慘而已。」
鄭零這回倒是真心被楊亭逗笑了,笑了好一回才自嘲道:「這也是咱們有緣啊,你上輩子遇見個渣男只有離婚了事,我呢,也遇上了渣女,綠雲罩頂還傷了身體,最後一樣離婚收場。這輩子,你是個冒充小寡婦,我卻是個實實在在的鰥夫,也算是另一種類型的殊途同歸對不對?」
楊亭也笑道:「這可真算殊途同歸了——可不都是標準單親家庭了?在這時代里,我拖兒,你帶女,都是滯銷品了。」
兩人間的略顯古怪的氣氛在楊亭這一句玩笑話說出來之後,竟是漸漸的消散了去,兩人相視一笑,仿佛有重新找回來原來那個輕鬆的默契感覺來。鄭零不忍再破壞這難得的和諧氣氛了,也心知楊亭因為上輩子的受傷而對感情一事習慣了當鴕鳥,能避而不談的時候絕對不會主動提起。對待像楊亭這樣一隻小鴕鳥,除了耐心,恐怕就沒有更好更安全的方法了。
鄭零便低頭在楊亭看不見的地方微微嘆口氣,自我安慰道,不要緊,咱們慢慢來,溫水煮青蛙也不是一兩日能成功的,如今楊亭已經習慣了自己的陪伴,或許不用多久,她就能醒悟過來誰才是最合適她的那個人了。
此時,一彎新月已經掛在天邊了,鄭零提起燈籠輕聲道:「走吧,回去吧,而今已近年下,明天還有好多事兒要做的。」於是兩人也就如同尋常相處般,默契的同時轉開了身子一前一後的抬腳走了。等離開了那仿佛天生帶着曖昧氣息的小涼亭,鄭零便不再說話了,只默默的將楊亭送到她住的院子的院牆邊,看着她被玲瓏迎進了院門,才繼續默默的往自己住的院子裏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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