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裴斯承回到華苑,已經是十點半以後了,不過,等他回來的時候,裴昊昱倒是已經睡了。只不過二樓的主起居室內,還亮着燈。
他沿着走廊走過去,看見宋予喬側躺着枕在床頭,手裏拿着一本書,仿佛沒有聽到裴斯承的腳步聲。
裴斯承輕輕走過去,原本想要從背後講宋予喬擁在懷抱中,但是,剛剛走到床前,宋予喬手中捧着的書忽然一歪,裴斯承沒有來得及用手扶住,就打在她自己的臉上。
宋予喬悶哼一聲,抬手揉了揉被書封皮稜角砸到的鼻子。睜開眼睛就看見了就在正上方的裴斯承,她的眼光還有些迷茫,似乎還在睡夢中,呆呆看了他兩眼,才問了一句:「回來了?」
裴斯承順手將宋予喬手中的書給抽了出來,放在一邊的床頭柜上,瞥了一眼封面上的孕期指南幾個字,說:「不是說了不用等我了?困了就睡。」
「又喝酒了?」
宋予喬起身,聞到了裴斯承身上的酒氣,淡淡的,雖然不濃烈。
裴斯承解着襯衫扣子,順手從衣架上拿了睡衣,說:「喝了一點,不多,你睡吧。我進去洗個澡。」
如果沒有宋予喬在一邊蹭着他,裴斯承洗澡一般都是戰鬥澡,洗的特別快。
從浴室內擦着頭髮走出來,房間內的壁燈還亮着,但是宋予喬已經蜷曲着身體。眯着眼睛打盹兒。
裴斯承擦乾了頭髮,先走到窗邊。將窗簾拉上,才反身回過去關上了壁燈。
萬家燈火中,總有一盞燈為你亮,為你留,為你滅,不管多晚,有人等,這樣的感覺,就是幸福的感覺吧。
………………
但是。最終是有人幸福有人憂愁。
特別是餘風雜誌社。
就在早上,當主編已經將新一期的雜誌排版,最新獨家首發報道的關於宋予喬的事情又重新深入了解繼續調查的時候,工商局卻忽然打過來電話,說有人舉報在雜誌中曾經報有虛假廣告,並且收取不正當費用,要停刊調查。
主編接到來自工商局的這條消息之後,心道不好,他也僅僅是社長聘任過來的一個主管出版社報社日常經營,社長看中的就是盈利,但是現在一出現了這種事情,他忽然慌亂了手腳。
不過,社長那邊暫時並不要驚動,餘風雜誌社的這個夏主編,便主動又去了一趟雜誌社,只不過,工商管理局給出的答覆是需要安排調查,暫時停刊是上面給出的意見,是必須要執行的。
夏主編這邊還沒有想到轍,稅務局的工作人員又打來電話,說要查餘風雜誌社近一年內的賬務情況,進一步追查稅務。
這下,夏主編才慌了。
因為稅務的情況他是知道了,之前他還跟着徐戰一起去請稅務局的領導吃過飯,然後確實是有過虛報賬務的情況,偷稅漏稅的金額也足夠了,可是,這事情為什麼會到現在重新翻出來?
夏主編在稅務局內也有熟悉的人,雖然職位不高,但是風聲一向聽的很緊,他便詢問了這事情的真相到底是什麼。
「據說是有人匿名舉報,具體的情況我也不太清楚,就這樣,我還有其他事情,先掛電話了……」
人大多數都是這樣捧高踩低的,你有權有勢,我就巴着你,你沒權沒勢,現在落魄了,那我就能踩死你。
人情冷暖,一向是如此。
夏主編便急忙給社長徐戰打了個電話,將工商局和稅務局的這些事情從頭到尾細細說了一遍,「我已經找以前認識的稅務局和工商局的朋友問了,他們的官方說法一律全都是匿名舉報,然後領導下發文件讓出版社停刊調查,工商局給出的處理結果是停刊,就是停掉出版社下的兩個雜誌,然後調查廣告事件,而稅務局給出的處理結果是出版社停業整修調查財務問題。」
徐戰接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也十分詫異,他也不知道為什麼會出現這種情況,因為他作為社長雖然是高薪聘用了主編,來經營雜誌社內一切事物,但是每年每月還都是會上下打點疏通關係的,能夠保證自己的雜誌社順風順水,這麼一點人情上的往來,還是需要的。
如此聽來,這其中一定不僅僅是匿名舉報的問題,還有更深層次的其他問題。
徐戰既然能夠在生意場上順風順水,必然也是打點了很多關係,他掛斷了夏主編的電話,先給稅務局和工商局的領導打電話,但是全都不是拒接,就是秘書助理接通的電話,說領導在開會,根本就不予理會,徐戰也覺得事態實在是有點嚴重了,便立即就給自己所熟識的朋友打了電話。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老徐啊,你這一次真的是昏了頭啊,你現在還不清楚是為什麼會有這種禍事嗎?」
徐戰皺眉:「為什麼?」
「我也就是偷偷給你說一聲啊,」這個朋友小聲說,「先別說亂七八糟其他的,就你報紙上這兩天登出去的新聞,關於宋家二小姐的那個,你就不知道是得罪了誰?」
徐戰猛的一個激靈,一直夾在指間的煙蒂一下子就掉落在地上。
「這話就當我沒說,局裏的領導現在查的嚴,就別當是我給你打了電話了,就這樣……」
然後,徐戰耳邊就全都是「滴滴滴」的忙音。
他腦子裏飛快的轉過一些念頭,他已經猜想到出手的人會是誰了,既然自己的妹妹是嫁給了宋家的宋翊,那麼現在出手在背後陰他們雜誌社,因他們徐家的人就絕對不是宋家人。
頃刻間,徐戰已經明白,在c市能夠差不多做到手眼通天這種地步的人,除了現在宋予喬攀附上的這個金主裴斯承之外,還有誰?
短短的一個上午的時間,雜誌社停業調查,有很多大股東知道消息,紛紛要求從雜誌社內撤資,瞬間,原本興興向榮的雜誌社,好像盤根錯節的關係在頃刻間全都土崩瓦解了一般。
徐戰已經是手心發冷了。
拿着手機放在耳邊的手,抖的好像是篩子一般。
………………
遠在s市,宋氏總公司內。
宋翊早上就看到了網上的一些消息,越看眉頭就越是緊鎖着,看到最後,甚至將手中的煙灰缸給砸了。
正在幫宋董事長倒水的剛來的助理,嚇的一下子將茶水壺裏的水倒的滿溢出來,灑了一手。
幸而辦公桌上的文件現在收了起來,要不然的話肯定是會被茶水給浸濕,影響到一些合同的簽署。
宋翊呵斥:「不想幹了是不是?!」
助理急忙道歉,已經拿了紙巾幫宋翊擦桌上,「對不起董事長,我以後會注意的,對不起……」
宋翊擺手:「算了,別擦了,先下去吧。」
他心裏對於別人這樣說宋予喬,心裏總歸是有芥蒂的,這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就是就算是打她罵她,也只能是她這個曾經當父親的人,也不能是別人,一些連臉都沒有的人,一些路人旁人只為了八卦。
但是,他現在此時此刻的身份,又算的了是什麼呢?
且不說是宋予喬,就算是宋疏影和宋予珩,都不是他的親生孩子,況且從幾年前,就已經跟他們都斷絕關係了。
對,與他無關,這些事情,他全然都不要當真,也就當是旁人,看一眼就好了,是的。
宋翊這樣安慰了自己許久,等到中午,在餐廳內有一個飯局,便讓司機下先下去去備車。
總公司大廈前,川流不息的車輛,在明晃晃的陽光下,好像一個個四四方方的鐵皮玩具,在道路上穿梭。
助理兼宋翊從電梯內走下來,便上前來拉開車門,宋翊抬步走過去,在剛好要彎腰進入的時候,眼角的餘光忽然就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他即刻直起了身體,順着剛剛看到的那一抹身影,只不過,好像只是曇花一現一樣,那女人就進了出租車,背影極為相似,仿佛是他看花了眼。
助理有點狐疑,順着宋翊的目光看過去,只是一輛出租車,剛好有一個女人上車,出租車開走。
「董事長?」
聽了助理在身後叫的這兩聲,宋翊才猛地回過神來,「嗯,上車吧。」
但是,上了車之後,宋予喬閉上眼睛,回憶了剛剛看到的那一抹背影,確實是十分像,但是,她應該在加拿大的,根本就不可能在這個時間出現在這個地點。
宋翊覺得很頭疼,揉了揉太陽穴。
………………
而車內的人,真的就是席美郁。
席美郁陪同奧里奇博士,走了一些中國大的研究所實驗室,得到了不小的收穫,這一次來s市,也是到研究所內,查看關於一個產品的研究成果,奧里奇博士在溫哥華的研究院裏還有事,便先回去了,留席美郁在這邊做過研究之後,再照看一下現在已經懷孕八個多月的宋疏影,沒有大事的話便也就回去了。
出租車內,席美郁報上了s市城郊的一家研究院的地址。
席美郁這一次重新回到s市,面對與八年前已經完全不同的城市,正在日新月異的變化當中,她已經完完全全被排斥在外了。
車上,席美郁接到了兒子宋予珩的電話。
「媽,你到s市了?」
「是,我今天白天抽不出時間來,晚上一起吃飯。」
「我現在在山上,陪着奶奶在寺廟裏。」
宋予珩想了想裴斯承的叮囑,現在關於奶奶在之前砷中毒這件事情,還是告訴母親比較好,於是便前前後後大概都說了,連同裴斯承的囑咐都一同說了。
「之前姐夫過來查了,也全都安排好了,應該就是徐阿姨做的。」
席美郁已經深深地鎖緊了眉頭。
現在竟然對老人下這種毒手,這樣的女人也未免太過於心狠手辣了。
她說:「你就先按照裴斯承說的去做,不要對任何人說起。」
等到了研究院內,席美郁跟着院長先是去了一下實驗室,查看了一下最新研究出來的一種化學製劑,剛好要轉身的時候,後面忽然傳來了一聲叫聲。
「席阿姨!」
席美郁回過頭來,就看見一個身上穿着白色工作服的一個大男生向她這邊走過來,臉上帶着笑,「席阿姨,你不認識我了?我是鄭融!」
鄭融……
這麼一說名字,席美郁就想起來了。
跟宋予喬在高中時候玩兒的特別好的一個朋友,就是叫鄭融。
「哦,我想起來了,予喬的朋友是吧,」席美郁拍了拍鄭融的肩膀,這孩子變化還真的是大,若不是鄭融自報姓名,過了這幾年了,她都差點沒有人出來,「你也是在這兒……」
鄭融回答說:「我是導師推薦過來實習的,我在x大讀研,明年就研究生畢業了,主要以實習為主。」
院長看席美郁和鄭融很熟,便讓鄭融帶着席美郁到處看看,充當解說。
鄭融很聰明,專業又是有機化學這方面,講解的十分到位,席美郁抿着唇,聽的十分好。
等到從實驗室內出來,席美郁將防菌口罩取下來,笑着說:「鄭融,其實那個時候我是把你當成我內定的女婿的,你這孩子一看就省心。」
席美郁從來都不奢望兒女能夠攀龍附鳳,只要是能一生一世平平安安,哪怕是做一個普通人。
鄭融笑得有點不好意思,「什麼時候也輪不到我,我就不想着當您女婿了,大女婿二女婿都不成,如果阿姨能再生個女兒出來,我倒是可以考慮當小女婿。」
席美郁被鄭融這玩笑話逗的也是笑了笑。
晚上,兩人一同吃了飯,席美郁問了一下他在研究生畢業之後的打算,鄭融搖了搖頭:「暫時還沒有更多的打算。」
鄭融現在總是希望自己能夠完全充實起來,然後忘掉腦海里縈繞不去的華箏的影像。
上一個夜晚,真的是被沖昏了頭腦,竟然最終捅破了那一層窗戶紙。
那麼,真的是這樣,以後就再也做不成朋友了,退一步是陌生人,進一步是戀人,只可惜,現在就卡在之間的分界線的位置,不尷不尬。
但是,就像是哥哥鄭青說的那樣,他現在分文沒有,而華箏開着自己的禮服店,並且不管是唐家還是華家,都是大家族,他這種尚且還在大學裏做研究的一窮二白的人,拿什麼去追求華箏?
不得不說,上一次,真的是,衝動了。
席美郁說:「我在加拿大的研究院裏,一直缺少一個助手,你的專業知識都過硬,這一年不是主攻實習麼?等再過兩個月我就回去,你到時候考慮一下,想跟我去國外實習一年,也可以。」
鄭融一聽,眼睛亮了亮。
他之前聽宋予喬說起過,說席美郁在加拿大所在的研究所,在世界上都算是比較著名的研究所,就相當於中國最著名的就是中科院。現在以他的身份背景,別說是實習期,就算是真正工作也不一定能進入中科院,那麼,能進入加拿大的研究所也是好的。
席美郁看鄭融的眼神,知道他已經是心動了,笑了笑:「你考慮一下,再給我答覆,我這兩個月都在這邊。」
既然是努力的孩子,那麼就提供給他更多的機會。
兩人從餐廳內出來,走至門口,席美郁卻發現自己的墨鏡放在餐桌上忘記拿,便轉身回去拿,拿了墨鏡出去,在餐廳門口攔下車,身邊的鄭融忽然叫了一聲:「宋叔叔。」
席美郁打開出租車車門的手指一頓,聞聲回頭看過去。
八年以來,原本相愛的夫妻兩人,在此時此刻,這樣的場景下,再度相見。
宋翊也沒有想到,在這樣的情境下,會再次遇見席美郁,竟然一下子僵住了,較之上午在宋氏大廈之外的那個極為相似的背影,動作真的是如出一轍。
在這種情景下,要不要上前去打招呼……
對於宋家本身內部的事情,鄭融也並不了解,只知道宋翊是宋予喬的父親,雖然宋予喬的父母離婚了。
之前在高中的時候,鄭融也曾經去過宋家。
就在鄭融與宋翊說話的時候,宋翊看見,前面的席美郁已經彎腰進了車內,只不過,出租車並沒有開走,只是停在路邊。
鄭融說了幾句話之後,便回身也上了車,出租車在視野內淡去,宋翊才回身,卻依然是暗自握緊了手。
如果是陌路人,也不過如此吧。
但是,最初是她先犯下了錯,不管是當年,還是現在,都沒有一絲要認錯的意思,走到離婚的那一步,也都是咎由自取。
只不過,現在,時至如今,看到從國外回來光鮮亮麗的席美郁,他還是心中隱隱有不平,這和大多數人一樣,不管是曾經的男女朋友,還是曾經的夫妻,到了分道揚鑣之後,再見面,只希望你過的也不好,只希望,原來,沒有我的日子裏,你過的並不比我好,這樣才會平衡。
………………
其實,徐媛怡這邊也不好過,因為宋翊發現了她徐家這邊的報社,將宋予喬的這件事情給報出去了,十分生氣。
「這種事情,就算是有人將匿名的材料送到你們報社,也可以按壓下來!」
宋翊雖然在幾年前就已經不再承認這個女兒了,但是現在出現了這樣的事情,他看着網上那些一邊倒都是罵宋予喬的那些言論,就忍不住煩躁,甚至都想要註冊一些賬號罵回去,別人家的事情關你們什麼事?更加煩躁的是晚上的時候還無意間偶遇上了席美郁,偏偏還是席美郁視若無睹的態度。
徐媛怡心裏一凜,走過去,揉着宋翊的太陽穴,「其實大哥也不知道是這樣的結果嘛,只是有人匿名將資料寄過去,我們做新聞的,就是要求還原給大眾一個真相,只不過確實是沒有想到,真相是這麼不堪。」
「不堪?」
宋翊覺得這個詞異常的刺耳,聽起來好像就是玻璃碴子劃傷了手臂一樣。
徐媛怡又趕緊低聲下氣地多說了幾句好話,宋翊閉目養神,說:「讓雜誌社出面澄清,就說這事有人虛假舉報,雜誌社沒有調查事情,然後報出了這樣的錯誤消息,道歉!」
徐媛怡這下子急了,「這是虛假的嗎?這就是真相!我們為什麼要為一件原本就存在的真實事情道歉?」
宋翊皺了皺眉:「你都已經進了宋家大門這麼久了,怎麼就還不知道,這種大家族之間,最忌諱的就是互相傾軋!這算是圈子內的醜聞,原先也就是家族內知道,最不濟也是圈子內小範圍的傳,但是一旦抖露出去,你讓這件事情上了報,那就是成了大眾口中口耳相傳的笑料!成了人家的談資!」
徐媛怡被宋翊這種態度也是激了一下,說:「現在宋予喬他們早已經不在這邊了,宋翊,你給我說清楚,你現在這種感覺態度,是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很明白了,馬上就去讓雜誌社出面解決,將事態的影響降到最低。」
「宋翊,我真是不明白,」徐媛怡已經站起身來,臉上的笑都因為氣憤扭曲了一般,說,「你現在是不是還在想着別人?好,我知道,你現在心裏一直是有不平,就算是我給你生了兒子,那無所謂,我帶着兒子走就好了。」
她站起來就向宋琦涵的小房間內走過去,直接將尚且在睡夢中的兒子從床上一把拉起來,抱在懷裏,這邊已經打開衣櫃去收拾一些東西了。
宋翊從後面來拉徐媛怡,「你這是要幹什麼?先把孩子放下來。」
「這是我的兒子,你要想要把我趕走,還不允許我帶走兒子嗎?!宋翊,你不要欺人太甚!」徐媛怡的眼睛內已經泛着淚光。
「是誰說把你趕走了?」宋翊皺着眉,「大半夜的,發什麼瘋?」
宋琦涵在熟睡中被驚醒,忽然聽見父母之間的爭吵聲,就大聲哭了起來。
在外面的保姆已經聽見了爭吵,在門外候着,不知道是否要進來,就聽見門內宋翊的聲音:「張嬸!張嬸!」
張嬸順勢就推開門,宋翊已經將宋琦涵從徐媛怡手中抱了過來,遞給張嬸,說:「來,先去抱小少爺去睡覺。」
但是,就當張嬸伸過手來的時候,徐媛怡卻忽然好像是瘋了一樣撲過來,直接將宋琦涵從宋翊的臂膀間搶了過來,另外兩個人一時間都差點沒有反應過來,臂膀上的宋琦涵差點就掉在地上,只不過徐媛怡好像一丁點都沒有察覺到,抱着宋琦涵死死地摟着,「涵涵,以後媽媽帶着你走,爸爸不要咱們了,咱們明天就走……」
宋琦涵現在也完全從睡夢中驚醒了,哭的一張小臉紅撲撲的,淚眼朦朧地問:「爸爸不要涵涵了麼?」
徐媛怡緊緊地抱着兒子,雖然埋首在兒子的肩膀處,卻用眼角的餘光看着宋翊的反應。
宋翊嘆了一口氣,擺手讓保姆張嬸先出去,然後伸過手來抱宋琦涵:「爸爸不會不要你的,來,跟爸爸去擦乾眼淚,睡覺。」
徐媛怡的手佯裝用力的掙了兩下,任由宋翊將宋琦涵從她手中抱走,進了浴室內。
徐媛怡向後頹喪的退了兩步,坐在了沙發上,一邊抹眼淚。
她現在唯有這麼一個依仗,就是兒子,就是宋琦涵,也只有這唯一的兒子,才能抓得住宋翊的心。
趁着宋翊在房間內鬨宋琦涵睡覺的時候,徐媛怡拿起自己的手機來,給大哥徐戰發了一條信息:「不要收手,不要道歉,發一份聲明,就說現在報社內只是在秉公告知事實的真相,卻被一些人利用權柄來威脅,勒令報社停刊整頓。」
………………
這樣的不眠夜,就算是徐戰,也沒有能輕易入睡。
徐戰已經打聽到了裴斯承的手機號碼,想要直接打電話,然後道歉,尋求解決辦法,他知道,裴斯承會提出的要求,一定是要他在寶只剩登道歉聲明,說這些東西是胡編亂造,雖然這樣損失了報社的一些聲譽,但是比起來被查封,已經是將利益最小化了。
徐戰給裴斯承打了電話。
意料之外,裴斯承接通了。
「裴總,我是餘風雜誌社的社長徐戰,對於今天白天的事情,請您高抬貴手。」
………………
「哦?」
裴斯承看到是徐戰打過來的電話,便已然猜到了這人現在在這個時候打這個電話是什麼意思了,看了一眼在裴昊昱的我房內正在幫裴昊昱整理東西的宋予喬,抬步向樓下走去,單手抄兜,將手機拿過手指輕輕滑過錄音鍵,又放至耳畔,漫不經心道:「今天白天發生了什麼事情?」
徐戰在電話另外一頭咬牙,但是,在比自己有權勢的人面前,還真的是不得不低頭。
「關於雜誌社的事情……」
裴斯承又問:「雜誌社的什麼事情?」
徐戰已經握緊了拳頭,但是,還是將報道的內容說了,然後說:「我們收到了這樣的匿名信件,但是沒有查明就直接發了出去,只是為了追求利益上帶來的成效,但是卻侵犯了您和宋小姐的切身利益,很抱歉,這事情我會處理好。」
徐戰說的話,已經算是低到了塵埃里,但是,在電話另外一邊,卻沒有聽到任何聲音,哪怕是連呼吸聲都沒有了,他現在後背上冷汗如雨下,又問了一句:「裴總?」
裴斯承已經走至露台上,看着樓下小花園內的點點燈光,以及在裏面的影影綽綽的人影,笑了一聲:「我沒有聽到誠意。」
徐戰已經急的抓耳撓腮了,什麼叫做誠意?現在話已經說到這份兒上了,還不算是有誠意嗎?難道到現在這種法治社會,還要他當面下跪求饒麼?
裴斯承說:「這件事情是你們歪曲捏造?」
徐戰現在只想要快點解決掉這件事情,便想都沒有想,直接點頭忙不迭地道:「是的,是我們的歪曲捏造,我們沒有明察。」
「那這一次的這種事件,造成的影響,你說該如何解決?」裴斯承的聲音不疾不徐,反正已經是捏了對方的七寸,只能對方主動上鈎而已,時間早晚問題,他根本就不着急。
過了一會兒,電話那邊的徐戰才說:「明天我們報社就發聲明,道歉並且澄清宋小姐的身份,宋小姐是無辜的,這件事情是我們報社的責任。」
裴斯承掛斷電話,抬眼看了一眼頭頂上漆黑的夜空,抿了抿唇角。
其實,這件事情於他,倒是真的無所謂,他皮糙肉厚,別人如何攻擊,都隨便,只不過,宋予喬畢竟不是他。
這件事情,必須要解決的乾淨徹底,因為,宋予喬是裴昊昱以及她肚子裏的兩個孩子的母親,現在孩子還小,必然是不懂,但是,如果有朝一日,長大了再看到這些消息,未免心裏不會心有芥蒂,所以,他現在想要將這件事情的損害程度降到最低。
只不過,報紙在第二天,一直到下午,到了晚上,都還沒有發出聲明。
倒是在當天晚上,陸景重和杜佳茵要去監獄裏探監,看弟弟李崢科,監獄並不是c市的監獄,而是在x省的第一監獄,並不是當天去就可以當天回來的,還需要開車,帶着兩個孩子並不好過去,便將雪糕和言言都送到了華苑,讓宋予喬幫忙照看一下。
雪糕和言言兩個小傢伙都是十分聽話的孩子,宋予喬便點頭答應了。
雪糕拉着陸景重的衣角:「我不能去看小舅舅嗎?」
在李崢科因為一些事情,結果被判入獄之前,也有一直在照顧着雪糕這個小傢伙,只不過當時言言剛剛七個多月早產,尚且在襁褓之中,在保溫箱的那幾日,李崢科也是每天都去看她,最後等言言出來,僅僅是抱過這個小外甥女。
這些事情,宋予喬從裴斯承口中知道過一些,李崢科也是一個可憐的孩子,也算是做錯了事情陰差陽錯,被判了十年,崢科在入獄的時候是高中畢業,已經取得了很好的大學錄取通知書,十年之後再出來的話,那便一切都變了模樣。
只不過好一點的是外面也一直在疏通關係,再加上李崢科在獄內的積極配合,十年的刑期已經在去年減到七年,今年的六月份又減至五年五個月,還有兩年零三個月就要刑滿釋放了,或許在這兩年內,表現好再加上關係,還可以獲得減刑的機會也說不準。
杜佳茵蹲下身來抱了抱自己的小兒子,在他的額頭上親了一下:「現在不能。」
雪糕說:「媽媽那能不能幫我告訴小舅舅一句話呀?」
杜佳茵嘴角翹了翹,也學着雪糕的話,特別強調的說:「好呀,是什麼話?」
雪糕趴在杜佳茵的肩膀上,說:「告訴舅舅,我和妹妹都想他啦。」
杜佳茵眸中含淚,用力地點了點頭:「嗯,我一定告訴你們的小舅舅。」
一定程度上,當初李崢科雖然說是年少輕狂,一時衝動做出了傻事,但是有一部分原因也是因為她。
宋予喬拉着雪糕和言言,看着陸景重摟着杜佳茵上了電梯,才轉身進了房間。
在樓上的裴昊昱趿拉着拖鞋下來,剛剛午睡過後,還睜着一雙迷濛的大眼睛,愣怔地問了一句:「喬喬,是誰啊?」
但是,還沒有等到宋予喬的回答,這邊裴昊昱就大叫了一聲,捂住了嘴,一雙大眼睛頓時瞪的好像電燈泡一樣大,隨即低頭看了看自己的一條花短褲,還有上身的一個白色的小背心,有些小了,緊緊地箍着圓滾滾的肚皮。
當然,裴昊昱小盆友在自己打量自己的同時,雪糕和言言兩個小傢伙的目光也都落在了裴昊昱的身上,上上下下掃了個遍。
於是,下一秒鐘,裴昊昱轉身就向樓梯上跑,只不過小短腿跑的速度沒有跟上腦迴路,一下子就台階踩空,趴在了樓梯上,又站起來向樓梯上跑,在最後一級台階的時候,又摔了一下,這一次連拖鞋都摔了下來,直接就甩在了樓下,啪嗒一聲。
裴昊昱的這一系列的動作,真的是特別完滿的詮釋了一個詞:屁滾尿流。
不過一會兒,就聽見樓上傳來裴昊昱的聲音:「喬喬,我一個星期前買的那一套小西裝呢?」
「喬喬,我的領結呢?」
「喬喬,我想要穿新皮鞋!」
總之,裴昊昱一直在樓上折騰夠了,才穿着他新買的小西裝下了樓。
言言看了一眼笑的得瑟的樣子,指了指樓梯口一隻孤零零的拖鞋,說:「你的拖鞋。」
裴昊昱直接將拖鞋踢到了茶几下面,湊過來嘻嘻地蹭着陸璞言,說:「言言,你吃哈根達斯嗎?我家冰箱裏面有!」
陸璞言直接拉過一邊的哥哥隔在和裴昊昱之間擋着,自己乖乖地坐下來,兩隻手揪了一下剛才被裴昊昱攥皺皺巴巴的裙子。
裴昊昱和言言之間隔了一個雪糕,便湊過去問:「你要吃嗎?」
雪糕說:「我要吃!」
然後,趁着宋予喬在廚房內做晚餐,一不留神,外面的三個小傢伙都已經吃了兩個雪糕了,她走過來,直接將冰箱門給鎖了。
「不要吃太多冷的東西。」
這邊裴昊昱還正在用舌頭舔着雪糕棍,看着雪糕,嘿嘿笑着:「雪糕,你看,我剛吃了一個你,又吃了一個你。」
雪糕:「……」
家裏有了三個小孩子,就顯得比往常里熱鬧多了,不過,陸璞言比較安靜,而裴昊昱偏偏就一直粘着她,跟她說起來很多事情,將自己的所有玩具都拿過來,一個一個遞給言言,言言丟掉的他也就丟掉,然後扔給一邊的雪糕玩兒,算是不吵不鬧,三個小傢伙也挺安靜的。
最後,宋予喬讓三個小傢伙去洗澡,幫雪糕和裴昊昱在浴缸內放了水,「你照顧好弟弟。」然後,自己抱起言言去別屋的浴室內去洗澡。
裴昊昱心裏不願意了,嘟囔着:「我想要言言一起洗嘛,喬喬!能不能換一下啊,你把雪糕抱走,我來照顧言言洗澡啦!喬喬!好不啦?」
不過,裴昊昱雖然沒有給言言洗了澡,卻總歸是和言言在一張床上睡了,一張小臉笑的好像是一朵喇叭花一樣。
雖然在他和言言之間還隔着一個雪糕。
床很大,是那種四米的大床,宋予喬之前一直在想,裴斯承這邊為什麼會買一個這麼大的床,就算是三個成年人躺下都綽綽有餘了。
宋予喬看着三個小傢伙在一張大床上很快地安然入睡,一隻手已經無意識的搭在自己的小腹上,自己肚子裏還有兩個這樣可愛的寶寶,到時候,三個小傢伙,應該會像現在一樣吧。
其實,家裏有兄弟姐妹也好,等到時候父母不能照顧他們了,兄弟姐妹可以相互扶持。
宋予喬正站在門口想着,越想越遠,後面就伸過來一雙臂膀來,她嚇了一跳輕呼一聲,立即就感受到了身後胸膛帶來的溫度和熟悉的氣息。
「在想什麼?這麼專注。」
裴斯承剛剛從外面進來,身上的外套還沒有脫去,衣襟上帶着淡淡的煙草氣味,微涼的嘴唇觸到宋予喬的耳側。
「想如果真有了這樣三個孩子,是不是要鬧死人了。」
裴斯承的唇已經吻到她的脖頸大動脈處,宋予喬臉上微紅,急忙去推裴斯承,壓低聲音說:「出去,孩子都在這邊。」
裴斯承直接彎腰俯身,將宋予喬打橫抱了起來,宋予喬腳上的拖鞋都因為裴斯承的這個動作掉落在地上,只不過在這個臥房內鋪着厚厚的羊絨地毯,輕巧落下,悄無聲息。
………………
次日上午八點。
裴斯承陪同宋予喬到醫院來做產檢,提前已經預約了醫生,這一次,是特別找了唐玉珏,預約了專家。
唐玉珏接到裴斯承的電話的時候,剛好躲在廁所里偷偷抽煙,一聽裴斯承是去做產檢,直接從馬桶上跳了起來,提着褲子就沖了出去,「懷上了?是不是用的我上一次給你說的那個體位?」
裴斯承:「……」
程筱溫也沒有什麼事,也是懷孕五六個月了,在家養胎,原本說要跟唐玉珏一起去醫院,但是唐玉珏的四嬸將程筱溫攔住了,「你現在是孕婦,除了定期的產檢去醫院,其他時候都不要去,醫院那種地方雖然說也是經常做消毒的,但是那些看不見的病菌還是很多,對於胎兒還是有影響的。」
程筱溫也只好作罷,她最近在看書,待產的同時,複習準備考博。
到了醫院,唐玉珏先安排好醫生和護士,這邊才等來了裴斯承和宋予喬。
宋予喬自從是有了身孕以後,就喝水多,就總是想要去廁所,這邊和唐玉珏剛剛打過招呼之後,她便將手中的包包遞給了裴斯承,說:「我去一下衛生間。」
衛生間內,隔間內,兩個女人的說話聲,宋予喬剛剛走過去,就聽到了一個女人說:「真不知道那女人怎麼就那麼賤,本來是外甥老婆後來跟了舅舅了,這不亂倫麼?」
宋予喬如遭雷劈,站着一動不動。
隔間內的聲音在繼續,說:「可不是麼,不過豪門裏面的這種事情應該本來就挺多的,也見怪不怪了,不過就是不知道還有這麼騷的女人,她都不覺得噁心麼?」
「話說那個女的是叫什麼來着?好像是叫宋什麼的,還是宋家的二小姐,不過是個冒牌貨,不過現在可算是攀附上貴人了,裴三少那是什麼人啊,你想想。」
「不過以前倒是沒有想到過,裴三少好這一口,喜歡這種人妻?」
「肯定不是,看雜誌上裴三少的專訪就知道了,不一定是那個女人用的什麼手段去勾引呢……」
宋予喬體內的熱氣正在一點一點被抽乾,渾身的血液似乎是在一瞬間就褪盡了一樣,臉色蒼白入紙,想要移動腳步,卻已然是半步都走不動了。
隔間內,「轟」的沖水聲響起,兩個女人已經從隔間內先後出來,還看了一眼佇立在窗邊的宋予喬一眼,便出去洗手了,口中討論的還是這件近兩天c市的頭等大事。
衛生間內進來又出去了不少人,只有宋予喬佇立在原地,一動不動。
………………
唐玉珏已經先上去去找醫生了,裴斯承在走廊上來回踱步,等着從洗手間內走出來的宋予喬。
不過,這一次的時間好像是稍微長了一些。
裴斯承不禁蹙了蹙眉,但是現在這個時間點,來來往往的人很多,他也不好直接就進去,便想要問一下剛剛從洗手間內走出來的小姑娘,剛剛開口說了一個字,宋予喬就已然從裏面走了出來,沖裴斯承笑了笑,「你這是要闖女洗手間嗎?」
裴斯承還抓着身邊的這個小姑娘的手臂,也笑了笑:「不用麻煩你了,我老婆出來了,謝謝。」
這個小姑娘臉蛋都有點紅了,嘿嘿一笑,低着頭出去了。
宋予喬已經洗了手,卻並沒有抽出紙巾來擦乾手,走到裴斯承的面前,眼睛裏閃過一抹狡黠的笑來,將滿手的水直接向前一甩,然後兩隻手伸過來捏住裴斯承的臉,向兩邊一拉,他的臉上全都沾染上了涼沁沁的水珠。
裴斯承反手握住她的手:「手怎麼這麼涼?」
宋予喬手上還有水珠,笑了笑,又在裴斯承的脖子上輕巧地拂了一下,說:「剛剛洗手了,醫院這邊的水是從深層地下抽上來的,很涼。」
裴斯承發覺到宋予喬的臉色有些白,不過看她的興致還不錯,興許是即將做檢查,緊張的。木鳥長號。
宋予喬確實是十分緊張,肚子裏的寶寶已經兩個月了,雖然裴斯承總是摸着她的小腹說鼓起來了,但是宋予喬怎麼看都是平坦的,若不說給旁人,根本就看不出她是個孕婦。
依舊是躺在床上,然後醫生給宋予喬做了b超。
這一次,在儀器上,已經有了分明的影子,醫生愕然瞪大了眼睛,仔細看了看圖片上的陰影。
裴斯承問:「醫生,有什麼問題麼?」
宋予喬心裏也異常忐忑,上一次從醫院裏出來,她回想了一下醫生的話,那一句「好像不是雙胞胎」,事後越想越覺得心裏面緊張,現下手心裏全都是汗。
「不是雙胞胎麼?」
「不是雙胞胎,」醫生眼睛裏露出驚喜的光,「是三胞胎!」
裴斯承和宋予喬兩人同時全都愣了,在外面站着等候的唐玉珏這次也不顧及了,直接就從旁邊繞了進來,讓宋予喬急忙將身上的衣服向下拉。
「三胞胎?!裴三,你真行啊,人家都是一次中一個,你這是一次中三個!」
等到三人一同出來,醫生卻又忽然叫了一聲:「你是孕婦的……?」
宋予喬尚且還沒有從震驚中回過神來,裴斯承定力比較強,先回過神來,說:「丈夫。」
醫生說:「你再進來一下。」
唐玉珏在外面陪同宋予喬,裴斯承跟着醫生又重新進了b超室內。
醫生將剛剛的一個b超圖片拿了出來,指着其中有一個黑影,說:「你看,這是三個孕囊,每一個孕囊里都會孕育一個胎兒,但是,這個孕囊生長緩慢,如果是懷一胎的話,營養就都給了一個孩子,現在你吸收的營養卻要分成三份,他們在你腹中也必然會爭搶,特別是這個,你看,比另外兩個孕囊都要小,明顯生長很慢,甚至在將來有一天,很可能會停止生長……」
裴斯承已經將醫生的話大多都聽了進去,問:「所以呢?」
醫生說:「建議是做減胎手術,不過三胞胎確實是很少見,也可能再過一段時間,就都很健康了,你暫時還是要多注意孕婦的飲食營養,藥物的話我一般情況下不建議使用,還是用食補等到三個月的時候,再過來看看,到時候腹中胎兒的性別也都可以確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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