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麥香和懷慈從琉璃廠回來,在前面的懷園剛下馬車進院子,便看見八福在上房掀開了門帘張望。
「八叔,你有事找我?」懷慈問道。
「不,我找麥香。」八福看着麥香,想說什麼,又看了一眼懷慈,mo了mo頭。
麥香很快想起來,這幾天自己光忙着做針線和逛街,居然把八福的大事忘了。
「八叔,炕上坐吧。」麥香也想聽聽懷慈的想法。
「你們兩坐,我去把東西歸置一下。」懷慈看着小廝送進來的一堆紙盒子,說道。
「你們這是買了一大堆啥?該不是懷慈現在就在準備成親的聘禮吧?」八福看着地上的東西笑道。
「麥香喜歡這些東西瓶瓶罐罐的,看見合適的就買了些。」懷慈一邊說,一邊抱着盒子進了裏間的書房。
「他還真ting慣着你,先前我還擔心他也不會瞧得上你。麥香,你覺得萬家的人如何?」
「八叔怎麼會這麼問?昨天去吃飯有什麼不開心的事情?」麥香一聽這個「也」字,本能地敏感起來。
本來昨晚她和懷慈說話時就想問這個,結果後來也不知怎麼就跑題了。今兒一早,又被懷慈拖着出去逛街了,因為他說,年底有很多人家缺錢會把家裏的古董拿出來賣,而他又在古董店裏做過半年的小二,多少明白些。所以兩人一大早就出去撿漏了,壓根兒就沒有想起萬家來,自然也忘了八福的親事。
「我覺得萬家不是什麼好人家,不說別的,你看咱們窮的那幾年,他們有多久沒有上門了,上門也是來退親的,後來,見你出息了,又上趕着想認親了。你說,昨兒明明是兩家的會面,懷慈的大嫂不出面也就罷了,居然還帶着你家表姐出來了,說都是親戚,就沒那些講究了,這不欺負我們鄉下人不懂嗎?誰家小老婆能上席面?」
「什麼?帶着紫菊去了?」麥香聽了也一愣。
「說是看在你們的面上,都是實在親戚,就不要講這些虛禮了。還有,他們給我說親的那戶人家,雖說是管家不是奴才,可也跟奴才差不了多少,我不依,我娘還數落我一頓,麥香,我真不想這麼早成親,你去勸勸我娘吧。」
八福也是病急亂投醫,他只想着麥香在這家裏說話最有權威,家裏的大事都是麥香做主,卻忘了,麥香也是一個小孩,又是一個晚輩,這種事情能是她插手的嗎?
「八叔,不是我不幫你,是我實在幫不了你。前些天嬤嬤已經把我好一頓埋怨,說我虧待了你,做了兩三年還沒有掙到一棟房錢,又說我虧待了老姑,沒給老姑買幾樣好首飾好衣服,這不,被我撅回去了,她又找我爹,我爹手裏沒銀錢,又去找五嬸了,從五嬸那要了二十兩銀子,加上我前幾個月回了鄉下,這邊的家用是五叔在掏,五叔這半年大概又在老姑身上花了五十兩銀子了。」
麥香故意把這些事情都說出去來,就是想讓八福自己去判斷,劉氏現在心裏有誰,為什麼會這麼做。
「什麼?我娘怎麼會這樣?」果然,八福十分驚訝。
五福上次淨身出戶,就讓八福很是不滿與同情了,沒想到老太太才來幾個月,又從五福那劃拉了五十兩銀子走,難怪他覺得九鳳身上的衣服和首飾比在鄉下強多了,還以為是麥香貼補的,沒想到又是從五福那打劫來的。
「我覺得嬤嬤會同意你的親事,多半是覺得女方家條件錯不了,做了這些年萬家的管家,想必手裏也寬裕,這事,你自己好好掂量,我覺得不大合適,難道你預備要懷慈叫管家的女兒八嬸?還是你預備跟着管家的女兒叫我們二爺和二奶奶?大戶人家規矩大,想必你也是知道的。」
「對對對,你不說我還忘了,難不成我將來見到萬家的人,都得低頭稱呼一聲老爺?不行,這個虧可不能吃。我還等着萬家二少爺叫我八叔呢?」八福一聽他要叫懷慈二爺立刻頭搖得像撥浪鼓了。
「對啊,八叔,你今年不過才十六歲,明年一年好好尋mo一個,總能找到一個合適的吧?還有,明年開春了你把房子先蓋了,放出去話去,媒婆還不踏破了你家的門檻?何必委屈自己娶一個管家的女兒?」
「好,本來我也不願意,那天我看見了那女孩,長得也一般,臉上還擦了一層乾粉,也沒有什麼出彩的地方,我本來也沒相中她,只是對方答應陪嫁一百兩銀子,估計我娘是因為這個動心了。算了,我知道怎麼做了,我才不會像五哥那樣老實任由他們擺佈我。」
「八叔,那不是他們,是爺爺和嬤嬤,是你的爹娘。」麥香說完,捂着嘴吃吃地笑,沒想到八福還是一個叛逆的xing子,這就好辦了。
「爹娘也不行,我的事情我要自己做主。五哥那會多虧沒有聽爹娘的休了五嫂,現在兩人不也過得好好的?還有我娘這麼慣着小妹,這可不是什麼好事,可見爹娘做事也不是全對。我走了,我去鋪子裏幫幫五哥去。」八福說完就要起身,他着急去勸勸五福,五福兩下就損失了一百兩銀子,這可是他好幾年的血汗錢,八福有些搞不懂了,同樣是做子女的,為啥做母親的心能偏成那樣?
八福走後,麥香還在炕上吃吃地笑,懷慈進來後坐在麥香身邊。
「開心了?」
「開心。原來做壞人的感覺真不錯。」
「小東西,你就不怕你嬤嬤知道了找你算賬來?」懷慈看着麥香得意的笑臉,忍不住伸手掐了一下。
「你偷聽我們說話?」
「這還用偷聽,這麼近,我光明正大地聽。」懷慈握住了麥香的手。
「走,今兒心情真不錯。看看我們的寶貝去。」麥香笑着下了炕,今天還真淘到幾樣好東西。
今天懷慈帶麥香去的是他以前做小二的古董店,掌柜的是老闆,鋪子在三味書屋的斜對面,早就知道如今的懷慈身價不同往日,知道麥香喜歡瓷器,把店裏的三件元青花都找了出來。
「好,我陪你。」懷慈笑笑,依舊抓着麥香的手,進了書房。
雖然他無法理解麥香聽到元青花三個字時臉上那ji動異常的表情,不光是眼睛亮了,就連身子都有些顫動了,但是懷慈眼都不眨便花了八百兩銀子,把那三個元青花抱回來了,只為了麥香的一個眉眼彎彎。
其實麥香根本不懂什麼瓷器,她只是知道,後世的元青花非常罕見,價格自然也就高的離譜,而且藏品大都在海外,如今麥香見到了真貨,手裏又不缺銀子,自然不肯錯過了。
「妹妹,來,我教你識辨,這種瘦高的,下身小,上身粗,瓶口帶蓋的叫梅瓶,然後根據它的花紋,你看這個,這是一條白龍在海里翻滾,在細線條描繪的海水紋中用粗實線勾繪出浪花組成海浪紋,這是元代海水紋最具鮮明的特se,這個梅瓶的足部是八方形,所以這個梅瓶就叫海水白龍紋八方梅瓶,這個叫纏枝牡丹雲龍紋罐,這個也是雲龍紋梅瓶,你喜歡都放到你那邊屋子去吧。」
麥香這才想起了,東西買來了還要想法子保管,想了想,說道:「哥,東西我不帶過去,我家那邊小孩子多。哥,當初蓋房的時候忘了一件事情,應該蓋一個地下密室好了。」
「地下密室?」
「這樣的話,咱們值錢的東西都能放到密室去,以後,就算有了戰亂,房子被毀了,密室還在,我們還可以在原址上把房子蓋起來。這樣,咱們家的寶貝,還能留下來。」
麥香想到了幾十年以後的鴉片戰爭,以及從此後的一連串戰爭和災難,這些東西,她必須想好一個妥善的保管方式。
「戰爭?」懷慈看着麥香,現在的太平盛世怎麼會有戰爭?
「歷史總是前進的,前進的過程中從來沒有少過戰爭,而且,每個朝代的更替都是離不開戰爭,難道你認為這大清的天下果真是萬年的?」
因為屋子裏沒有外人,麥香索xing跟懷慈探討一下一百年後大致的歷史進程,也算未雨綢繆吧。
麥香知道,她沒有改變歷史的能力,她能做的,就是把《石頭記》流傳下去,改變曹雪芹的命運,改變自己一家人的命運,這對麥香來說,足夠了,太大的事情,她也做不到。
「你怎麼知道大清的江山也就還有幾十年的太平日子過?」懷慈問道。
「規律,唐、宋、元、明,元不算,哪個朝代不是都是二三百年的歷史,你是讀書人出身,這些你不會不知道吧?」
懷慈聽了正沉吟時,麥黃找來了,說是有人來送年禮了。
麥香聽了忙跟着麥黃穿過懷慈家的後門,便看見一輛馬車停在了自家門口,麥香看了看趕車的小廝,沒有見過。
進了院子,只見一個管家嬤嬤模樣的婆子正跟趙氏說話,旁邊還站了兩個帶着瓜皮帽穿着綢面大毛褂子的少年。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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