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志高扶着江氏正要離開,論理,這個時候麥香和懷慈應該站起來送一下,誰知麥香這會正埋頭苦吃,懷慈卻在一旁不停地給麥香夾菜,兩人都忽略了江氏越來越陰沉的臉。
「麥香,虧你還是一個識字的,這婦德婦容念到哪裏去了?上不能事父母,中不能事丈夫,你這樣的女人要來何用?」江氏板着臉譏諷道。
麥香正要開口,懷慈站起來先說道:「太太,這門親事是皇上定的,你這麼否定麥香,是不是說皇上看錯了眼?」
「你?」江氏一下氣結了,借她一百個膽子,也不敢說皇上眼拙。
「志遠,這是你母親,不許對母親不敬,你母親有一點說的沒錯,你是一個男人,一個做丈夫的,女人伺候你是她的本分,這個道理到哪都行得通。」萬承耀開口了。
「父親,麥香對我來說,不僅僅是一個女人,可以說,沒有她就沒有今天的我,這輩子,無論我怎麼疼她也不過分。」懷慈看着萬承耀說道。
「爹,娘,二弟是新婚,只要二弟高興,這些無傷大雅的小事你們就不要插手了。」萬志高見父親也黑臉了,忙勸道。
萬志高當然知道,懷慈是在定了親之後,有了一定的經濟基礎,這才又重新返回書院的,所以某種程度上來說,是麥香造就了今天的懷慈,所以懷慈才會對麥香如此小心在意。
萬志高清楚這點,萬承耀和江氏自然也清楚這點,正因為如此,江氏才會如此怨恨麥香,如果沒有麥香。她今天也不會這麼頭疼了。
麥香見這三人瞪着自己,哪裏還有啥食慾?也起身要回去,偏懷慈還細問:「吃飽了沒有?要不要撿幾樣喜歡的回房吃去?」
「不用了,我吃好了,倒是太太,用不用送點點心過去?」麥香站起來問道。
「不用你獻殷勤了。」江氏哼了一聲,轉身扶着萬志高走了。
萬承耀本想訓懷慈幾句,可是看着眼前這張精緻絕美的臉。忽然觸動了他久遠的記憶,那個記憶中總是一臉明媚笑顏的女子,哪怕後來被江氏折磨得枯瘦如柴、病痛纏身時,臉上也是帶着淺淺的笑意,說起來,終歸是他負了她。可是她卻給他留下了一個這麼優秀的兒子。
萬承耀嘆了口氣,也站了起來,拍了拍懷慈的肩膀。「兒子,趁這會消停了,快帶着你媳婦歇息去吧。」
呃?這是啥情況?麥香有些愣住了,大灰狼要變身慈父了?
懷慈也有些不解地看着萬承耀,這麼多年來,似乎這是第一次父親開口叫他「兒子」,就連他中舉,萬承耀也沒有露出這種神情。
萬承耀不敢跟懷慈對視,有些訕訕地別過頭,想說點啥。看見身邊的丫鬟婆子,嘆口氣。轉身走了。
懷慈看着萬承耀的背影拐過彎不見了,這才命一個婆子撿了幾樣飯菜用食盒裝好,並找來了一個燈籠放在麥香手裏,他一手拎着食盒一手牽着麥香出了江氏的院子,沿着一條遊廊出了月牙門,回到了二進的那個內院。懷慈說,這是以前老爺子和老太太住的地方,可惜黑乎乎的,麥香啥也看不見。
依舊沿着遊廊轉到了一個小門,進了一個東西走向的遊廊,兩邊各有一個小院,懷慈說,這裏以前是萬寶財姨太太住的地方,遊廊的盡頭是一堵高牆,有一扇圓形小門,懷慈牽着麥香的手緊了緊,穿過這小門,是一條十字小巷道,四邊都是高牆,可是不知為何,麥香覺得有些陰森森的,瘮的慌。
這回大約走了二三十米,出了一個角門,又進了一個院子,這才到了懷慈住的地方。
饒是麥香這麼方向感十足的人也被繞暈了。
這時,麥香才明白,這萬家作為昌和鎮的首富,不是吹來的,的確是有些家底的。
只是想到一點,萬家這麼多的房產,懷慈從小就被關在這麼偏僻的一個小地方,身邊沒有一個親人,連一個下人都沒有,所有的人似乎都遺忘了他,只有馮翔的母親每天來給他送點吃的,麥香的心裏滿是酸澀,不知道他是如何度過最初的三年。
萬家人的確冷血,就算江氏恨懷慈,虐待懷慈,可如果老爺子和老太太還有萬承耀這三個人稍微對懷慈有點心,江氏也不能這麼一手遮天。
「怎麼了?」懷慈見麥香主動抱着自己,喜問道。
「心疼你。」麥香在他懷裏蹭了蹭。
「幸好有你。」懷慈很快意識到麥香說的是啥,回了麥香一個緊緊的擁抱。
這一晚上,麥香是在懷慈娓娓的述說中睡着的。
這院子雖然偏僻,但是有一個好處,臨街。另外,院子裏有兩棵大棗樹,懷慈從小就學會了爬樹摘棗,甚至還偷出院牆跑到外面用大棗換過雞蛋。後來,覺得無聊了,開始養了幾隻小雞,每天陪着小雞說話,再後來小雞長大了,開始生蛋了,他學會了煮蛋、煎蛋、烤蛋,從中體會了很多樂趣。
這一夜,麥香和懷慈都做了一個同樣的夢,夢裏的小男孩不停地拿着雞蛋哄一個小女孩,以至於次日一早醒來,麥香抱着懷慈說想吃烤蛋了。
兩人正膩味時,江氏打發婆子過來傳話,讓懷慈趕緊帶着麥香去祠堂。
麥香這才知道,原來昨天過來時那十字小巷處有一處高門大院就是萬家的祠堂,難怪麥香會覺得陰森,而懷慈居住的小院,居然離這祠堂不過十米遠!
麥香和懷慈站在萬氏宗祠門口時,江氏和萬承耀已經到了,正和萬志高在裏面擺放祭品。
麥香一腳跨進祠堂的門檻,只覺一陣陰風過來,她把腳又縮了回來。
可巧這一幕被江氏看到了,江氏譏諷道:「這會知道怕了?」
麥香一聽這話,膽氣頓生,幾步進了祠堂,也顧不上環顧四周,說道:「我怕啥?舉頭三尺有神明,萬家的老祖宗們都在看着呢。」
萬承耀聽了這話,擰了擰眉頭,說道:「都給我閉嘴,安靜。」
麥香老實地閉嘴了,只是,她依舊不敢抬頭看案桌上擺的那些牌位,實在是瘮人了,她是真心害怕。
懷慈似乎感知了麥香的懼意,握住了麥香有些顫抖的手。這也是他為啥非得陪麥香回來的緣由,不說江氏會如何刁難麥香,就說讓麥香一個小女孩子住在這麼偏僻的小院他也不放心,更別提讓麥香一個人站在這陰森的地方磕頭了。
因為萬家的祠堂,除了男人們能進,就是萬家的女人們能進,丫鬟婆子一律離大門口三尺遠,說是怕陰氣太重沖煞了老祖宗。
「麥香,拿着布把這些牌位擦一遍。」江氏吩咐道。
「太太,這活我。。。」
「這活我來做。」懷慈先說道。
萬承耀看了一眼江氏和麥香,說道:「管家說剛擦過了。」
萬承耀說完,拈了三根香點燃,先跪了下去,萬志高跪着他後面,懷慈則在萬志高的右邊也跪了下去,麥香則在江氏的後面跪了下去。
「不肖子孫萬承耀帶着兒子前來拜見先祖,這一年多虧祖宗庇佑,風調雨順,生意興隆,小兒志遠,也叫懷慈,中了舉人,娶了媳婦,還請祖宗保佑他明年會試金榜題名,也繼續保佑萬家家業興旺發達。」萬承耀說完,帶着眾人磕了三個頭。
萬承耀起身後,江氏和萬志高也起身了,見懷慈和麥香起身,江氏說道:「麥香,你不是說要替志遠磕頭請祖宗庇佑他金榜題名嗎?這一個舉人就磕了八十一個頭,這進士怎麼也要翻番吧?」
麥香看着江氏那皮笑肉不笑的臉,也笑着說道:「太太有所不知,我那八十一個頭是對着佛祖磕的,請問,普天之下,啊,不對,三界之內,誰還能大過佛祖?」
「麥香說的也對,你們就看着意思意思吧。」萬承耀說完,瞪了江氏一眼。
懷慈牽着麥香的手,跪了下去,說道:「萬家先祖在上,不肖子孫懷慈攜妻子麥香前來給你們磕頭請安,請你們保佑她這一世健康無憂,長長久久地陪在我身邊。」
懷慈說完,鄭重地磕了九個頭。
「你,你真氣死我了。。。」萬承耀氣得不知說啥好,自己轉了兩圈。
倒是江氏聽了懷慈的話,臉上有了幾分的笑意,她才不想讓萬家的先祖們保佑懷慈呢。
可惜,江氏臉上的笑還沒有下去,便聽到了麥香嘴裏念道:「舉頭三尺有神明,萬家的先祖也好,過路的神仙菩薩也好,小女子在此誠心祈禱。我身邊的男子萬懷慈,他是昌和萬家的子孫,這些年他吃了很多苦遭了很多罪,我知道,一個想要做大事的人,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正因為如此,我們把過往的苦難都當成了生活的磨練。現在,到了他一生中最為關鍵最為重要的時候,請你們保佑他來年金榜題名,保佑他仕途順暢,保佑他長命百歲,這輩子,無論富貴、貧賤還是疾病,我都會陪在他身邊,不離不棄。」
麥香說完,鄭重地磕了九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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