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要先解決生存問題,再來談理想的」
李學武在會議上充分地解答了關於質量、議價、裝配等方面的問題。
尤其是在關於汽車銷售價格討論環節上,他明確指出了當前市場的主要購買力依舊是質量優先。
鋼的就比鐵的結實耐用,塑料的就不如鐵的抗造抗摔,恨不得買一台車至少要用上一百年才算是值了。
如何突破質量選擇桎梏,如何在新材料應用和發展上做文章,都取決於銷售數量。
一款車的好壞並不在於誰給它貼了什麼標籤,更在於它的市場佔有比例。
七千元的銷售價格比三萬一千元劣勢在哪,優勢在哪,消費者可以不清楚,但廠家和銷售人員不能不清楚。
率先大面積使用新型材料,如塑料、玻璃鋼、合金等,在適用環境以及功能選擇上勢必會被消費者所顧忌。
魚和熊掌不可兼得,要利用新材料、新工藝、新技術在造車賽道上實現彎道超車,必然要捨棄一部分利益。
所以,從一開始就在價格上承認這種質量落差,但要用深度價格差打212不敢跟着搞降價。
今天的會議雖然是討論採購問題的,但景玉農提到了明年關於汽車製造項目的預算問題。
李學武特別強調了一點,那就是充分保障汽車製造以及其他產品項目的宣傳預算。
這個年代的廣告宣傳很奇葩啊,按照正常思路來說,紅星軋鋼廠造車成功了,報告到部里就等着上面安排了。
如果像這一次搞了個新車發佈會,又跟京城汽車廠搞了個大新聞出來,那就是意外的宣傳了。
自己搞宣傳,最多最多就是印製一些黑白宣傳頁,通過郵寄等方式發送到各個省市的工業部門。
至於人家給不給你宣傳就不歸你管了,人家也有工作安排不是。
李學武當然不可能等着上面的計劃安排,死等靠要,猴年馬月才能賣出去車了。
汽車工業生產基地已經在建設當中了,生產線設備已經在來的路上了,該有的工藝和採購都已經完成定型定廠了。
那現在不搞宣傳搞什麼?
從新車發佈會開始,宣傳工作其實就已經在做了。
包括汽車預定、聯合企業和關係企業的價格優惠、報紙上的宣傳等等,銷售戰不僅僅有價格手段,還有宣傳手段。
李學武在會議上多次強調的是,紅星羚羊吉普車的造車成本是很高的,質量是很好的,這個價格銷售基本上是賠錢的。
(速七雖然也說「賠錢」賣了,但紅星羚羊絕對不是年輕人的第一台車)
尤其是在當前產量和管理都沒有出結果的時候,更是無法估量造車成本能控制在哪一步。
那既然價格不能談,又虧錢了,為什麼還要搞造車呢?
因為對內能解決產能溢出,實現多種經營,對外能實現為人民服務的偉大目標!
會議室領導們在開會討論,秘書們則是坐在門口靠牆的一排桌子後面做着記錄。
當聽見李副主任講到紅星羚羊吉普車每銷售一台都是在賠錢的時候,秘書們也都在私下裏小聲說開了。
王羽正的秘書皺眉問道:「哎!折騰了這麼大一個局面,怎麼會賠錢呢?」
鄺玉生的秘書撇嘴回道:「你聽李副主任說去吧~要是只銷售一台當然要賠錢了~~」
王羽正的秘書:「不是?這到底是真賠錢還是假賠錢啊,一台車賣七千我看有點玄啊!」
鄺玉生的秘書:「你是財務你不知道?反正我是沒見着保衛處有特麼缺錢的時候」。
王羽正的秘書:「這是廠里的項目啊,怎麼可能一樣呢,再說了,剛才李副主任不是也說了要做好虧損的準備嘛~」
鄺玉生的秘書:「是啊,做好虧錢的準備,又沒說真的虧錢,說賣車賠錢,可不是也說了成本不知道控制在哪嘛」。
王羽正的秘書:「怎麼?你是覺得李副主任在說謊?在欺騙這些領導?」
鄺玉生的秘書:「屁,我可沒有這麼說啊,李副主任是大領導,怎麼可能說謊呢!」
他瞪了瞪眼珠子給了對方一個眼神,隨後繼續低聲說道:「你不懂,李副主任賺和虧的標準不一樣」。
「什麼標準?」
王羽正的秘書疑惑問道:「我怎麼沒聽說過,不是應該以我們財務核算為標準嗎?」
「扯~李副主任搞項目什麼時候先問過你們了?」
「還以你們為標準~!」
「呵呵~那還不得虧死~!」
鄺玉生的秘書翻了翻眼珠子道:「李副主任的盈虧標準是:不賺雙份就算虧!」
「啊?」
王羽正的秘書瞬間就懵了,很是無語地看向會議桌上的那些領導,嘴裏嘀咕道:「李副主任怎麼連自己人都騙啊?」
「什麼話這叫!~」
鄺玉生的秘書趕緊提醒他道:「李副主任怎麼可能騙人呢,這叫戰略手段懂不懂!」
他說完又給對方示意了辦公桌兩邊的領導,道:「你瞅瞅,有哪位領導像你這麼大反應的?」
「為什麼?」
「不為什麼,習慣了」
鄺玉生的秘書拔着脖子往會議桌上看着,撇了撇嘴道:「少賺一點都是虧的,這大馬路上但凡不是全跑的咱們廠的汽車!」
他收回目光看着對方道:「李副主任都得要講,革命尚未成功,同志們仍需努力~!」
彭曉力:「」
李雪:「」
秘書們都坐在一起,他們兩個當然也聽見這兩個混蛋在編排李學武了。
可是,心裏再不忿,卻怎麼沒有想要駁斥對方的衝動呢?
彭曉力嘴角微微抽搐,同李雪對視一眼過後,發現她也是如此表情。
兩人相顧無言,各自低下頭看着手裏的文件,裝做什麼都沒聽見。
這個觀點無力反駁
關於價格這一點,以及自己二哥的每次會議強調,李雪不是沒有問過。
她不是問的自己二哥,而是找了個機會同景副主任談起了這個問題。
按照景副主任的話來說,這就叫戰略,發佈會是、故意激發同京城汽車廠的矛盾也是、現在說賠錢賣車一樣是,都是戰略。
她很清楚,二哥就是在故意帶着軋鋼廠賣慘,就是為了借京城汽車廠的不合作來製造矛盾。
在佔領輿論高地的同時,既給這台車帶來了廣泛的關注度,又定義了這台車的品牌價值。
虧錢賣,大家當然就要買,買了就是賺嘛!
四九城裏的胡同串子都知道,這叫特麼碰瓷兒~
老騙術了,屢見不鮮,但真的管用就是了。
軋鋼廠又不是實力雄厚、計劃支持的汽車製造廠,沒技術、沒基礎,從零開始,還特麼大量的減重,替換新材料。
就這種造車環境,誰能注意到紅星羚羊啊!
所以,當京城汽車廠不願意同軋鋼廠合作的時候,李學武就故意把這件事給搞大了。
你不是當紅吉普車嘛,你不是質量第一,銷售第一嘛,我就貼着你製造熱點。
不合作被他渲染成了故意打壓,營造出了京城汽車廠很畏懼紅星羚羊品質會超過212的氛圍。
現在都有傳言說京城汽車廠是因為怕了才不合作的。
京城汽車廠現在也是有口難辯,連上面的領導都在過問是不是他們太小氣了。
他們能說啥,想要說對方污衊吧,人家還真就沒有任何公開的評論!
畢竟當初雙方在採購會議結束後是發生了一點點不愉快的。
可他們就是很委屈啊,丫的明明就是在碰瓷兒!
當時誰有說怕了他們紅星羚羊了!誰有說畏懼被超越而限制對方採購零部件了!
現在他們就是同意軋鋼廠的採購申請也沒用了,到時候這孫子准特麼說這邊是迫於輿論壓力才同意的。
京城汽車廠主持這項工作的王副廠長是體面人,家學淵源,祖輩都是文化人。
可文化人也有吃虧的時候,遇着這樣不要臉皮的小混混手段,他也是恨的牙根痒痒。
不過他也說了,不要理會,更不要做出回應,否則輿論矛盾會越來越大,影響力也會越來越大。
市場上的吉普車就這麼幾種,出現一種新型吉普車,必然是要被比較的。
真的製造出了這種熱點,到時候還不是給紅星羚羊做嫁衣嘛。
要不怎麼說還得是文化人呢,站得高,看得遠,不對外界做回應,他可是把這件事往上面反應了。
一方面解釋了不合作的原因,另一方面也是講團結,講發展。
李學武當然不會吃了這個虧,一邊跟經貿辦商量着讓汽車項目部的人繼續貼着對方製造話題。
另一邊則是請李懷德主動站出來表示團結友好,強調從沒有拿212來做對比,也沒說過紅星羚羊比212更好,更沒有製造矛盾一說。
李懷德甚至主動跟上面申請要在各大報紙上發表一篇聲明來解釋這件事,被王副總「禮貌」拒絕了。
這特麼是聲明啊,還是借着他們打廣告啊,還特麼是免費的!
這招太損了,反正李雪從景副主任那裏聽到的是,京城汽車廠內部發話了,絕對不能再提紅星羚羊的事兒,不能給這邊任何碰瓷的可乘之機。
李雪聽着二哥還在講宣傳的話題,就知道二哥沒打算放過京城汽車廠的。
有的時候真不是你不想被製造熱點就能躲得過去的,在她二哥這裏總有辦法貼着你耍流氓。
——
「什麼時候到的?」
李學武帶着彭曉力走上三樓,可能是聽見他們說話的聲音了,許寧從孫健的辦公室里走了出來。
「一早就來了,沒見着您」
許寧笑着給李學武敬了一個禮,依舊是那麼的標準有力。
李學武則是打量了他一眼,拍了拍他的胳膊,道:「辛苦了,來」。
「孫主任說您開會呢,聽說還有個案子要協助分局那邊」
許寧這麼說不是在抱怨等的時間久了,而是問現在方不方便,他可以再選時間過來。
李學武帶他進屋指了指辦公桌對面的椅子,道:「兩個會,汽車製造採購敲定了」。
他一邊說着,一邊端了茶杯喝了一口,又繼續道:「剛剛跟人事那邊協調了新招錄指標的事」。
「咱們廠要迎來大發展了!」
許寧高興地笑道:「我在鋼城能明顯的感覺到這種變化和進步,可以用日新月異來形容了」。
「是你們一線職工在付出和努力啊」
李學武微笑着再次打量了許寧,點點頭,道:「比以前沉穩多了嘛」。
「謝謝領導栽培」
許寧感激地說道:「沒有您的關愛和幫助,哪裏有我今天的進步」。
「嗯,也學會拍馬屁了~」
李學武沒在意地笑了笑,說道:「行啊,學什麼不是學,學會說話也是好事,有進步就好」。
「謝謝領導」
許寧絲毫不在意李學武的話,很是開心地道了一聲謝,隨即說道:「不敢耽誤領導時間,現在給您匯報我的工作,請您指導」。
這邊說着,他已經打開了帶來的筆記本,開始給李學武匯報他在鋼城的工作。
李學武一邊聽着,一邊拿了煙盒給他甩了一根煙。
端茶過來的彭曉力幫許寧點了,得了許寧一聲客氣。
彭曉力跟許寧不是很熟,以前他在廠辦,對方在保衛股,沒啥交集。
不過他們都是年輕人,一個是領導秘書,一個是領導愛將,客氣中又帶着天然的親近。
聽着許寧的匯報,彭曉力也在做筆記,是為了領導,也是為了他自己學習。
沙主任在交接的時候講的很清楚,領導很喜歡問以前的事,答不上來可不行。
許寧在鋼城的作為可以簡單的分為三個階段:整理整頓、制度規則、培訓培養。
同董文學一起去鋼城,他是帶着任務和決心去的,配合領導完成對煉鋼廠的整肅任務後,又堅決執行總廠保衛處的管理方針。
能坐在這裏匯報工作,就說明他已經完成了階段性目標。
調令是早早就下了的,在之前他也有聽到風聲,所以李學武問及邊疆辦事處的工作計劃時,他也是說的很具體、很切合實際。
總結起來也是三點目標,一是要穩固現有工作基礎,充分結合地緣條件做好管理。
二是要拓展合作方向,切實同地方單位展開有效溝通合作。
三是主動配合上級完成貿易項目搭建以及運營,保證採購與銷售工作順利完成既定目標。
不說大話,不說虛話,許寧太清楚李學武的辦事風格了,給領導匯報工作有一就說一,有二就說二。
給領導匯報計劃時,能做的說,不能做的不說,有用的說,廢話不說,在這吹牛皮是要被拉清單的。
以前是保衛處,現在是保衛組,從來沒有哪個幹部敢在李學武這裏吹牛說大話的,真敢立目標的,那都是拼了命都敢做到的狠人。
誠實簡潔的工作作風,直接影響到了全體保衛人員,就連廠里已經推行的辦公制度里也有這個影響因素。
按照彭曉力的說法,廠里這一季度的辦公用紙節省了百分之二十,意思就是以前的文件里有五分之一都是廢話。
李學武給許寧的叮囑很簡單,八個字,好好工作,注意安全。
好幹部不用你總是盯着他,更不用你教着他,他自己會學習,會成長,只要在關鍵時刻扶他一把就成了。
更多的要表現出關愛和照顧,讓對方體會到組織的關懷和關注,一顆心擺正,人歪不了。
你且品着,走歪路,絕對是上行下效,剛從大學裏出來的學生仔沒有一個勵志要做和珅的,都哭着喊着要學焦裕祿。
說環境不好,說群眾裏面有壞人教唆和誘惑,全屬扯淡。
一層帶着一層干,一層做給一層看,上面的領導嚴於律己,寬以待人,下面的想跑進步都找不到門路,他跑什麼啊?
他跑歪的永遠不能進步,真抓實幹的步步高升,不用你收拾他,同一級別的都能把他排擠出去。
所以紀監通報上常常都會講,一顆老鼠屎壞了一鍋粥,產生了惡劣影響云云,就說明他給下面帶來了不正之風。
簡單的八個字,既叮囑他要做好工作,又關心了他的安全和生活。
只要李學武做到了,他許寧準是不敢偷懶,更不敢有歪心思。
這就是為什麼李懷德一次又一次的從李學武這裏往外調人重任。
明明知道從李學武這裏出去的幹部都深受其影響,骨子裏都刻着記號的,但他還是會用。
一是他無人可用,二是保衛處出去的幹部不會出事,至少不會像是金耀輝這樣的丟大臉,還得讓他幫着擦屁股。
他又沒有當老媽子的癖好,有些位置只要他沒有動歪腦筋的意思,放上李學武的人,誰都動不了歪腦筋。
臨到中午下班前,兩人的談話便已經結束,李學武本打算帶着他出去吃的,可許寧客氣着謝絕了。
就在他們談話期間,分局那邊來了電話,說是下午要開會,案子有了新的線索。
許寧就是再想跟領導一起坐一坐,也是不好意思耽誤領導工作的。
知道領導對他還是一如既往的信任和支持就行了,表現的太過了反而生分。
李學武給許寧放了幾天假,在京城多待幾天,再回來就不是很方便了。
許寧家裏有意給他安排相親的,想着最好是能快點結婚,好陪着他一起去邊疆。
這一點作為領導,李學武也是很支持的,甚至是在他未來配偶的工作安排上也有支持意見。
他現在是正科,對象好找的很,以前在鋼城忙,他們家裏抓不着他,這次回來說啥都得定下來的樣子。
下樓送許寧,連帶着去食堂吃飯,路上兩人又聊起了人事招錄指標的事。
這是廠里職工最為關心的熱點話題了,一批又一批的指標下來,一批又一批的職工子女進廠實習培訓。
什麼叫福利啊,什麼叫待遇啊,什麼叫發展啊,職工們關心不到,但身邊發生的事是實打實能看見的。
以前一萬多人的廠區現在又充實進來八九千人,周邊的土地正在被規劃成一座又一座的新車間。
第一期招錄的工人已經完成實習正式上崗操作了。
而因為這些人上崗而淘汰下來的工人也完成了分流工作。
在標準化生產制度的建立過程中,勢必要將一部分主觀和客觀上不符合要求的工人甩下來。
初中學歷以上的新招錄工人在技術上難免生澀,但有着更大的成長空間。
這個時期的高級工人為啥這麼少,為啥這麼的金貴?
不是技術標準卡的嚴,而是工人文化素質普遍偏低,受教育程度滿足不了生產的技術等級學習需要。
人事處在做完第一期的招錄職工培訓工作以後給出的數據顯示,未來出現高級技術工人的概率已經大大的提升了。
不可能全部成為八級工,就是七級工、六級工大面積出現也不要奢想,但三級工和四級工的數量快速增加,就會滿足基本生產需要。
五級工和六級工的技術尖子成為骨幹技術力量的時候,這次的技術和人員疊代工作就算是實現了基礎目標。
而甩下來的工人要麼重新學習和培訓,重新考核上崗操作,要麼服從調劑分流。
分流的方向主要有下行技術崗位、三產、手工、服務以及建築等方向。
不能把工人淘汰到社會上去,只能物盡其用,能幹什麼幹什麼,最不濟的就去干體力活。
軋鋼廠新建項目有很多新的崗位,全都幹不了,那就只能去搬磚蓋房子,反正未來五年要不斷的搞基建,有的是需要人力的地方。
現在搞技術和人員更新疊代,看似殘酷,可總比未來飯碗砸了,所有人被迫推向社會的強。
只要有新人進廠,前面的人就會有壓力,也有工作的動力,淘汰下來的工人一部分要退休,一部分則是被分流。
所有人都清楚,干體力活終究是不如干技術活的,有對比就會有方向。
只要產品賣的好,只要質量有保證,只要管理不出現漏洞,工人所創造的財富是一定能夠滿足他們生活的。
良性循環,優勝劣汰。
後來的大崩盤其實工人沒有做錯什麼,跟福利、待遇、養老等等都沒關係,是腦袋壞了,心也壞了,手腳再努力有什麼用?
——
下午一點半,李學武的指揮車滑進了分局的大門。
院裏正站着幾個人,看見李學武的車還抬手打了招呼。
韓建昆停穩了車,李學武打開車門主動問道:「有好消息?」
「好消息,也是壞消息」
賴山川抽了一口煙,苦笑着說道:「他們也是剛出完現場回來吃的飯,我們這正說着呢」。
「走吧,上樓一起說」
他給其他人招了招手,道:「鄭局已經在等着了,今天有的忙了」。
李學武同他一起往樓里走,身後跟着治安組和刑事組的辦案組成員,大家都說起了閒話。
保密要求,院裏空地上還能聊一聊案子,進了樓行走時就不能再說了。
賴山川扔了手裏的煙頭,給李學武問道:「鄭局說明年要添置裝備,更新一批車輛,你們廠那台車什麼時候下線?」
「最早三月份試車」
李學武邊往樓上走邊解釋道:「基建部分已經完成的差不多了,機械設備正在生產和運輸」
「算上安裝和調試,以及零部件庫存儲備,真正生產得到六月份了」。
「真着急啊」
賴山川笑了笑,說道:「鄭局拿回來的材料我們都看了,便宜耐用正合適我們的使用環境」。
「你知道,上面給分局明年的換車指標才多少?」
「五台!」
他給李學武比劃了一個巴掌,道:「就五台,怎麼夠分的,現在治安環境這麼差,機動力量跟不上,很容易出簍子」。
「現在好了,一台212的錢能買五台紅星羚羊的,二十五台車下來,一下子就能緩解大部分問題了」。
「叫你這麼一說~」
李學武抬了抬眉毛,道:「我們廠的汽車好像定價定便宜了啊!」
「便宜點好!」
賴山川笑着指了指樓上,輕聲說道:「你沒見着高局愁預算愁得呢,誰跟他要錢跟誰急」。
他說完還拍了拍李學武的胳膊提醒道:「躲着點吧,小心給你再要實惠!」
「呵呵呵~」
李學武輕笑道:「六千都已經是虧錢賺吆喝了,別人可拿不到這個優惠,再便宜只能賣底盤了!」
「呦,說什麼呢這麼熱鬧?」
鄭富華從樓上下來,正好撞見他們一行人,打過招呼示意一起往會議室走。
簡單的寒暄幾句,等眾人落座關上會議室的大門,案情通報會正式開始了。
「先說一下現場勘查和調查情況」
刑事組負責人匯報道:「首先是自行車以及兩個包的情況,現場已經打撈三天了,毫無進展」。
「我們也在全市範圍內通報協查相關自行車和統一特徵的背包,現在還沒有反饋上來」
「法醫那邊重複對比和判斷,兇手使用的是鈍器,有可能是錘子,也可能是石頭」
他抬起頭看了一眼會議桌旁的領導,又繼續匯報道:「重新走訪調查了解這筆錢以及知道張淑琴確切取錢時間和路線的人並沒有新的情況」。
「社會關係調查呢?」
賴山川敲了敲桌子,示意他快點講,沒有結果的部分省略些。
「已知張淑琴的社會關係很廣,我們再一次走訪了所有涉及到的關係,兩個月以來並沒有特別情況」
刑事組負責人給出的答案讓幾位領導很不滿意,不過隨後的調查結果卻似是撥雲開霧一般見了光亮。
「走訪張淑琴鄰居時有人反應玉蘭芳與張淑琴以前經常有爭吵等情況,甚至有過鬧離婚的地步」
「先前我們也注意過這一點,但並沒有針對性的展開調查,重新檢查筆錄資料時才發覺有些異常情況」
他講道:「有鄰居家的孩子在28號晚上聽到張淑琴罵了一句兔子什麼的話,他爬牆頭看見玉蘭芳打了張淑琴一巴掌」。
「這個情況以前怎麼沒講?」
李學武敲了敲桌子,問道:「林婷婷和杜小燕的筆錄里好像沒有關於張淑琴臉上挨了巴掌的記錄吧?」
「是」
刑事組負責人解釋道:「以前的偵辦方向主要是張淑琴,忽略了這一點」。
「這是很可疑的」
賴山川皺眉道:「要充分考慮到玉蘭芳的作案動機,很有可能是跟錢沒關係的」。
「是存粹的報復行為?」
刑事組負責人皺眉道:「或者說是張淑琴個人有詐騙行為,玉蘭芳見財起意,動手了呢?」
「還有一種可能」
賴山川點了點手指,道:「有可能是先殺人報復,後發現的錢,之所以他隱藏的這麼深,很有可能是咱們沒問對方向」。
「要是這麼想,還真有可能了」
刑事組負責人點點頭說道:「玉蘭芳賦閒在家,無法證明29號和30號的不在場證明,尤其是他們家的生活條件異常的好」。
「異常的好,是多好?」
鄭富華看了看他說道:「具體點,有錢?還是有物?」
「房子是老宅,但翻新過,家用電器樣樣不缺,手錶自行車都是雙份,家裏的儲備糧食也是分豐富,但是沒有錢」。
「錢都在張淑琴的手裏」
李學武看了他一眼,提醒道:「玉蘭芳的筆錄里有他們家是張淑琴管錢的記錄」。
「是」
刑事組負責人點頭道:「我們有了解到兩人的財務狀況,據鄰居說玉蘭芳很少管家裏的事,都是張淑琴一個人做主」。
他看了一眼賴山川,說道:「以上所有可能得猜測如果不成立,那就只能是玉蘭芳毫不知情,與本案沒有一點點關聯」。
「不可能一點關聯都沒有」
賴山川皺眉道:「繼續說下一個」。
「是!」
刑事組負責人匯報道:「我們調查了杜小燕的愛人趙子良,發現他失蹤了」。
「失蹤了?!」
現場所有的人都皺起了眉頭,剛剛在院子裏,他跟賴山川匯報的就是這個。
「對,失蹤了」
刑事組負責人介紹道:「很巧合的是,杜小燕解釋她29號那天值班,她愛人30號早上的火車,所以她愛人出差她是沒見着面的」。
「怎麼失蹤的?」
賴山川皺眉道:「最後一次出現的地點是哪裏?」
「直隸」
刑事組負責人確定道:「這是他出差的第一站,也是從這一站開始便沒了消息的」。
「不對,第一封信也是從直隸郵寄來的」
賴山川敲了敲桌面,道:「這裏面一定有問題,杜小燕最後一次聯繫她愛人是什麼時候?」
「就是在直隸,10月31號」
刑事組負責人肯定地說道:「據杜小燕所說,當天下午兩點多,她愛人從直隸打來電話叮囑她去看望老人,說是出來的時候忘記給老人留錢買菜了」。
「就為這事?」
李學武看了看他,說道:「況且她愛人失去消息這麼長時間,她一點反應都沒有啊?」
「就她所說,她愛人以前也有過這種情況,兩個半月沒有着家,鄰居也證實了這一點」。
刑事組負責人解釋道:「就他們單位聯營廠負責人解釋說,採購員一般都會十幾個地方跑」
「只有完成採購的時候才會傳遞消息,這種情況有些特殊,但也不是不可能」。
「給直隸發協查函了嗎?」
李學武問道:「直隸那邊怎麼說,趙子良是從那邊消失的?」
「有居住記錄,但不確定是不是他」
刑事組負責人解釋道:「我們有帶着照片過去問詢,但將近兩個月的時間,都記不大清楚了」。
「信件呢?」
鄭富華皺眉問道:「第一封信件的郵寄是否跟他的消失有重疊,那通電話有沒有調查,是從哪裏打來的?」
「信件的郵寄地點距離趙子良所居住的招待所很近,電話是從房間裏打出去的,無法確定是否為趙子良」。
刑事組負責人又介紹道:「我們有調查趙子良同死者之間的關係,兩人的聯繫要比杜小燕所說的更近一些」。
「詳細講一講!」
賴山川強調道:「這個趙子良消失的很奇怪,一定有問題」。
「阡兒胡同有人看見趙子良在張淑琴家出現過,還不止一次」
刑事組負責人匯報道:「就鄰居所說,張淑琴解釋是同鄉給她從外地代買東西送家來的」。
「但是!」
他又強調道:「趙子良家附近的鄰居也有見張淑琴在他家出現過」。
「嘶」
會議室所有偵查員都吸了一口氣,目光變得有些複雜了。
這個案子好像走到了一條特殊的方向上了啊。
「這個情況玉蘭芳和杜小燕的筆錄上有沒有記錄?」
鄭富華敲了敲桌子,把所有人的注意力又重新帶回到了正題上。
「還有,杜小燕有說張淑琴是她介紹給丈夫認識的,這一情況她有沒有了解?」
「應該是不了解的」
賴山川皺眉插話道:「前天來配合調查的時候還說起要不要叫她愛人也來配合呢」。
「筆錄上沒有」
刑事組負責人肯定地說道:「杜小燕現在也不確定她愛人跟張淑琴到底有沒有關係了」。
他眼神有些怪異地看了賴山川一眼,匯報道:「就杜小燕所說,她愛人因為工作特殊,什麼時候走,什麼時候回,她都不知道,除非是有電話打回來」。
「這兩對夫妻日子過的啊~」
賴山川冷笑一聲,道:「男不知女,女不知男,一團亂麻」。
鄭富華揉了揉額頭,想了一下,問道:「那現在的方向就明朗化了,幾種可能」。
「趙子良與張淑琴有染,合夥詐騙,殺人奪財潛逃失蹤」。
「趙子良與張淑琴有染,合夥詐騙,玉蘭芳殺妻報仇,又追到直隸殺了趙子良」。
「趙子良與張淑琴有染,玉蘭芳逼迫妻子詐騙,殺妻殺趙子良,嫁禍詐騙」。
「趙子良與張淑琴清白,趙子良另案失蹤」
「」
李學武有些無語地看着鄭富華玩連連看,越連這可能性特麼越多了。
真要是這麼查下去,明年都不一定能查完。
「挑最大可能查吧」
李學武開口說道:「玉蘭芳就在這,跑不了,查趙子良是不是真的出現在了直隸」
「如果是真的,他從直隸消失後又去了哪,如果不是真的,那又是誰在那打的電話」。
「你懷疑杜小燕說了假話?」
賴山川聽着李學武的意見微微皺眉,道:「這件事好像跟她沒什麼?」
「不一定」
李學武微微眯着眼睛說道:「電話里的聲音是失真的,故意模仿少說幾句判斷不出真假」。
他說完看着賴山川問道:「您沒遇到過這種情況嗎?」
「」
賴山川先是一愣,隨即苦笑着搖了搖頭,會議室里的其他人也是笑了出來。
許是瘋了,才會有人給分局這邊治安處一把手打騷擾電話。
李學武也是笑了笑,沒在意地說道:「想要排除掉趙子良跟張淑琴到底有沒有特殊關係,問玉蘭芳就行了」。
他看向幾人解釋道:「張淑琴28號晚上的那一句兔子和挨的那一巴掌絕對不會冤的,玉蘭芳得給出個理由」。
「再一個!」
李學武突然的一笑,意味深長地說道:「杜小燕不知道自己丈夫有沒有外遇,但玉蘭芳一定知道自己的妻子有沒有做對不起他的事」。
「什麼意思?」
會議室里的年輕偵查員們都愣了一下,不解地看着李學武,見領導們都似有所悟的目光,腦袋裏的問號更多了。
男人有外遇,如果不想愛人知道,只要有心,絕對能瞞得住。
女人有外遇,不管她有心沒心,她想不讓愛人知道都不行,因為外遇倆字都寫在臉上呢。
「咳咳~」
賴山川看了了一眼李學武,暗道一聲這小子經驗絕對豐富!
他咳嗽了一聲,給年輕偵查員解釋道:「鄰居的筆錄多是來自女人,她們整天在家,很多事情都看得見」。
「而女人一般不會跟女人說對方愛人做錯事了,反而會跟男人說對方的愛人有問題」。
「好!這個解釋好!」
李學武很認同地點點頭,說道:「我就是這麼想的!」
賴山川:「」(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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