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嘞嘞啥呢,等你半天也不回來」
劉茵見着兒子進屋,嘴裏嘮叨道:「還以為你在外院吃了呢」。
「是柱兒哥」
李學武苦笑道:「拉着我扯了一會閒話,顛三倒四的」。
這麼說着,他洗了手,跟抱着李姝吃飯的父親說道:「等會兒您給瞧瞧,別不是什麼鬱症」。
「哎呦,咋還這樣了」
劉茵聽着也是邪乎,示意了兒子上桌吃飯,嘴裏還說着:「這幾天瞅着沒啥事啊,怎麼就」。
「吃飯」
李順倒是很淡定,示意了李學武,他則是給懷裏的李姝夾着菜。
李姝就是個大混賬,飯前那會兒被眾人投餵的小零嘴吃的快要飽了,現在就是鬧騰。
看誰吃的香了,她就折騰她爺給她夾,吃一口好吃了才咽下去,不然就呸呸呸。
小孩子就這樣,上桌也吃不了什麼,純粹的想要獲得參與感和認同感。
地上那桌是家裏兒女的,炕上這桌都是老人的,按照輩份,涇渭分明。
唯一特殊的就是李姝和李雪了。
李雪不在家,李姝成霸王了。
對於小姑姑不在家這件事,李姝並不像奶奶那般想念,這個家裏有一個姑奶奶就行了。
小姑姑真要是回來,她在奶奶家的受限制程度就得高不止一個等級。
小姑姑壞,逗她不說,還跟她搶吃的,還故意氣她。
要是其他人,只要她跟太太或者奶奶告狀,自己准贏,可唯獨小姑姑不成。
她也是漸漸的知道了,這家裏是一山不容二虎了。
在李家,按照東北老習俗,未出閣的姑娘就她們兩個,都是身份貴重的姑奶奶。
姑奶奶之間打架了怎麼辦,當然是分出大小王來才算是為止唄。
當前階段,李姝是干不過小姑姑了,但她脾氣倔,不想當小王,只能是屢敗屢戰,百折不撓。
「二哥」
吃飯的時候,李學才抱着飯碗吃的特別的香。
一個是家裏飯,二一個是家裏的氣氛,三就是媽媽的味道了。
正因為對家裏生活和飯菜的思念,他這會兒主動叫了二哥,有些遲疑着問道:「我和爸現在能不能下來了?」
李學武抬起頭看了他一眼,打量了他有些謹慎的神情,好笑道:「你想下哪啊?這不就在家了嘛」。
「我是說」
「吃飯」
還沒等李學才再說,姬毓秀夾了一筷子菜在他的碗裏,提醒他不要再說。
李學才有些幽怨地看着她,眼裏全是不解。
明明都已經沒啥事了,為啥他還要留在山上?
當然了,上山陪父親,照顧父親是應該的,可就是父親也不能老在山上待着啊。
這一個月都不能回家一次的日子到底什麼時候是個頭啊。
他詢問的還是自己二哥,也正是家裏對形勢把握最好,最得信任的。
可二哥還沒說什麼呢,姬毓秀為啥不讓他說了?
姬毓秀見他委屈的模樣,捧着手裏的飯碗可憐巴巴地看着她不動筷子,長出了一口氣,不知道該怎麼解釋是好。
李順餵了李姝,瞥了老三一眼,嘴裏沒說什麼,可目光里的責備卻讓李學才低下了頭。
趙雅芳起身幫李順添了一碗飯,嘴裏卻是主動開口,幫李學才解釋了一句。
「學才,事情有些麻煩」
她給李學文又添的飯,重新坐在了椅子上,示意了李學武這邊,道:「你二哥為難,是魔都那邊又出了事,早上的收音機里播了新聞的」。
聽大嫂這麼說,李學才抬起頭先是看了自己二哥一眼,又看向了姬毓秀。
他見到二哥一副淡然的模樣沒覺得很意外,畢竟二哥身份愈發的高,氣度也愈發的沉穩。
從姬毓秀的臉上他倒是看出了些許的無奈與憂心。
「是真的?」
「恁多廢話呢」
沒等姬毓秀回答,炕上坐着的李順皺起了眉頭,訓斥了兒子道:「屁股長尖了,一刻你也是坐不住,還想着坐堂?」
「爸」
李學才有些失落地看了一眼父親,放下手裏的飯碗,只覺得吃啥都不香了。
姬毓秀用茶杯給他接了一杯溫水,走到他身後用手捏了捏他的肩膀,輕聲勸慰道:「反正你們學校也不開學,再緩些日子又怎麼了」。
「我就是想回家待着」
李學才看了一眼二哥,嘴裏頓了一下,又說道:「再說,山上那麼冷,爸」
「別沒話找話」
李順撂下筷子,瞪着眼睛看向李學才訓斥道:「你要是有心學醫,消停的跟我在山上眯着」。
「你要是不想學了」
他話說到這裏,示意了二兒子方向道:「趁早丟了這惹禍的身份,別再拿自己當什麼天之驕子,早點讓你二哥給你安排工作」。
說完扭回身子,重新拾起筷子在桌上一頓,道:「是去車間也好,去掃大街也罷,我不攔着你」。
「爸」
李學才還要再說,卻被母親的眼神示意着把嘴裏的話憋了回去。
顧寧瞧見小叔子的為難表情,在桌子底下捅了捅李學武。
李學武卻是當沒感覺,只在顧寧要皺眉的時候,給了她一個安心的眼神。
顧寧不太了解實際情況,很多話都不好做主和說明。
但她知道,只要李學武答應,給小叔子安排個能回家的學習條件還是不難的。
看樣子李學武是不同意的,寧願讓李學才跟着公公在山上,與姬毓秀分隔兩地,也不給他安排。
要說狠心,她是當嫂子的,李學才是李學武的親弟弟。
該安排、該照顧的,應該是李學武主動提出來,或者直接就給安排了。
但現在李學武不言聲,公公和姬毓秀都是這個態度,她也不好再說什麼。
家和萬事興,顧寧心裏想的是這樣的,從進屋開始,她就瞧見婆婆更多的關注小叔子。
畢竟是小兒子,又是在山上,這家裏就李學武說話好使,她更不想讓婆婆為難,跟李學武說起這個。
李學武已經給母親解釋過了,老三的情況適合在山上磨一磨。
另外還有老三的這個身份,甭說他是大學生了,就是中醫院,乃至是四九城裏所有醫院裏的醫生,又有哪個真正是平安無事的?
恨不得把所有的醫生都趕去鄉村,儘快實現全民醫療的偉大目標。
可這種不現實的竭澤而漁落在實處就是,有些醫學院裏的學生也會被提前分配下去。
你就想吧,小學畢業的都能當牙醫,更何況是醫學院裏的學生呢。
跟着父親學醫,總比跟那誰似的,寫找出路強吧。
若是大哥處在老三的位置上,他也不至於這樣安排。
可就李學才這個性格,尤其是沒啥心眼子的樣子,真在家裏晃悠,說不上哪天就晃悠出事了。
最了解你的人多半是對你關心的人,家裏人說的話雖然不好聽,可都是真心實意的。
李學才也是在山上憋的狠了,村裏有多少螞蟻他不清楚,可山上有多少人他怕不是查了很多遍了。
每次看着訓練場進進出出的汽車,總想着有一天自己也跟他們一樣自由。
其實要李學武來說,枉他還是大學生呢,難道不清楚自由是相對的嘛?
自由就是不自由,不自由才是自由。
中午這頓飯就在李學才的鬱悶,以及全家人的無奈中吃完了。
飯後李學武沒等父親開口,拉了垂頭喪氣的李學才出門,找個地方跟他單獨談。
午後的陽光依舊溫暖,可李學才的心卻是哇涼哇涼的。
跟着二哥過了垂花門,看着是往東院自己那間屋子去的,心裏更是酸澀。
明明說好的是給自己蓋的房子,可現在自己對象都住進來了,他都還沒住幾天呢。
李學武只是往東院走,並沒有進東院的門,姬毓秀住在那邊,萬一有個不方便的多不好意思。
過門房的時候,李學武往裏瞅了一眼,見沒有人,火爐子卻燒着,便推開了門,示意李學才跟着進來。
白天這邊多是老太太們納鞋底和聊閒篇的地方,中午她們得回家準備伙食,畢竟今天是周日呢。
往常自然不會沒人,因為上班的都在廠里吃,家裏不賺錢的都是兩頓飯。
再說了,這四合院也就晚上需要值班,白天倒是無所謂,出來進去的記得關門就是了。
火爐子不用想了,必然是下午還有局兒的,指不定前後院哪來的老太太在這邊看紙牌的。
紙牌是一種通俗的叫法,各地都有,但也不太一樣,就是長條形狀的硬質紙面印刷着水滸傳里的一百單八將。
李學武隨手翻了翻窗邊的木桌抽屜,裏面正好放着的就是這種紙牌。
李學才沒有心思觀察這門房如何,一進屋便坐在了炕上發呆。
李學武看了他一眼,伸手輕輕扒拉了他的腦袋,笑問道:「魂丟了?」
「沒有~」
李學才抿了抿嘴角,抬起頭看向二哥,道:「我知道你要跟我說啥,我都知道」。
「嗯,你是大學生的,啥不知道」
李學武點了點頭,抽出椅子坐了,背對着窗子,看着三弟道:「就是有點不甘心,還有點小鬱悶,再就是對我的不服氣了」。
「沒有~」
這一次他倒是回答的很堅決和迅速,他哪裏敢不服氣二哥的,說不好一巴掌就過來了。
真要是被二哥打了,甭說父母不會給他做主,說不得還要在姬毓秀面前丟臉。
他可真不敢捋二哥的虎鬚,當弟弟的算個屁,早前大哥都挨二哥的揍。
李學才也不是沒見過臉酸的人,但像是二哥這般一句話沒說對,抬手就打人的還是很少見。
當然了,這都是以前了,現在二哥可是好二哥,回來之後可沒動手打過他。
就是有的時候二哥一瞪眼睛,他還是忍不住的膽顫。
尤其是上次在交道口派處所里,二哥拎着那長槍垛那人的手,他現在還記得二哥的兇狠。
所以被二哥叫出來單聊,他心裏也在打鼓,早在出門的時候他就已經屈服了,決定乖乖的跟父親上山學醫。
而被二哥帶來這邊,他只有一個目標,那就是不挨打。
因為以前二哥就是這樣,打自己絕對不會在家打,都是找背人的地方收拾。
收拾完了他要是敢回家告狀,許不是被他又堵在哪揍一頓。
李學武也是看出了弟弟害怕他,連目光都不敢跟他對視的。
「說讓你上山,一方面是父親,他的性格不適合留在城裏上班」
「我要上班,不方便照顧父親」
李學武看着三弟說道:「我知道你想說大哥,你是看見大哥能回家了,好像沒事了是吧?」
李學才偷偷看了一眼二哥,顯然心事被二哥知道了。
他這會兒也是有些不好意思的,吃飯那會兒真想到這一點了。
如果大哥在家待着沒事,為啥不跟他換一換。
李學武從兜里掏出香煙點燃了,煙盒就放在了桌子上。
吹了一口煙霧,再次打量了弟弟,嘴裏解釋道:「不讓大哥去山上,一個是為了他能在山下隨時接觸學術,不至於把吃飯的手藝丟了」。
「二一個是監所那邊需要他,軋鋼廠這邊即將上馬的幾個項目也需要大哥參與」
這麼說着,李學武用打火器敲了敲桌子,道:「大哥老實本分的,並沒有什麼問題,我得給他安排出路吧?」
「就像你一樣」
李學武又指了指老三學才,道:「讓你能安心跟爸學醫,與安排大哥去監所是一樣的」。
「不讓大哥上山的最後一個原因你自己好好想想」
李學武放下手裏的火機,抽了一口煙,用手夾了,在鞋跟上磕了磕。
李學才低着的頭點了點,說道:「剛才毓秀跟我說了,大嫂身孕」。
「你呀,幾輩子修來的好」
李學武用手指點了點三弟,道:「要不是我親弟弟,當初遇着毓秀如何都不會介紹給你的」。
李學才聽得出二哥的情緒,抬起頭看着二哥道:「我知道」。
「你知道什麼?」
李學武看着他的眼睛,道:「不讓你下山,另一個原因就是你連毓秀的心眼子和成熟勁都沒有!懂嗎!」
他用恨鐵不成鋼的眼神瞥了弟弟一眼,抬手示意了家裏的方向,道:「你必須得承認,毓秀雖然沒上過大學,可在社會上這點事,比你看的明白呢」。
「嗯,我知道」
李學才在二哥面前只有唯唯諾諾的份,他不敢說不字,更不敢提意見。
李學武再次抽了一口煙,說道:「你的那些個同學現在都怎麼樣,不用我給你絮叨,你也很清楚他們的狀況」。
「你想想,你真要是在家待着,你能保證不去招惹他們,但能保證他們不來找你嗎?」
「你再想想」
李學武指了指院子裏,輕聲提醒道:「你就覺得咱們院裏沒人想要害你,害咱們家是不是?」
「不用多的,只要你跟着那些同學或者朋友出去幾次,准有人從你這裏,把咱們全家都牽扯進去」
「你信不信?」
「我知道了二哥」
李學才不傻,他只是缺少社會閱歷,以及對生活的理解和經驗罷了。
真要是傻,也不可能在這個年代考上大學不是。
還正因為考得上大學,所以對於生活上的理解就不如他二哥這樣的大學漏子。
「不要埋怨毓秀」
李學武彈了彈煙灰,給弟弟講道:「她若是有其他心思,又怎麼會住在這裏,哪個姑娘家家的能這般捨得自己」
「若不是關心你,又怎麼會勸你多學習、多磨練,你成才了,你們以後的日子才會好過」
「兩情若是長久時,又豈在朝朝暮暮,這點愛情觀都沒有?」
李學武說通了弟弟,看着他也懂了的模樣,伸手輕輕拍了他的臉,輕笑道:「對愛情要有耐心,更要有信心和決心」。
「謝謝二哥」
李學才心裏的陰霾散盡,也笑了出來,感受着二哥的改變,他也主動開起了玩笑:「還是二哥的愛情經驗豐富」。
「」
李學武有點後悔了,剛才拍弟弟的時候應該用點力氣的。
李學才哪裏敢給他彌補的機會,說完這一句便挑起來跑了。
窗外還能聽見他撞見姬毓秀的交談聲,小兩口是從「二哥打你了?」的這種讓李學武大無語的話開始恢復親密關係的。
興許是聽李學才說了,二哥不在東院,在門房,能聽得見他們的說話聲,姬毓秀的聲音便消失了。
她也知道自己的懷疑對於二哥來說是多麼大的打擊,這會兒早不好意思地拉着李學才往東院去了。
李學武抽着煙,又好氣,又好笑,不過臉上還是滿意的表情居多。
家和萬事興,所有人都懂的道理,可家裏人多了,總有人要先懂,先去做。
哥兄弟們都成家立業了,這種關係的處理沒必要讓父親和母親去憂心的。
就算是李學武不站出來解決,大嫂也會找李學才和姬毓秀一起說的。
他這支煙還沒抽完,門房的門便又被打開了。
「說完了?」
「爸,怎麼沒躺會兒?」
李學武見父親進來,趕緊站了起來,扔了手裏的煙頭踩滅了。
李順打量了兒子一眼,擺了擺手,示意他坐,自己也是坐在了炕上。
「送你大姥去倒座房,你媽她們說會兒話」
給兒子解釋了一句,李順的目光始終在兒子的臉上逡巡着。
在山上,李順掛念着家裏,可最擔心的還是這個二兒子。
以前這小子淘氣,他的心整天跟他吊着。
可現在兒子出息了,他這心還是放不下來。
別人都羨慕他有個好兒子,年輕位高,權重有才,這羨慕在他看來,卻是壓在肩膀上沉甸甸的負擔。
這個家都是老二在支吧,老大的安排、他和老三的安置,壓力全在兒子一個人的身上。
留下家裏的娘子軍,兒子還得照顧着。
可在他想來,外面的形勢肅殺,兒子位高,又何嘗不是高處不勝寒啊。
以前他是家裏的天,一家之主不是耍威風的,而是護家小妻兒周全。
現在兒子愈發的能耐,反倒讓他這做父親的給兒子填了負擔,添了麻煩。
分家時說好的,另戶單過,就是老二不管家裏,又有什麼關係。
剛才見兒子叫了老三出門,李順這心裏是又熨帖,又窩心。
老父無能,累兒子多受罪。
他是不善於表達父愛的,一輩子都未在兒女面前表現過溫柔,中午家人團聚,多飲了幾杯酒,這會兒倒顯得有些話多了起來。
李順從自己年幼時跟着父親學醫開始,講起了很少跟孩子們提起的陳年往事。
李學武見父親難得有談興,便做起了聽眾,時不時的點頭應和。
外面閃過幾道身影,有目光投進門房,是燒了火炕準備玩牌的小子們。
他們哪裏能想到,上午玩完了牌,下午還準備玩的,燒得了火炕回家吃飯的功夫,門房被人佔了。
要是院裏的老太太們,這些小子或是叫奶奶,或是嬉笑搗亂的就把人請走了。
可李學武正坐在屋裏,他們哪敢進去照面。
平日裏見他躲都來不及呢,這會兒去門房共處一室,那不是有病嘛!
所以李學武目光掃過幾個身影來了又消失不見,便也沒什麼動作,依舊是聽着。
李順也是喝多了,有感於今天全家團聚,見他們兄弟和睦,想起了自己小時候的兄友弟恭。
這心裏一時想着老父親,又想起散落各地的親人。
最親的兄弟一個南,一個北,他尚且如此思念,更何況是老母親了。
前段日子兒子結婚,二弟、三弟回家探親,讓老母親險些病倒。
人老了,甭管兒女有多大成就,最想的還是床前盡孝的。
這麼一對比,他的幾個兒子都攏在身前,多是自家老二的功勞。
想及此處,李順長舒了一口氣,很少見的伸手拍了拍兒子的膝蓋,點頭道:「你是好的,你是好的」。
「爸,多寬心」
李學武見父親感慨,輕聲勸慰道:「世間多風雨,仍有晚晴天,一切會過去的」。
「嗯嗯,我知道」
李順拍了拍兒子的手,點頭道:「我沒抱怨,就是說說,說說心裏話」。
父子兩個相視一時無言,心中有諸多話語說不出,也不必說。
老父懂他的辛苦他懂老父的付出,這家裏父慈子孝兄弟和睦,親人無憂又有啥可抱怨的。
溫暖的門房裏沉靜了好一會,李學武這才主動開口提到了父親的工作:「山上的暖棚支起來了吧?」
「嗯」
李順也由着兒子的思路整理了情緒,緩緩點頭道:「下霜之前就燒了,跟菜棚子一起搞的」。
這件事還是李學武跟齊耀武提起的,當初在礦洞裏搞無光蔬菜有了經驗,今年正合適挖暖棚搞反季節蔬菜。
相比於在礦洞裏種植,暖棚的可選性就更多了。
不僅僅是中醫院的藥材培育項目需要,山上的訓練場和駐地也需要。
墾區先要實現自給自足,再實現創收增利,衛三團這後娘養的,沒辦法跟親兒子比,可也不能自甘墮落了。
李學武去衛三團的時間少了,可對那邊的關心並沒有少。
山上的蔬菜大棚區建設由他做主,通過訓練場和回收站進行了投資建設,中醫院因為有項目,也是投了本錢的。
衛三團動用墾力在秋天之前,就已經完成了第一期的大棚區建設。
山上並不缺少燃料,那處小煤窯真借上勁了。
缺少的磚頭是紅星村磚窯燒得,缺少的水泥和玻璃,以及大棚塑料這些物資是山下購買的。
多方協調,共同努力才有了山上的那一點成果,今年如果種植得當,喜獲豐收,那明年更要加大力度開發墾區的。
衛三團大部分人力都在山上駐紮,訓練強度很高,持續性的對城市作戰以及反恐、反劫持等訓練科目的深入研究,加大了隊伍對後勤的壓力。
齊耀武一邊能看到隊伍的快速成長,一邊愁着後勤的消耗,可以說是又當爹又當媽。
好在是衛三團的爹多媽也多,包括從地方合併改變進去的王小琴和李學武都是有能耐的。
尤其是李學武的父親還在山上,很多項目李學武都是從第一視角、第一手資料去做計劃的。
聽着父親講了許多山上的事,與訓練場和衛三團反饋過來的信息相論證,李學武算是補了近期忙沒上山做調研的作業。
「得跟您商量一下」
李學武挪着椅子湊近了父親,輕聲開口道:「您也知道,軋鋼廠、衛三團等幾個單位與中醫院合作的醫藥項目正在展開」
「還有個情況您也許不知道,軋鋼廠與港城五豐行將要合作在京投建三個食品加工廠」
「這是個大的合作框架,內容包括但並不限於食品相關的」
李學武看着父親的眼睛,很是認真地說道:「港城的市場,包括外銷市場是個很大的機遇」。
「你們廠怎麼這麼激進?」
李順微微皺眉看着兒子,道:「步子邁的這麼大,也不怕扯了蛋?」
他想的是,鋼鐵廠本身是重工業企業,這怎麼東一榔頭西一棒子的開始搞食品工業了。
山上的項目他是了解的,就不說了,食品廠要是罐頭這樣的也無所謂,雖然有前期的合作鋪墊,但驟然加入的港企還是給了李順一個驚訝。
李順擔心的是在目前大的形勢下,對外面的態度並不是很友好,兒子所說的合作也並不是以中醫院為主要基礎和目標了。
他是老實本分的,身為中醫院的人,在山上拿着中醫院的支持做項目,自然要為自己的單位着想。
從兒子的話語中他是不難理解的,軋鋼廠是要藉助港商資本,立足京城建廠,展望海外市場了。
如果說中醫藥能走出國門,暢銷海外在後世是一種榮耀的話,在目前來說就李順本人而言,卻是沒什麼可光榮的。
國人尚且用不及這一福利,怎麼能為了更大的利益,而優先供給海外市場呢。
「你們是怎麼想的?」
李順雖然喝了酒,可腦子清醒着,看着兒子追問道:「你們要幹什麼?」
「我說是為了賺錢,您也覺得我太功利了」
李學武看着父親,認真地說道:「可我要說是為了中醫藥的未來,您會不會覺得我找藉口誆騙於您?」
「有話就說,遮掩什麼?」
李順打量了兒子一眼,點頭道:「我相信你」。
就這麼一句,李學武的心裏算是有了底,嘴裏開始給父親做着解釋。
軋鋼廠這邊關聯着衛三團、中醫院等單位,那邊於五豐行合作搞流水線式製藥廠,看似是資本逐利,可也是對市場的一種佔有。
李學武在給父親的解釋中着重提到了中醫的未來,包括中藥的未來,還是拿西醫來做對比。
李順也是認真地聽着兒子的離經叛道,並沒有出言打斷。
就像他剛剛對兒子的回答,他相信自己的兒子不是傻子,更不是瘋子。
當前的中醫地位與西醫並無兩樣,但從上個世紀西醫進入內地以來,其所表現出來的治療先進性已經在改變世人的觀念了。
就拿開膛破肚來說,古時也有這種醫療手段,可到近現代中醫很少使用了。
西醫對這些手段的突破是中醫無法企及的。
在西醫推廣上,更有人不遺餘力的鼓吹和推崇,這誠然是科學技術的進步,但也給中醫的發展設置了障礙。
戊戌六君子梁先生當初可是用生命來維護西醫的。
他的腎沒毛病,就史料查勘,僅僅是細菌在作祟,中醫可解,抗生素也可解。
真說起來,動刀的那位可是協和一把刀,醫術高超之輩,真怨不得人家,全是最初的診斷出了問題。
梁先生看見自己的腎光滑無病變,面對學生的義憤填膺是怎麼做的?
不要登報,不要控訴,免得剛剛進入國內的西醫夭折於他。
李順是家傳醫術,父親曾經也是坐堂的大夫,家裏尚有一塊匾額,證明曾經的輝煌。
他對於西醫的理解是進入醫院後真正接觸了病例,面對兒子的擔憂,他是有切身體會的。
所以當李學武逆向思維,從市場化逆推中醫藥的未來,不得不讓李順點頭。
「建廠是標,傳承是本」
李學武輕聲說道:「世人多逐利,真有一天沒了吃飯的碗,又有多少人能塌下心來學中醫?」
李順微微仰頭,眉頭緊皺不展,嘴裏說道:「看得那麼遠,顧家尚且不及,這份擔子頗重,你也不是醫者,又何必自討苦吃」。
「我是追名逐利之徒,哪裏看得見苦」
李學武笑了笑,沒在意父親話里的擔憂,嘴裏猶自辯解道:「真要是所有人都能吃得起中藥,那也算是我的一個小小成績了」。
李順看了兒子一眼,臉上浮現了些許微笑,問道:「所以呢,你想幹啥?」
「藥方」
李學武認真地說道:「中醫院裏的那些藥方,我知道您能拿得出來」。
「拿,也得有個規矩」
李順倒是沒在意兒子的用詞,直了直身子,看着兒子等待他的下文。
李學武點頭應和道:「您按項目所需索取藥方,我保證軋鋼廠在合作項目中充分尊重中醫院的權益」。
李順看了一眼兒子,提醒道:「這是公事」。
「就是公事」
李學武認真點頭確認道:「時局艱難,形勢愈發緊張,再不出手,那些藥方」
「我知道了」
李順出言打斷了兒子的話,扶着炕沿站起了身,嘴裏應道:「你且等着消息就是了」。
這還是父親頭一次這麼痛快地答應了自己的請求,李學武望着父親的背影,一時無言。
可能是覺得他成熟了,做事有章法,辦事牢靠許多,不用再操心則個。
又可能是剛才自己的那些話觸動了父親,讓他捨得面子,破了規矩,去謀求那些珍貴卻不被重視的藥方。
這藥方醫方還是五幾年獻醫獻方時所大量收集的,這一次回來,應兒子所求,李順還真打算把這些材料一併帶去山上。
城裏的形勢他只是聽說的就觸目驚心,不敢多想,又何況是兒子給這些寶物找了可以惠及大眾的去處。
一把年紀了,兒子尚且都有心為中醫做些什麼,他又怕則個。
干,他娘的。
——
「我沒病」
傻柱頗為無奈又好笑地看着媳婦和妹子。
下午他也是剛剛睡醒,便瞧見李叔坐在自家炕頭前。
老婆挺着大肚子站在一旁,滿眼的擔憂,妹子則是輕聲同李叔說着什麼。
「我真沒啥毛病」
見屋裏人都不搭理他,傻柱再次強調了一句,看向李叔確認道:「叔,我身體可好着呢」。
「嗯,我知道」
李順表情也是很淡然,沒表現的多認真,剛才給傻柱已經號過脈了。
這會兒他剛睡醒,心跳快的很,自然不能再號了。
不過李順也是早把望聞問切的手段融會貫通在日常的溝通中了。
點頭應了雨水的解釋,又安撫了傻柱的情緒,李順開始說起了他沒在家這段日子裏,院裏發生的事。
就是拉家常,傻柱最開始還有些遲疑和防備,可不見李叔施針問藥,便也放下了心神戒備。
他當然願意閒扯淡了,尤其是難得一見的李叔上家來了,更是胡扯七八的,什麼都說。
從最早的老彪子走,到閆解成死,再到後院劉光天調去東北,這院裏好多人家都有了變化。
傻柱家就在中院最正的正房,耳聽八方的主,整天五脊六獸的,啥閒話都聽得到。
李順也是在跟他閒聊中給他瞧了病,還沒等傻柱講完後院的事,他已經下了方子。
「沒啥事,肝火有點旺」
在傻柱的錯愕,以及迪麗雅和雨水的緊張中,他直言道:「就是閒事管的太多了」。
「」
傻柱剛剛還在質疑自己到底有病沒病呢,沒想到李叔給了他一記暴擊。
「我就說他是閒的」
雨水這會兒也是變着法的安慰她哥,看似不滿,實則是在說勸他不要多想。
「少說兩句吧,給叔拎箱子」
迪麗雅輕輕拍了小姑子一下,叫她不要再說,關心地看了一眼傻柱,示意了李叔話里的意有所指。
雨水被嫂子提醒,主動幫李叔拎了藥箱,在傻柱的愣神工夫出了裏屋。
「叔,我哥這」
出了門,進到院子裏,離家裏遠了些,雨水這才問出了口。
李順卻是擺了擺手,道:「沒啥事,就是多思多想,肝火鬱結」。
說着話還點了點自己的太陽穴,提醒雨水道:「要不說他是閒的呢多給他找點事做就好了」。
「真嚇着我了」
雨水有些後怕道:「昨天晚上還在我那屋嘮叨到了半夜,我還以為我媽上他身了呢」。
「亂說~」
李順知道這碼子事兒,可他從來不講這個的,醫者也是孔子門生,子不語怪力亂神。
「一會兒給他抓藥,熬好了記得讓他晚上喝了,安神醒腦,多觀察幾天就得」
「還是要給他找點事做」
李順看了雨水一眼,叮囑道:「別讓他閒着」。
「得嘞,叔我知道了」
雨水點頭應道:「正好我嫂子身子不方便呢,這門市那邊的活兒就都叫他去」。
也真是豁得出去,雨水可不怕累着她哥,送了李叔回家,轉身就去找了小燕。
怎麼安排的不知道,反正門市部喜提一免費壯勞力,不僅不用擔心使用過度,人家家屬還挺樂意呢。
李學武看着傻柱被小燕几人指使的溜溜轉,跟沈國棟站在倒座房裏看得直樂。
「武哥,有個事得給你說一下」
沈國棟忍不住摸了摸額頭,癟着笑地說道:「大強子往這邊通信,被趙老四給截了」。
「啥時候的事?」
李學武看着他的模樣微微一皺眉,吉城的事剛剛落地,別把火引來京城。
對張萬河的處置跟在京的這些匪二代無關,李學武並沒有禍及妻兒的想法。
「聽說是大春先寫的信」
沈國棟撓了撓下巴,解釋道:「也不知道他怎麼就聽說了吉城的事,寫信給大強子」
「信中說,沒想到濃眉大眼的大強子也會背叛掌柜的,卑鄙無恥」。
「而在大強子的回信中又是一個說法」
「大強子埋怨是大春先背叛張萬河的,他也是很委屈,還罵大春血口噴人」。
沈國棟頗為古怪地看着李學武,問道:「武哥,這事您知道嗎?」
李學武想起在吉城給大強子做的扣兒,好像還真是他說的大春等人已經投了他。
這好尷尬啊~
對於大春和大強子之間的口水仗,他能說什麼?
「嗯,我不知道啊!」(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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