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邵元隨着楚邵昊走到營帳里,這裏是楚邵昊住的地方,他一眼就看了出來,他生活上的習慣還是沒怎麼變,屋子的中間永遠都是空曠的,桌子什麼的都是擺在靠牆的地方。
「坐吧。」楚邵昊往桌子旁一坐,順手拿起酒壺給自己倒了一杯酒,那樣子就像是做了千百遍一樣。
楚邵元皺了皺眉,坐在他身旁,看着他含笑將酒杯往唇邊送。
「你恨三哥嗎?」
他端着酒杯的手頓了頓,卻還是一仰頭將酒杯里的酒飲盡,將酒杯夾在食指和中指之間,砸砸嘴,說道;「恨啊,午夜夢回之時恨不得立馬起身衝到皇宮殺了你。」
他說這話時只是盯着指間的酒杯,並不看楚邵元,他說完這句話,突然笑了一聲,道;「我要太后。」
「你要她幹什麼。」
「自然是千刀萬剮的。」
「不行。」
啪嗒一聲,楚邵昊將手中的酒杯摔向地上,大聲吼道;「不行也得行。」
「你這是要逼我了。」楚邵元坐在那裏看着眼睛發紅的楚邵昊。
「如果我說是呢?皇上。」
楚邵昊站起身,將手撐在桌子上,咬着牙瞪着楚邵元。
「太后即便是千錯萬錯,可不該由你來懲罰,你如今帶兵駐紮在城外,被別人說起那就是謀反,你再去殺太后,被那些老臣抓着了,該怎麼說你,你是不想活了嗎?」
「我早就不想活了。」楚邵昊一拍桌子,額頭上青筋暴起。
「你再敢放肆。」
「我今兒個就放肆了,怎麼着。」楚邵昊一腳將桌子踹到,桌子上的酒杯,酒壺摔到地上,聲響驚動了外面的侍衛,卻沒人敢進來,因為裏面,並未叫人。
楚邵元坐在那裏,看着有些濺濕的衣袍,怒極反笑,點着頭說道;「好,好啊,楚邵昊,你好樣的。」
楚邵昊站在那裏瞪着坐在那裏的楚邵元,兩個人就這樣互相瞪着,誰都不說話,仿佛在較着勁,事實上,他們就是在較勁。
忽然楚邵昊蹲下身來,將頭埋在楚邵元的膝上,說道;「三哥,你殺了我吧,我不想活了。」
楚邵元嘆了口氣,「你到底想幹嘛?你想殺太后,可以,跟我回宮,在暗地裏你想怎麼整她都可以,可你為什麼要把兵駐紮到城外,非要將太后弄出宮。」
「皇宮是我們一起長大的地方,我不想弄髒了那塊地。」
一提到太后,楚邵昊的臉色立馬沉了下去。
「你不想弄髒那塊地,所以你就要讓所有人都知道你意圖謀反嗎?」
「知道了又如何。」楚邵昊抬起頭對上楚邵元的眼睛,「三哥,你體會過絕望的感受嗎?午夜夢回之時,我總是夢到綺南,可一睜眼,就什麼都沒有了,那種感覺,三哥你知道嗎?綺南她走了,再也回不來了,我寧願永遠的活在夢中,也好過一醒過來那麼的絕望,那麼的崩潰,三哥,綺南走了,我也活不下去了,我只求你,讓我親手解決了太后。」
「不行。」楚邵元將他搭在自己膝上的雙手一點一點的掰掉,將臉扭向另一邊。
「為什麼?」楚邵昊站起來,急嚷道。
楚邵元將臉轉過來,看着他,一字一頓的說道;「朕說不行就是不行。」
楚邵昊牙齒咬得格格響,雙拳緊握,憤怒讓他向來溫文爾雅的臉顯得有些扭曲,他指着楚邵元笑着說道;「說到底,你還是怕那些老頑固們說你吧,你還是怕不能名留青史,怕史官記你一筆,怕他們說你不孝,不敬嫡母,名聲對你來說就那麼重要嗎?重要到你明知道是太后殺了綺南都不能為綺南報仇。」
楚邵元無奈的閉上眼睛,「對,朕自私又膽小,朕從小就討厭太后,討厭傅家,卻還是奴顏婢膝的對着他們。」他說着說着,睜開眼睛,看着楚邵昊;「朕就是懦弱,怕死,可那又怎麼樣呢?如今,朕才是皇上,是這天下之主,而傅家現在在哪兒呢?」
「你閉嘴,閉嘴,不許說,不許說。」
楚邵昊指着楚邵元大聲吼道。
「不許說什麼呢?朕說的不是事實嗎?這難道不是你現在心裏想的嗎?你心裏這麼想,說不出來,行,朕都替你說出來了。」
「不是的,不是的。」楚邵昊跌坐在地上,抱着雙膝,像是個受傷的動物,他搖着頭;「在我心裏,你永遠是我的哥哥,我尊敬你,你說什麼我都聽,可是你為什麼就護不了綺南呢?你為什麼讓她在你的眼皮子底下被那妖婦害了呢?我什麼都不要,我只要綺南,你為什麼保護不了她,你答應過我要好好保護她的,你答應過我的,可是你食言了。」
楚邵元蹲下來,直視着楚邵昊;「我還答應過綺南讓你無國喪不得進京,我也食言了。」
楚邵昊臉色變了變,輕聲說道;「綺南真的有說過讓我無國喪不得回京嗎?」
「你說呢?」楚邵元笑着反問道。
楚邵昊低着頭不說話,其實他自己都明白,綺南說那話的意思,無非就是想要保護自己罷了,綺南到死都想着自己,可是她死時自己卻是連見都沒見一面,想到這裏,他的眼中充滿了霧氣,他擠了擠眼,想要將那霧氣擠掉,未能如願。
他閉着眼,悶悶的說道;「綺南走時有沒有留什麼話給我呢?」
「你不是要死嗎?還問這些做什麼。」
「我......。」
楚邵昊諾諾的不說話。
楚邵元站起來,瞥了一眼楚邵昊,沉聲道;「綺南留給你的東西都在皇宮,你若是想要就自己回宮拿。」
他說完再也不看愣在原地的楚邵昊,向外面走去,一出來,就見周良紅着臉拽着林玉堂,後面跟着蘇宏遠跟李鄴,他一邊拽着林玉堂往前走一邊說着;「你們怎麼能讓皇上單獨進去。」
他皺了皺眉,還是林玉堂先看見了楚邵元,他此時衣領被周良拽着,周良的臉氣的發紅,他的臉也通紅,是被憋得,周良拽着他的衣領他根本喘不過氣,偏周良又一身的蠻力,他根本掙不脫,此時看見楚邵元就像是看見了救命的稻草一般,連忙拍周良的手,使勁的搖頭,他根本說不了話,周良此時火氣正大,見他搖頭,以為他想要掙脫,手上的力氣更大了。
「皇......皇上。」林玉堂手指着楚邵元的方向,從嗓子裏擠出幾個字。
蘇宏遠和李鄴已經跪了下去,周良這才轉臉看見楚邵元負手站在那裏看着自己,他連忙鬆開林玉堂,迎了上去。
「皇上,你沒事吧。」
他說這話時心有些發虛,看皇上這樣子,自然是沒事的,倒是自己可能要有事了,自己可是抗了旨跑過來的。
林玉堂一邊咳嗽着一邊走過來將手搭在周良的肩上,喘了喘氣道;「你是要憋死我啊。」
這倒是化解了空氣中的一抹尷尬,楚邵元意味深長的看了周良一眼道;「回宮。」
說完便大跨步的向前走去,林玉堂詫異的回頭看了一眼,轉過頭小跑着跟上楚邵元;「邵昊呢?」
楚邵元沒理他,他停下來又回頭看了一眼,唏噓了一聲,「這一個二個的怎麼都那麼彆扭啊。」
蘇宏遠走過他的面前拍拍他的肩,然後越過他向前走去。
「喂,蘇宏遠,我可是你的上峰呢。」
林玉堂在他後面指着他吆喝了一聲,沒有人應他,他雙手一攤,嘟囔道;「沒人管,那我為什麼要管呢?隨他去吧。」
他走了兩步,停下來,又折了回去,便走邊說;「他娘的一個二個的真讓人操心。」然後又苦兮兮的道;「我就是個勞碌命啊我。」
他掀開楚邵昊的營帳時,就見楚邵昊盤着腿坐在地上,目光有些呆滯,周邊都是碎瓷片,滿屋子的酒氣,他仰頭罵了聲娘,走到楚邵昊面前站了一會兒,突然笑出了聲。
他一個人乾笑着,也沒有人回應他,他蹲下來衝着楚邵昊挑了挑下巴,道;「怎麼着,想死了是不是?不想活了是不是?簡單啊,吶。」
他從地上撿起一塊碎瓷片遞給楚邵昊,楚邵昊抬起頭看着他,他勾唇笑了笑,道;「拿着啊,拿着這個衝着這兒輕輕一划,那血就會慢慢的流出來,用不了多久,你就可以死了。」
他一邊說着一邊拿着瓷片對着手腕處比劃着,楚邵昊低下頭,斂目不語。
林玉堂突然將手裏的碎瓷片一丟,怒道;「你怎麼不接啊,不是想死嗎?啊,是誰他娘的前些日子說要給綺南報仇來着,現在做出這一副要死要活的樣子給誰看啊,你在逼誰呢你,我告訴你,太后她就在慈寧宮裏,你回宮就能把她給殺了,可你呢?你在這裏不退兵,也不願意進宮,你以為你不進宮,綺南就能活過來了嗎?我告訴你,她死了,再也回不來了。」
「閉嘴,閉嘴,你給我閉嘴。」他像一頭暴怒的獅子,突然向林玉堂撲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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