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王都可能不太平。」
橡木大道的那間酒館,昏暗吧枱後的那名中年男人一如既往地擦拭着手裏的銀色酒瓶說道。
酒館有些冷清,客人不多。
有些人來酒館或許並不是為了單純喝酒,每個人的目的都不同,正如這間酒館角落的一兩個酒客。
他們的酒喝得很慢,酒的度數也不高,因為他們並不想着喝醉。
他們都是一個人,孤獨,冷僻。但他們的眼睛卻時不時瞟向吧枱處的一個女人。
他們知道她是誰,而這並不妨礙他們的窺視。
他們都愛慕迷戀這個女人,可他們從不敢上前搭話,只能這樣在角落默默注視着那個紫色身影的一舉一動。
「王都什麼時候太平過?」
妮妮蘿身子輕輕搖晃着,縴手放在唇邊輕架着笑道。
中年男人搖搖頭道:「你知道我說的不是這個意思。」
「呵呵——」妮妮蘿輕笑出聲道:「那你說的是什麼意思。」
「駐守王都的銀翼軍團與飛羽軍團之間的不正常調動正常嗎?」中年男人平靜道。
妮妮蘿睜大着嫵媚的眼睛,似有驚訝,道:「看來你弟弟帶給你了什麼不錯的消息。」
「是的。」中年男人點點頭,道:「軍官們似乎得到了什麼消息,兩隻軍隊也變得蠢蠢欲動起來。」
「王都那兩隻獅子終於要掐了起來了?」妮妮蘿側頭輕聲問道。
「有可能,但不一定。」中年男人道。
「看來發生了什麼我們不知道的事情。」
纖長細指在小巧鼻尖來回聳動着,妮妮蘿微眯起眼睛,一會兒,她道:「不過這個時候別忘記上面的老獅子還活着。」
「老獅子?」中年男人嗤笑道:「我想那只是一條老病狗。」
妮妮蘿微笑看着中年男人搖頭反嘲道:「至少那是我見過最有能耐的老狗。」
中年男人沉默一會後,道:「只是不知道這次他還能不能拴住那兩隻獅子。」
「這點不用你擔心了,他栓了十多年,恐怕比誰都有經驗。」妮妮蘿笑道。「但不明白最後那隻老狗會選擇誰。」
中年男人聽後譏笑道:「他不會選擇任何人,他只相信自己。」
「這一點上你知道的的確很多。」妮妮蘿輕拍着手掌道。
「不多,不少。」中年男人平淡道。「對待權欲他比任何人都要重視,即使他今天會死,他也會死在那個座位上。」
「這是每個人內心追求的不同信念而已。」妮妮蘿忽發感慨道。「我們和他其實並沒有什麼區別。」
中年男人沒有否認,沒有承認。
「這一次對你有幫助嗎?」妮妮蘿舉起吧枱上的酒隨意道。
「不知道。」中年男人乾脆道:「但該做的都做了,一切只看最後結果的好壞。」
「看來每個機會你都從未放過。」妮妮蘿道。
「因為我害怕錯過。」中年男人停下手中擦拭的酒瓶道:「所以每個機會我都會抓緊。」
「但願這是最後一次。」妮妮蘿仰頭喝盡杯中酒,眼神仿佛有些迷離道:「就是不知道我能否在離開之前看得見。」
「未來什麼都有可能發生。」中年男人搖着頭,似答非所問。
「希望不要影響到我的事情。」妮妮蘿輕笑道。
「這要看你的運氣。」
「我的運氣一向不差。」
妮妮蘿搖晃着身子發出得意的笑聲,引起紛紛注目。
「最近你要小心一個人,不,更準確來說是兩個人。」中年男人忽然正經道。
「發生了什麼事情嗎?」妮妮蘿眉間輕皺,露出不解看向中年男人道。
「看來酒精讓你最近的警惕也下降了。」中年男人搖頭道。
妮妮蘿聽後,神色變得冷峻,似在認真思索,片刻後,她道:「好像並沒有什麼事情。」
「知道喬亞嗎?」中年男人嘆道。
「你想說莉薇身上有問題?」妮妮蘿突然警醒道。
「看來你的反應還沒有遲鈍。」中年男人點點頭道:「不過認真來說問題是在喬亞身上。」
「想必你獲得了我所不知道的情報。」妮妮蘿道。
「畢竟我們之間存在利益關係。」中年男人道:「而我的這份情報獲得渠道有些意外,我以為你知道,原來你不知道。」
「怎麼回事?」妮妮蘿沒空兜圈子直言問道。
「喬亞這些天其實並沒有離開王都,他去見了一個人。」中年男人平靜道。
「是誰?」
「阿萊克。」
情報出乎意外,妮妮蘿條件反應下伸手摸向了大腿處的那把鋒利。
「不用緊張。」看見妮妮蘿的模樣,中年男人搖搖頭道:「想來你的計劃還沒有被發現,但你那位幫手很可能泄露了。」
事情還沒到危險的地步。
妮妮蘿長舒口氣,眼神微眯泛出寒光道:「所有事情的來龍去脈請詳細告訴我。」
「情報來源不提,而我現在知道的是,喬亞和阿萊克的關係不一般,或許擔心他的身份被直接發現,所以貌似他被安排成了間接觀察你的棋子。」中年男人緩緩道。
「通過莉薇?」妮妮蘿迅速反應道。
中年男人點點頭,繼續道:「我想你也知道莉薇藏不住秘密的毛病,像她這樣單純的小女孩一旦陷入感情的旋渦當中很容易無法自拔,對於自己的戀人更會坦露出許多他想要的內容。」
「可是——」妮妮蘿似乎察覺到什麼問題道。
「你在想,她既然是個藏不住秘密的人,很可能會透露出多多少少的問題來吧?」中年男人打斷道:「但你要清楚,年輕人的感情是我們無法想像的,很可能她已經按照喬亞的吩咐努力改正了在你們之間說出秘密的毛病。」
妮妮蘿神情凝重,腦海里思緒千轉,這樣的事情發生得莫名其妙,讓人防不勝防。
還真是狡猾謹慎的一個人。
妮妮蘿冷笑一聲,似乎有了什麼決策。
「我想需要驗證一下。」妮妮蘿冷靜道。
「別太衝動。」中年男人提醒道。
「我是那種人?」妮妮蘿嘴角一勾,道:「我只會讓那個自以為是的獵物一點點放鬆流干他的血!」
「想來你已經有了辦法。」中年男人道。
「當然。」妮妮蘿面容綻放嫵媚道:「我不介意這樣有趣的意外調料一下我的生活。」
「不過,這次謝謝你了。」
「談謝不言早,你也會有回報我的時候。」中年男人道。
「呵呵——」妮妮蘿站起身,道:「我應該走了。」
「角落的那兩個人觀察你很久了。」中年男人有些言不達意道。
「他們?」
妮妮蘿眼睛瞟向酒館角落時常偷偷窺視地那兩個模糊的人影,輕笑道:「斯雷特爾,這個世界從不缺少懦弱的可憐蟲,他們只會心中默默地勾畫自己的美好,實際上他們卻總是無動於衷,這樣連勇氣也失去的人,你認為他們有何資格讓我多看一眼?」
「你傷害了兩個可憐人。」中年男人無謂道。
「我只是在說一個現實。」妮妮蘿笑容滿面道。
當妮妮蘿離開酒館的大門,角落的那兩個人影站起身準備離開。
佳人已去,何必長留。
每年臨近春夏交際,王立中央學院都會舉辦一場盛大的周年祭典,數百年的傳統已經讓學院裏的人們遺忘祭典最初的目的。
仿佛這已經成為一場學院生們難得的歡暢放縱。
在學院裏某個偏遠隱秘的屋裏,有這麼一群人圍成了圈子。
有人在外警戒,有人安靜無言,有人竊竊私語。
「我已經得到了消息,那天王國多數重要大臣都會參加周年祭的開場儀式。」有人說道。
「那麼國王會來麼?」有人問道。
「不清楚,聽我父親說國王再次病倒,可能不會出席這次祭典。」有人答道。
「如果沒有國王在場的話,那麼我們的行動目的很可能會大打折扣。」有人不滿道。
「我想不會,王國里可以沒有國王,但是不能沒有處理行政的大臣,何況是如此之多的重要大臣。」有人冷靜分析道。
「那天的安排準備得如何?」有人發問。
「沒問題,大家都已經下了決心,該做的事情全部已經完成了,只等那天的來臨。」有人興奮道。
「如果失敗了怎麼辦?」有人忽然擔憂道。
「不要說這些影響士氣的話!我們一定會成功的,就算失敗又如何?他們能拿我們怎麼樣?」有人狂熱道。
「沒錯!他們絕對沒有那樣的膽子,就算國王也沒有!」有人附和道。
「這個國家生病了,而我們就是治療這個國家的唯一希望,此番行動,不論成敗,我們都將宣告出共同的心聲,喚醒每一個沉浸安逸的人們,如果他們不醒,我們會用鮮血利刃將前方的光榮道路劈斬而出!」
忽然冒出的煽動感染了周圍的人,他們齊聲震吼,狂熱喧囂。
他們仿佛失去了理智,他們的扭曲面孔讓人感到恐懼。
亞維斯因為興奮激動地面頰漲紅,拳頭緊握舉起,這一刻,他忘記了很多人,很多事,心中只有那狂熱追求的信念。
他沒有想過後果,在他心裏認為男人就應該如此,人世瘋狂走一遭才堪堪對得起自己。
在他看不見的未來已經是個越來越黑暗的旋渦不斷將他拉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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