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說說笑笑的時候,此時心裏最不是滋味的,要數坐在一旁強顏歡笑的郝冬梅了,剛才周志剛和葉晨在說到母親來周家探望的這個話題時,不論是臉上的表情和語氣都充滿了調侃的味道,一是因為父母當年在這個問題上已經結結實實的傷了周家人的心,二是周家人已經不大在意那層所謂的階級壁壘了。道友閣 www.daoyouge.com
三個子女中, 除了周蓉這個閨女混的次一點,是吉春大學的教授,剩下的兩位公子哥,一個是南方某市的市長,一個是北大zg經濟研究中心創始人加常務主任,江遼省作協的主席。
姑且不論老三葉晨個人積累的財富, 就論社會地位,這兩位周家子弟也都已經做到了同齡人不可企及的高度。最關鍵的是他們周家從沒因為自己家的事情, 跟郝家張過一次嘴, 當初父親活着的時候,還擔心自己丈夫周秉義的那些窮親戚會打他權利的主意,如今看來這個想法是多麼的可笑。
而且周志剛一家現在已經形成了一個傳統,雖說在北京的四合院兒住着,可是每年春節的時候,都會全家老少都回到光字片兒的小二樓共度除夕,除了有照顧郝冬梅方便探望母親的原因,還因為他們把這裏看成了是他們周家的根,畢竟這是他們的第二故鄉,自打當年闖關東過來,就住在這條胡同,他們一家從沒因為這裏髒亂差就嫌棄過這裏。
反觀自己家,從小時候跟隨父母到這裏任職之後,郝冬梅還從沒跟着他們二老回過老家, 一家人幾乎都把曾經的老家拋在了腦後,雖說是因為父母當年參加gm的緣故,但是在郝冬梅的眼裏,不論是已故的父親, 還是現在獨居在大院兒的母親金月姬,都把當初的初衷給遺忘了。
郝冬梅有無數次,在路過曲秀貞和馬守常家裏的時候,看着屋內葉晨和一眾夥伴跟老兩口把酒言歡的時候,她的心裏都充滿了羨慕嫉妒的情緒,她多想自己的家裏也能這樣有些煙火氣,而不是跟個冰窖似的,讓人望而卻步。
吃完了年夜飯,周秉義和郝冬梅就回了大院兒,一路上郝冬梅都不大開心,周秉義自然是明白過來怎麼回事兒,在她身邊說道:
「冬梅,不用太在意我爸和我弟今天在家說的話,他們就是開個玩笑而已,一家人在一起的時候,如果說話還是死規矩一樣,那可就太尷尬了, 你說是不是?至於咱媽那邊, 她過來探望也好,因故爽約也罷,都不要緊,這麼多年就是這麼過來的,我們都已經習慣了。」
周秉義不安慰還好,一安慰自己,郝冬梅感覺心裏更不是個滋味了,一句「我們都已經習慣了」,臊的郝冬梅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因為父母的盛氣凌人,帶給自己公公婆婆多大的無奈啊,他們一家都習慣了郝家的態度了,從十多年前的那次變故之後,再沒人提起過這茬來。
郝冬梅對周秉義展露了一個勉強的笑容,然後說道:
「我沒事兒,你不用安慰我,這麼多年下來,是我們家沒有做到,至今都沒讓父母見上一面。」
周秉義輕嘆一聲,拍了拍郝冬梅的後背,兩人進了大院兒,回了家。
到家之後,周秉義跟自己的岳母打過招呼之後,就直接上樓休息去了,郝冬梅卻沒有上去,抬頭朝着樓上自己和周秉義的房間望去,在聽到關門聲之後,郝冬梅來到了母親金月姬的身邊坐下,然後開口問道:
「媽,初八到周家串門兒的事情定好了沒有?不會再出現什麼紕漏了吧?」
正在翻報紙的金月姬聽到女兒的問話,眉頭不由微微的一皺,因為她從女兒的語氣中聽出了焦躁的情緒,金月姬乾咳了兩聲,然後慢條斯理的問道:
「怎麼?周家有人說什麼難聽的話了?」
「呵呵!」郝冬梅嘴角泛起了一絲嘲諷的微笑,開口說道:
「媽您覺着一直還在那兒端着,堅持你所謂的門戶之見有意思嗎?您覺着周家能求到您什麼?換句話講,您覺着自己有什麼值得人家惦記的?」
金月姬腮幫的肌肉抽搐了兩下,看了眼郝冬梅,然後做了個深呼吸,平復了一下自己的情緒,笑了笑然後說道:
「你這是憋了一肚子的怨氣吧?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有什麼苦水盡情的往外倒倒吧,自打你和秉義去了南方,咱們娘倆這些年也沒怎麼好好說說話了!」
金月姬說完,端起了茶几上的茶壺,給郝冬梅倒了杯茶,然後不緊不慢的示意她繼續說下去。不得不說金月姬是個語言的高手,這麼多年的職場智慧不是白給的,先是讓女兒倒苦水,然後再暗暗敲打女兒,你和周秉義去南方定居這麼多年,都是我一個人孤寡的住在這裏。
郝冬梅到底是在金月姬和郝金龍身邊長大的,直接就聽出了母親的弦外之音,她也不說話,就這麼靜靜的坐在那裏,淚珠順着眼眶噼里啪啦的往下流。母女倆這麼多年的相處,郝冬梅深知自己在母親面前的短處,指望用語言拿捏老太太純屬痴心妄想,但是她也有自己的辦法,那就是用眼淚和沉默攻勢讓老太太卸下提防。
金月姬看着自家閨女一臉委屈和無奈的表情,有種啼笑皆非的感覺,你跟個炮仗似的,回到家就對着我開炸,結果你反倒是委屈了,那我的無奈對誰說去?不過到底還是不能跟自己女兒一樣,金月姬拽了兩張紙巾遞給郝冬梅,然後沒好氣的說道:
「我怎麼就生了你這麼個賴皮鬼?成天就知道跟我來章程,說說吧,今天在周家到底發生了什麼,讓你情緒這麼起伏?」
郝冬梅知道這是母親變相的認輸了,這才擦乾了眼淚,然後把今天周家發生的事情跟母親一五一十的學了,包括丈夫跟小叔子葉晨的談話也都一字不落的學了一遍。然後說道:
「媽,我和秉義結婚已經這麼多年了,你都沒說跟周家有過來往,周蓉和秉昆嘴上不說什麼,我也能感覺到他們對我的疏離,眼瞅着兩邊的老人歲數都越來越大了,一直這麼別彆扭扭的真的讓我感覺到很為難,我不是故意跟你耍脾氣的!」
說完郝冬梅靠在了金月姬的身上撒嬌,金月姬用手捋着女兒的頭髮,臉上的表情卻有些耐人尋味,因為她感覺自己的女婿跟他弟弟這是故意給自己使了個陽謀,當着自己閨女的面做出這番舉動,自己還不得不按照他們設定好的方向走下去,這就很有意思了。
首先周秉義在告知家人,自己要在大年初八的時候前去探望的消息,葉晨的回答是他不會去刻意的打掃光字片兒的環境,讓她看到原生態的光字片兒是個什麼樣,這是在對自己變相的提出訴求。
而將欲取之,必先與之,周家兄弟無疑是懂得這個道理的,所以周秉義的問話所引出的回答正是他們能夠付出的東西,秉義的弟弟那裏有着充足的資金。
吉春的國營企業都在面臨改制的問題,大量的剩餘勞動力問題得不到緩解,這時候如果能夠引來資金到吉春投資,必將有效的緩解這個讓無數人頭疼的問題。這是周家兩兄弟給自己下的餌料,如果這個問題能讓自己穿針引線的給解決了,那必將會在自己的履歷上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哪怕是自己現在已經退了休。
而能在自己的政治資源上得到最大實惠的,無疑會是自己的這位好女婿,這樣算下來,這兩兄弟的算盤實在是打的太響了,自己看着是賺了,可他們倆永遠都不虧。金月姬越琢磨越感覺到有意思,以她對女婿周秉義的了解,這番籌謀絕不會是他的手筆,只會是出自他的弟弟,這小子其奸似鬼啊!
金月姬拍了拍郝冬梅的後背,然後說道:
「放心吧,這次我會準時赴約的,我的這位親家了不起啊,培養子女的手段實在是厲害,三個孩子一個賽一個的出息!」
「真的!太好了!」郝冬梅聽到母親的允諾和對自己公公的肯定,直接坐起身來,抱着金月姬對着她臉頰就親了一口,她沒聽出母親的一語雙關來。
看着女兒歡天喜地的上了樓,金月姬笑了笑,丈夫去世以後,自己唯一的心結就是女兒了,通過上次和葉晨的談話,金月姬能夠感受到自己在周家有多不招人待見,這也是她這次主動緩解兩家關係的根本原因。
自己已經這麼大歲數了,本身就沒幾年好活了,可女兒今後的道路還很漫長,為了女兒能和婆家相處的融洽,自己適當的做出些妥協又有什麼關係呢?
更何況自己也不是一無所獲,通過這件事情,可以讓自己的履歷更好看一點,對於女婿必要的時候幫襯一把,讓他的事業更上一層樓,到時候自己也算是對閨女有個交代了。
大年初四的時候,葉晨帶着鄭娟前去拜訪了曲秀貞和馬守常兩口子,曲秀貞見了葉晨,臉上樂開了花,因為哪怕是自己的大兒子都沒做到這個份上,常年看不到個人影,他們家已經好久都沒一起兒孫滿堂的吃過一頓團圓飯了。反倒是葉晨,每年過年回到吉春的時候,都會帶着鄭娟前來看望。
葉晨和曲秀貞,馬守常兩口子在那裏喝着茶閒話着家常,葉晨突然開口說道:
「馬叔,曲老太太,我這裏有件事情恐怕要請你們幫忙!」
老兩口對視了一眼,因為認識的這些年,葉晨很少為自己的事情跟他們倆張口,都是幫着別人張羅,上次求到他們,還是當初幫忙協調肖國慶和孫趕超的工作關係,把他們倆調到車隊去學習駕駛技術,這一晃都快十年了。馬守常說道:
「你小子有事儘管說,咱們爺倆還有什麼可客氣的?」
葉晨看着老兩口笑了笑,然後說道:
「是這樣的,你們都知道我出生在光字片兒,那是個什麼地方大家都清楚,是吉春出了名的髒亂差,以前大家還覺不出來怎麼樣,可是這兩年隨着城市的高速發展,吉春已經起了很大的變化,街邊的高樓林立,唯獨光字片兒還是跟我小時候一個德性,沒有任何的變化,成了吉春市的一塊癬疥!
我們那一代的時候,光字片兒也就一千多戶,房子雖然說緊吧點兒,大家擠擠總還能住的下,可是隨着我們這一代娶妻生子,光字片兒的人口這些年來足足翻了一倍,你們都知道孫趕超吧,當初他家十二口人擠在不足十平米的房子裏,三代共處一室,讓人簡直無法想像。」
聽到葉晨這麼說,老兩口的臉色有些沉重,曲秀貞知道葉晨不是無的放矢之人,於是便開口說道:
「你既然是跟我們提起這茬來,想必心中已經有了想法,跟我們說說看吧,看看我們能幫上什麼忙?」
葉晨笑了笑,把自己和大哥針對金月姬的佈局說了出來,然後說道:
「我希望你們老兩口能夠幫忙促成這次的棚戶區改造,為了防止有些人獅子大開口,對我提出其他過分的條件,我希望你們二老能夠進場幫忙把水攪混,讓她意識到我不是只有跟她合作一個選項。
到時候我會把搬遷後的光字片兒這塊地給買下來,投資建成一個倉儲物流園區,這樣一來,即可以解決吉春下崗職工再就業的生計問題,政府還能用我購置地皮的這筆錢還能推動棚戶區的改造,一舉兩得,您二老覺着怎麼樣?」
「這是好事兒啊,秉昆你小子不錯啊,知道反哺自己家鄉的百姓,這個忙我和老曲肯定會幫,我相信我倆還是有一定份量的,會讓某些人投鼠忌器的,畢竟誰的錢也不是大風颳來的。」馬守常聽懂了葉晨的言外之意,一口答應了下來。
葉晨順着窗外看到吃完飯正在院子裏遛彎兒的金月姬,淡淡笑了笑,然後跟馬守常老兩口告辭,朝着外面走去。出來的時候,正好和金月姬打了個照面兒,禮貌的跟她問了個好,然後起身離開。
金月姬看着離開的葉晨臉上耐人尋味的笑容,隨即朝着馬守常和曲秀貞的住處看了一眼,她自然明白葉晨挑這個時機跟她打招呼是什麼意思,心眼兒全讓這小子長了。
初八的時候,金月姬隨同女兒前來周家拜訪,對於說話之道頗有研究的金月姬自然是知道怎麼和人相處才能化解別人心中多年的意難平,幾句簡單的交談,就讓周父周母放下了當初的芥蒂,三個老人坐在那裏有說有笑的,只聽金月姬說道:
「親家,不得不說你教導孩子是真的有一套,三個孩子都繼承了你和親家母的優秀,全都成了棟樑之材,一個賽一個的優秀!」
為人父母的,沒誰不希望聽到別人對自己孩子的褒獎,周志剛兩口子自然也不例外,正所謂花花轎子人抬人,周志剛也笑着說道:
「冬梅這孩子也算是我們看着長大的,那時候你和你們家老郝不在吉春,她成天跟我兒子和閨女在一塊兒玩,這也是個好孩子,說話辦事都很有教養,一看就能看出你和你家老郝對她的悉心栽培!」
寒暄了一陣過後,金月姬說道:
「親家,我有些事情想跟你家老三談談,不知道方便嗎?」
周志剛聽了金月姬的話就是一愣,當初郝金龍去四合院拜訪的時候,就是這樣,沒想到歷史居然再一次的重演,這讓周志剛的心裏很感慨,一次看不出怎麼回事兒情有可原,兩次再看不出來那自己可就成了個大傻子了,自己這是借了兒子的光啊。
周志剛笑了笑,然後說道:
「你們聊,我和老伴兒出去溜溜彎兒!」說罷周志剛拉着老伴兒李素華離開了,把空間留給了自己的兩個兒子和金月姬。
金月姬看了看坐在自己身側的周秉義和葉晨,然後似笑非笑的說道:
「秉昆啊,你和秉義繞了這麼大的一個圈,應該是有話要對我說吧?來,跟我說說你的想法吧?」
葉晨也不是第一次和金月姬打交道了,自然也不會拘謹,抱着茶杯喝了口茶,然後說道:
「我這兩年在外面發了點小財,所以想要回饋一下家鄉的父老,順帶着幫忙解決一下吉春剩餘勞動力過勝的問題,我打算投資一個億在吉春建成一個大型的倉儲物流中心,輻射到全國各地,到時候勢必會招收大量的用工,地點我就選在光字片兒了,至於我買地皮的錢,政府部門可以拿來開發新的樓盤用以安置光字片兒的老百姓,不知道您覺着我這個想法靠譜嗎?」
金月姬用手指敲打着膝蓋,沉默了一會兒,然後說道:
「我也就不廢話了,我雖然已經退了休了,但是說話還是有一定的能量的,光字片兒一直是我家老郝活着時候的一塊心病,所以我會積極的促成這件事的。另外我要對你說一句,秉昆啊,你還是看輕我了,有些話咱倆之間都清楚怎麼回事兒,我就不細解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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