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真要形容眼下發生的事,那麼只能用滲透兩個字來形容。
這是一種全方位的滲透,某種程度,已經不再需要秦少游去下達什麼王令,也不需要刻意去佈置什麼,一場滲透便已悄然無聲的開始。
相比於地主,那些新晉的財閥們,顯然更加主動,地主是靠着老天爺賞飯吃,而對於財閥們來說,任何一個買賣,都必須隨時抓住機會,因為機會只是稍縱即逝,稍稍的猶豫,都可能錯過最好的時機。
就如最近的牙刷粉這個很小眾的行業,這個新興的行業其實利潤並不算出眾,原有的兩大商行一個叫同慈,一個叫萬利,原本同慈牙行因為佔了先機,所以佔據了關東絕大多數的市場,乃是關東牙行的翹楚,至於萬利牙行,可就差的遠了,在關東處處被同慈打壓,幾乎瀕臨倒閉。可是後來神策府奪取了衛州五鎮之後,當時的衛州五鎮百廢待舉,五軍府和是剛剛興建,同慈牙行還端着架子,可是這時候的萬利牙行卻是瞅准了時機,大舉開拓五鎮市場,又因為五鎮的人本就沒有用牙粉的習慣,而且絕大多數人生活困頓,卻未必買得起牙粉,萬利商行便藉機推出了廉價的牙粉,以低廉的價格在五鎮各州各縣兜售,很快,便佔住了市場,一個原先一年都沒有五百貫盈利的小牙行,一下子便飛速擴張起來,乃至於這兩年,又因為開拓了襄陽附近的市場,一年的盈利,已經超過了上萬貫,在牙粉這一行,完全與原先的行業龍頭同慈分庭抗禮。
至此之後,同慈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也不得不開始推出價格低廉的牙粉傾銷五軍府轄下的市場,不斷的在各州各縣與萬利牙行競爭,雙方廝殺的你死我活,而現在……一個全新的市場擺在了他們的面前。
二十五鎮,兩百州,人口數百上千萬戶,這是什麼概念?
假若任何一個行業。還以為自己已經佔據了關東的龍頭而沾沾自喜,又或者,還不肯放下身段,想要遲一些再開發那些chu女地,甚至傲慢的認為,現在新近兼併的二十五鎮眼下絕大多數人都沒有消費能力。一年的盈餘可能不及洛陽城市場的一半,現在對這些市場的耕耘,前期只會虧本,所以沒有必要。
那麼……這個商行,就等着被後來者追上,和同慈一樣,被人狠狠踩在腳下。等到他們醒悟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這時候,洛陽城裏各種時新的商業理論早已大行其道,其中幾乎所有商賈們的共識就是。市場必須搶佔先機,慢人一步,則滿盤皆輸,即便現在你在行業中有多大的優勢,而一旦讓你的對手鑽了空子,真箇行業就可能被顛覆。而搶佔先機,固然暫時要源源不斷的投入。幾年之內,甚或於十年之內也收不回成本,可是一旦市場養成。那麼將來得到的好處將是現在投入的十倍百倍。
先機……
商賈們之所以瘋狂,為的就是如此。他們固然知道,現在開始大量的派出人員,前去那些『不毛之地』的州縣完全是虧本買賣,也知道,在那些新依附的州縣設立貨棧,招募人手進行推廣,幾乎等同於把錢撒進了水裏,只是白白的養活人工。更加知道,一些如揚州、益州這樣的大邑建設工坊,即便生產出貨物,暫時也可能滯銷。
可是他們依然不惜金錢,大的商行,甚至已經準備好了數十萬貫,專門開始針對性的投入,一些小本經營者,甚至已經東拼西湊,決心孤注一擲,向那些『不毛之地』進軍。
資本市場已經形成,所以對於秦少游來說,神策府的投入,也不過是一些工程上的建設而已,至於其他的,已經不需理會了。這些民間自發投入的資金,將會是天文數字,何止是數億貫這樣簡單,甚至可能是十億,百億之多。
這些數字,足以讓人咋舌,也足夠迅速的將那些州縣,在數年之內,產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大量的投資,就意味着他們需要在本地僱傭大量的人手,就意味着大量的貨棧、工坊、橋樑需要興建,意味着百業興旺。
這種狂熱的氣氛,連神策府都遇到了感染,神策府下轄的一些重要工坊,尤其是茶葉作坊,已經做好前去泉州、益州等地開設工坊的準備了。茶葉買賣,一直都是神策府收入的大頭,單這一項,已經讓神策府一年的收入增加七八千萬貫之多,這當然也得益於這幾年來的擴張,因為擴張,因為更多人被僱傭,因為更多人已經擺脫了貧困,所以茶葉已經不再是大戶人家的專享,也已經走入了尋常的百姓家,而消費者的人群,從原先的數萬人,變成了如今數百萬,若是加上其他諸國的購買,甚至高達千萬人之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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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到了一個冬天,今年的冬天暖和了一些,不過洛陽的熱情顯然還沒有散去,最近的報刊里,幾乎到處都傳揚着商行們大舉東進、南進、西進的消息,派駐到各州縣的官吏,已經開始上任,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這本是恆古不變的道理,秦少游若只是強力的派駐官員,用軍隊去彈壓地方,可是一個靠着土地來維繫着經濟的州縣,州縣的官員即便有再先進的思維,修橋鋪路,深入治理,往往都會起到反效果,因為……過多的碼頭和道路,人家壓根就不需要,尋常的農戶,根本就沒有出遠門的概念,地方豪強的盈餘,更願意用地窖和穀倉儲存起來,也不需要去販賣和運輸,既然大家是自給自足,你這四處籌措的橋樑和道路,根本就派不上用場,只會造成地方官府的入不敷出,至於深入治理,那就更加是笑話了,某個亭里,絕大多數的土地都是某家豪強的,其他的農戶,不是他家的家奴就是佃戶,只有零星一些所謂的自耕農,而且幾乎沒有任何的力量,絕大多數,也都是仰仗着豪強吃口飯,在這個時候,官府任命的亭長和鄉吏拿什麼去治理?這兒哪裏輪得到你亭長說了算,即便是縣裏、州里的公文,到了這個地方,沒有豪強點頭,可能推行的下去嗎?
本質上,若是不將這個結構打散,任何先進的理念和生活方式都不可能滲透進去,即便這兒的地方官吏,擁有再多的才幹也無法扭轉。可是現在不同了,五軍府的法令開始打擊豪強,地方的官府直接對這些豪強進行彈壓。
若只是這一個手段,顯然也是沒有任何意義的,若是如此,那麼即便你宣佈解放奴婢,鼓勵農戶自耕,那也不過是個笑話,這就如王莽新政一樣,法令固然好,結果解放的奴婢固然不再是奴隸了,結果一出來,卻發現自己竟是沒有立錐之地,也沒有任何生存下來的能力和資本,這個世界,除了豪強之外,居然沒有人僱傭自己,於是他們的處境,反而比從前做奴隸時更加悲慘,這些人自然而然也就成了流民,反而成了推翻官府的主力軍。
所以打壓豪強的同時,那數以十億、百億的資本卻起到了極強的效果,各州各縣都有商行開始陸續進駐,商行進來,就要在本地僱工,如此一來,許多人就有了生計,而被打壓的豪強想要反抗,一方面他們根本無法對付更加強勢的官府,另外一方面,商賈們固然強龍不壓地頭蛇,卻是隔三差五挖他們的牆角,在法律制度上得不到保障的同時,又飽受那些如狼似虎的商賈們的競爭,你僱傭的佃戶,一月能給他什麼待遇,勉強能讓他吃飽飯就不錯,可是那些商行的僱工條件卻優渥的多,不但提供住宿和吃喝,月底還能給你一點薪水,於是大量的農戶逃亡,土地無法耕種,就意味着地價暴跌,莊園的經濟無法維持,豪強們只好買了祖產,而這時候,一些佃農不甘心於給人僱工,便低價買地,開始自耕。
秦少游對於這些報道,已經失去了興趣,幾乎每一個報刊里,報道的都是哪家商行進了哪裏,哪個州縣鬧出了豪強們的民變,旋即有被彈壓下去,偶爾,還會有一些悲慘的故事,無非是一些原先的大族,因為走投無路,索性投水自盡的事。
這就是陣痛啊,任何一個官府,本質上都必須得有它的階級立場,它依仗的是誰,那麼不可避免,就要打擊到誰,這個世上,哪裏有左右逢源的好事,有人笑就得有人哭,本質上,神策府和五軍府進行的從來都不是光輝的事業。
秦少游的心思,已經沒有放在這上頭了。
到了如今,也該去函谷關了。
他抵達函谷關的時候,已到了冬至,不過天氣還算暖和,雖然這時候,魏軍已經準備了一些禦寒的衣物,打算接濟函谷關內的『敵人』,不過眼下,卻因為還沒有正式進入寒冬,所以有所擱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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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睡晚了,抱歉。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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