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余夫人面上笑意未減半分,平靜道,「日後你便有一個妹妹了,很高興吧?另外你與吏部尚書家嫡女的親事,應該提上日程了,如此,咱們家便有兩樁喜事。」
余夫人不動聲色握住春盛的手,慈祥地笑笑:「第一件喜事,我有了個稱心乖巧的義女。第二件事,余曄即將和吏部尚書嫡女訂婚,我有了未來兒媳。春盛,你也有了未來嫂子,想必你也高興吧?」
「……」滿堂靜寂,落針可聞。
蘇南枝用茶盞慢條斯理地撇去水沫,心中已有一番考量:
余夫人是個綿里藏針的厲害角色,說話滴水不漏,她看不上春盛做兒媳,看似溫聲和氣,但一來便用了最狠的一招,笑着收春盛作為義女,直接截斷余曄上門議親的可能性。
隨後,余夫人再喜笑顏顏地講,余曄要與吏部尚書嫡女訂婚,簡單一句話,便能狠狠傷害春盛,斷了她嫁給余曄的念想。
春盛臉上逐漸失去血色,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她從小寄住在舅舅家長大,便一直不敢頂撞長輩,故而,面對余夫人,她不太敢忤逆。
蘇南枝怎麼會讓她家小春盛受欺負呢?
她一直沒開口,是在給余曄機會,在等最該保護春盛的未來夫君挺身而出,維護春盛。
見在場沒人說話,余夫人撫了撫清透瑩潤的手鐲,悠閒恣意地扶了下髮髻,與余老爺相視一眼,像是通氣似的。
余老爺用老學究似的語氣,明里暗諷道:「我們余家啊,好歹也是京城官宦世家,並非什麼樣的出身,都能做兒媳的——」
「哐當!」一聲驚響!
蘇南枝不悅地將茶盞按在邊几上,同樣綿里藏針地笑道:「余夫人要收春盛做女兒,還得問我父親答不答應。畢竟,春盛是我蘇家人,她吶,是我父親的義女。」
「南枝郡主……」余夫人被那哐當一聲,驚的輕輕捂住胸口。
方才滿堂靜寂,她以為蘇家不會護春盛,才敢與余老爺對視,出言暗諷春盛。
蘇南枝勾起唇角,眼裏浮過銳利:「春盛是我蘇家人!蘇家人做事風格是團結護短,若有意誰明里暗裏諷刺蘇家人,蘇家是不會答應的。」
「至於你們家余將軍要娶誰,我們蘇家不關心。」蘇南澈急性子脾氣爆,有些火大道,「送客!」
蘇家兩次被陷害,兩次,蕭睦對蘇正抱有愧疚之心,賞賜了蘇家許多東西,蘇正門生遍佈天下,加之,蘇南轅和蘇南澈都是正三品,是有底氣懟余家的。
蘇南枝唇角笑意更甚。
江源也冷下臉,做出一個「請」的手勢:「余夫人,余老爺。」
余曄也一直憋着火氣,忽然講道:「娘,我出門前同你說的,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要娶春盛為妻,不是讓你收做義女!」
「讓我進去!」「你們攔着我作甚!?老子要進去找春盛!」
正堂外忽然傳來一陣激烈的爭吵聲,打斷了余曄母子的對話。
「老子是他舅舅,春盛這死丫頭消失了整整兩年,偌大的蘇府,難不成還要阻止親人相見不成?!」
「都來看看啊!蘇府綁架了春盛!不讓舅舅舅媽見外甥女啊!」
四十多歲的男人瘦骨嶙峋,往帶上一躺,便要撒潑打滾!
這聲音……耳熟的讓春盛打了個寒戰。
當着未來婆母的面,她吸血鬼舅舅怎麼找來了……
那男人把刀架在脖子上,咬牙切齒道:「今日你們不讓我見春盛,我便死給你們看!」
鄒虎有些懵了,見過鬧事的,沒見過架在自己脖子上威脅的!
男人趁着他懵的時間衝進前堂!
春盛舅舅夏老三穿着縫補丁的麻衣,蓬頭垢面、不修邊幅,也不知多久沒洗臉了,眼角起着大顆眼屎,鼻子還有干鼻涕。
舅媽周紅則穿着棕色紅襖,臉上敷了層假白的厚胭脂,嘴唇塗的太紅,活像血盆大口,看着光鮮亮麗的春盛時,當即驚喜愣住,眼底划過算計,咂了咂舌道:
「天哪!我滴個乖乖!春盛你大變樣了,舅媽都快認不出你了!這完全不像當年賣唱的戲子,更不像當年在教坊司當歌姬的模樣!」
一口戲子,一口歌姬。
將春盛最不堪的過去掀出來,擺在未來婆家面前,令她顏面盡失!
余夫人與余老爺冷眼旁觀,目光里流露出幾分鄙夷。
余曄也有些怔住。因為他同父母撒謊,說春盛是尋常農家姑娘,身世乾淨,後來跟在蘇南枝身邊做事。
但……
夏老三夫婦一來,便將他的謊話全部戳破。
春盛窘迫,無地自容,臉上青一陣白一陣。
夏老三哼了聲,氣的挽起袖子,罵道:
「你這個死丫頭!兩年不回家!在外面鬼混什麼呢?老子辛辛苦苦把你養大,兩年不往家裏寄錢!不孝子!你想把我和你舅媽餓死嗎?!你表弟還等着娶媳婦呢!你也該孝順我們了!」
說到這裏,夏老三氣的揚起巴掌,朝春盛打過去:「跟老子回家!」
蘇南轅眼疾手快擋在春盛面前!
余曄剛要衝上去,卻被余夫人死死抓住手臂,她緊皺眉頭,搖了搖頭。
蘇南澈挽起袖子,露出肌理線優越的小臂,力量感十足,一把攥住夏老三的肩膀,有些拽地說道:「大哥,你是大理寺卿,我想問一下,如果有人擅闖私人府邸,隨意打人,若我報官,判幾年牢獄啊?」
「論輕重程度,判半年至五年不等。」蘇南澈面不改色地喝茶。
「哪裏來的刁民,想清楚了,要坐半年牢還是五年?」蘇南轅推開蠻橫的夏老三。
夏老三一屁股跌坐在地,狼狽不堪地站起身,不敢得罪蘇家,就將怒火灑在春盛頭上:「我管教自己的外甥女,還不行嗎?春盛你個小賤妮子!給我回去!不准你待在蘇府做事!」
春盛被蘇南轅霸氣地護在身後。
蘇南枝冷冷瞥了眼夏老三:「當初你將剛及笄的春盛賣入教坊司,貪走她每月的月錢,後來我贖走了春盛,如今她便是我蘇府的人。春盛已經被我父親認作義女,便與你再無瓜葛!」
「我不知道二位怎麼突然得知春盛住在蘇府,但可以查。」蘇南枝眼裏含着凌厲的笑,輕輕掃了眼余老爺夫婦,踱步在正堂中,緩緩道,「最好適可而止,否則,鬧得太過,大家都難堪。」
在蘇南枝極具穿透力的目光下,余夫人面色逐漸僵硬,笑容也不自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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