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老太太的上房回到蘇苑,萱娘看見凌嘉明正站在蘇苑門口徘徊。
「大哥可是在等我?」萱娘覺得有些意外。
凌嘉明有話應該去問他的母親,跑到萱娘這來是為啥?
「五妹,你,我。。。」凌嘉明看着萱娘,眼裏閃過一絲不解和委屈。
「大哥有話進來說吧。」萱娘看得出來,他想說的話不是一兩句能說清的。
凌嘉明跟着萱娘進了屋,萱娘並沒有像往常一樣進屋上炕,而是就坐在了廳堂。
沈尚儀看兩人神色不虞,吩咐春風上了茶,便領着丫鬟們出去了。
「說吧。」
「五妹,今天究竟是給我相親還是給七弟相親?」凌嘉明的語氣有些不善,像質問。
萱娘一聽這話,差點把口裏的茶水吐了出來。
「怎麼可能是七郎?」
雖然凌婕沒有明說,但是萱娘也看出來了,賀儷是打算送進宮的,況且姑表親的表兄妹也不適合成親,就算凌婕有這個想法,萱娘也得否決。剩下一個賀偲是庶出的,老太太怎麼可能會同意她嫁給七郎?
「那就是我了?可是,你前些日子不是已經跟我提了你表妹嗎?難道你們反悔了?」凌嘉明滿眼委屈地看着萱娘。
「你說什麼?我們反悔?不是你們不同意嗎?」
這下萱娘更是驚訝了。
「沒有啊,我跟我娘說,我願意娶殷姑娘為妻,殷姑娘文靜素雅,我覺得她的性子很適合我。」這下換凌嘉明瞪大了眼睛。
「可前些日子你娘明明跟我說,說什麼我救過你的命。雖然你不喜歡我表妹,但是為了報恩,你願意娶我表妹。還說什麼老太太發話了,我表妹終究是商戶女出身。將來你進了官場,這樣的嫡妻是要被人看不起的等等,所以我就歇了這心思,求皇上給我表妹另找了一戶人家,可巧今科的一等進士有一個家境貧寒尚未婚配的,才二十二歲,配我表妹正好,兩人連婚期都定了。」
萱娘一頓霹靂巴拉直接把凌嘉明砸蒙了。
殷姑娘已經訂親了?
還是他不同意?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不對。我明明跟我娘說,我喜歡殷姑娘的,我說相信五妹妹不會害我,准也是覺得我們合適才介紹給我的。」凌嘉明一邊搖頭一邊喃喃低語。
「這話,還是回去問你娘吧,我跟你娘提起這件事的時候,大姑太太正好也跟你娘提到賀家的八小姐,想必你娘還是覺得國公府的身份才配得上你吧。」
萱娘從凌嘉明的話里聽出了是石氏不同意這門親事,可她又不想得罪萱娘,便假借凌嘉明的意願推脫了這門親事。
凌嘉明不笨。心念一轉,也便明白了個中緣由。
當日石氏問他這兩戶人家相中了誰的時候,他說是殷家。雖然只見過阿憶幾次,但是他喜歡阿憶的溫婉柔媚,素雅恬靜,可凌遠霏和石氏都有所顧慮,不想得罪凌婕,再說,石氏和凌遠霏也的確不太願意自己的兒子娶一個商戶之女,除非是做妾。
於是,凌嘉明找了一個說服父母的藉口。說不為別的,就為凌萱對他的救命之恩。他也該報答凌萱。
他以為父母聽進去了。
是他錯了,是他高估了凌萱在他父母心裏的地位。也高估了他自己在他父母心裏的位置,看來,在父母的眼裏,門當戶對還是比兒子自己的心意來得重要的多。
凌嘉明失望地起身,剛走兩步,忽又轉身,對萱娘悽然一笑,問:「五妹,既然大哥讓你如此失望了,你為何還對大哥一如既往地這麼關照?」
「我只做我該做的,我做這些,並沒有需要你回報。」
今天凌嘉明把話說明白了,那就證明萱娘沒有看錯凌嘉明,可她卻看錯了石氏,這可真是,真是,萱娘不知該說什麼好了。
可凌嘉明卻不這麼想,如果萱娘的表現更自私些,更正常些,那麼萱娘就應該找上門去把凌嘉明大罵一頓,罵凌嘉明不識好歹,這樣的話,凌嘉明也就清楚這中間的誤會,肯定又會是另一個結局。
可是他怎麼能忍心去責怪妹妹的善良大方?
要怪只能是怪自己的母親,可母親也是為他好的。
只能是說他沒有這福氣。
這麼好的機會居然沒有把握住。
可巧這時,石氏火急火燎地進來了,剛進院子,隔着珠簾,她看見了凌嘉明站在堂屋中間,往日挺直的脊樑,這會卻似有些站不住,彎腰扶着圈椅,似在向凌萱低頭。
石氏的眼圈一下便紅了。
凌嘉明這時也隔着珠簾看到了門外的石氏,落日的餘暉給石氏塗上了一層柔和的金光,往日和順的面龐此刻似乎顯得有些焦躁和不安。
凌嘉明自嘲地笑了笑。
他的到來打亂了母親的計劃。
母親也是一個可憐的母親,這二十多年在侯府的夾縫中生存,只怕也沒過幾天舒心的日子,好容易輪到萱娘當家,老太太也對二房重視起來了,可偏偏這個時候又得罪了萱娘,母親也是惴惴不安的吧?
要不然,也不會這麼慌慌張張地趕了過來。
想到這,凌嘉明對自己的母親也恨不起來了。
「五妹,我娘也是一個可憐的人。」凌嘉明低低地說道。
「我明白。」萱娘也嘆了口氣。
「萱娘,大郎,你,你們?」石氏掀了珠簾進來了。
「娘,我走了,你好好跟妹妹賠個不是,是咱們虧待了她。」凌嘉明看了一眼石氏,先出去了。
「萱娘,我,我實話說了吧,我對殷姑娘,原本是有幾分動心的。不說別的,就殷家的那筆嫁妝,就是我們二房一輩子也掙不到的數。可誰知這麼巧,你大姑也會在同一天提親。你也知道,我們二房在侯府是什麼身份,若然我同意了殷姑娘拒絕了賀家,不說你大姑和大姑老爺,就是老太太也會罵我們不識抬舉的,還會趁機說我們是圖殷家的錢財,我,我不得已。只好撒了謊。」
「沒事的,二太太,這樣更好,我們各取所需。」
「這事的確是我考慮欠妥了,我不該借大郎來拒絕你,我該直接跟你說明白了,殷姑娘是個好女孩,大郎說,他很喜歡她。」
「二太太,我表妹已經有了人家。這些話從此後就不要再提。」
萱娘最膩味的就是機會放到你面前的時候不珍惜,非得等失去了之後再膩膩歪歪地說些當初如何如何的話,就好比之於容珏對當年的絕情。
沒有人會一直在原地等着你。
既然過去的沒有抓住。那就灑脫地放手,憐取眼前人,這才是最重要也最該做的。
「是,是,不提。那,萱娘,我走了,你要怪就怪我吧,這事跟大郎沒有關係。」石氏說完。見萱娘端起了茶杯,只得低頭轉身走了。
萱娘的心情多少還是受到了些影響。
凌嘉明跟賀偲的親事也很快定了下來。這一次,萱娘依舊按照舊例把銀錢拿去給石氏。讓她自己去採辦成親的聘禮所需,只是老太太發話了,沒有再按照侯府嫡孫的舊例走,畢竟上一次成親的鋪子還在凌嘉明的手裏。
至於這主意是誰出的,萱娘也不過問,她只做她該做的。
凌嘉明的親事定下來沒有多久,四郎的親事也說好了,柳氏也忙着相看、換庚帖、下定,侯府的事情一下都堆到了萱娘身上,夏收的租子攏了上來萱娘要對,鋪子的帳萱娘也要看,七郎成親的銀錢要先留出預算,中秋的節禮要打點,偏偏這個時候焦姨娘生的十郎還生病了,這孩子雖說是庶出的,可凌遠霄攏共就剩這麼兩個兒子,平時也是護得跟眼珠子似的,這一聽說病了,上上下下的人都跟着吃了掛落,請醫延藥的,連老太太都跟着忙乎了好幾天,萱娘自是不必說。
這段時間萱娘的日子不太好過,可偏偏還是有人要跟她過不去。
中秋的時候,容老太太借着進宮探視太后的機會,委婉地把容家的意思表達出來了。
萱娘進宮不進宮他們管不着也不想管,但是李錦跟容家有過婚約,這皇后的位置應該留給容家。
畢竟,當年李錦跟容家訂親是有正式婚約的,也昭告了世人,如今容瑾走了,容瑤正好成年,理應代替姐姐出嫁,履行這門婚約,而且,這也是容瑾的遺命!
太后有些為難了。
當年她就被溫氏糾纏過一次,沒想到時隔幾年,容老太太又來糾纏她了。
容家的人實在不好對付。
不過人家說的也在理,如果當年李錦不逃婚,這門親事早就成了,還能輪到凌萱什麼事,凌萱可是被先帝趕出京城的。
李錦逃婚給容家帶來了這麼大的傷害,容家失了顏面,容家是四大國公之首,容家人世世代代鎮守雁門關,容家捐軀疆場的好男兒數都數不清,皇上這麼對待容家,豈不令容家人心寒?令這些功勳世家心寒?
還有,凌萱本就是庶出的,這樣的身份怎麼能母儀天下?
進宮給她一個妃位就很對得起她了,試想先帝的那些三品以上的妃子,有哪一個是庶出的?
還有,最最重要的一點,別忘啦,凌萱當年可是剋死順乾皇帝的掃把星,這樣的人被立為皇后,豈不是置皇上於大不孝的境地?
太后就這樣被容老太太說服了。
立凌萱為後,只怕這些宗室們也不會輕易答應。
太后自知李錦不好說服,思來想去的,便把萱娘召進了宮。(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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